張襲月垂下眼，“我，我想給伯母上柱香。”

她還沒和蘇彬蔚訂婚，所以只能喊伯母。但她的穿着打扮，卻是向戴孝的兒媳婦看齊。

蘇彬蔚看在眼中，心中明白襲月這是認定了他。她今日穿成這樣過來蘇家，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她對他可以說是一片癡心，他更不能辜負了她的情意。

他知道娘因爲張秀才的緣故對襲月恨屋及烏，但襲月是百裡挑一的好女子，也是唯一能夠給他帶來心靈悸動的人。如果錯過了她，他這一輩子都不會開懷的。母親那麼愛他，肯定能理解他的。

等他和襲月將來多生幾個孩子，一定會年年帶着那些孩子去給母親燒香。

蘇彬蔚在這邊同張襲月含情脈脈地四目相對，眼睛都快黏成絲了。她旁邊的蘇清芬已經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你還敢過來？”甚至還披麻戴孝，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蘇家的兒媳婦呢。

張襲月露出了受傷的表情，“姐、姐姐，我只是想來上香。”

蘇清芬咬牙說道：“出去，我們蘇家不歡迎你。”

蘇彬蔚忍不住站起來，說道：“姐，襲月是真心實意要給娘上香的，您何必對她這麼冷酷？”

蘇清芬沒忍住，直接拿起旁邊的掃把，她原本想用掃把將張襲月趕出去的，但轉念一想，氣死她孃的始作俑者分明是自己的弟弟，就算要打，也應該打他纔對。

蘇彬蔚聽這話怨氣不小，心不由咯噔一下。外祖母是不是聽了別人的讒言，對他和襲月有了誤解。

“欺人太甚！你們是想把悅薇氣得從地下的棺木裡爬出來嗎？”

蘇彬蔚被打得不斷髮出慘叫，“別、別打了！”

是不是姐姐說的？

也對，若是他遭了外祖一家的厭棄，外祖父他們肯定會將所有的親情都轉移到姐姐一個人身上。姐姐嫁人以後果然變了，心中只裝着她的夫家，都忘記了他們多年的手足之情。也難怪世人都更看重男子，女子出嫁後，胳膊就拐到夫家身上了。

張襲月嬌嬌怯怯地行了一禮，“見過老太太。”

蘇彬蔚做的事情他們老兩口早就知道了，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傷眼睛。悅薇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畜生？

蘇廖氏忍不住想着，這是否是她上輩子不孝的報應。

他想着，自己的姐姐總不可能眼睜睜看他身敗名裂，在外頭不會揭穿這事。

他們果然來給娘上香了。

蘇廖氏看她裝模作樣的樣子，就想起了人面獸心的張成望，心中恨得不行。張成望的女兒氣死了悅薇，居然還有臉到以未來兒媳婦的身份過來披麻戴孝。

張襲月聽了這話，脣角不由翹了翹——張彬蔚可以說是愛慘了她。等她日後嫁進門來，蘇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那時候，門口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羣人，爲首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他們身上穿着淺色的綢緞，腰間綁着白布。

蘇廖氏目光落在披麻戴孝的張襲月身上，表情更難看了。

蘇清芬充耳不聞，繼續打。

蘇悅薇後來因爲後悔了的緣故，不再重男輕女，對一兒一女都是一樣對待。蘇清芬對自己的母親感情很深，自然受不了弟弟這種行爲。

旁邊的蘇清芬被弟弟顛倒黑白的話氣得滿臉通紅，心中一片發冷。

蘇彬蔚一臉得救了地樣子，“外祖、外祖母！救救我！！我姐她想打死我！”

結果蘇清芬打的就是他，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

於是她手中的掃帚換了個方向，直接打在蘇彬蔚身上。

蘇彬蔚爲了躲，只能往院子那邊跑。

蘇彬蔚原本看她拿掃帚，便想擋在心上人面前——他想着姐姐從小疼他，不會真打他。

他竟是還要娶張襲月回來，他就不怕娘在底下不安寧嗎？這事翻出來的話，娘又要重新成爲整個縣城的笑柄了。

“你是張成望的女兒吧？”

她原本看他哭了幾天，以爲他真心悔改，沒想到他根本只是在做戲。

蘇廖氏身上的綢緞只怕都夠他們家一整年的嚼用，更別說她頭上的金釵玉簪，把她賣了都買不了。

只是張彬蔚還是太想當然了點。

“所以她在知道我想要娶襲月的時候，纔會如此高興。”

張襲月因爲長得好，又有讀書天賦，爹和姨娘都對她寄以厚望，對她分外嬌養。她的吃穿待遇甚至比張勁宇這個嫡長子要好。但張家努力給她提供的穿戴，和蘇廖氏一比，頓時被比成了地上的泥。

蘇廖氏看着蘇彬蔚，說道：“我不是你的外祖母，別亂喊人。”

張襲月臉色煞白——蘇彬蔚可是秀才老爺，怎麼他的姐姐半點淑女品德都沒有，竟像是潑婦一樣。她一個出嫁的大姑子，有什麼資格衝孃家指手畫腳的？

如果不是爲了顧忌形象，張襲月都想啐蘇清芬一臉了。

張彬蔚哪裡不知道是自己氣死母親的。但作爲一個需要考取功名的人，他自然不能揹負氣死母親的名聲，那會讓他遺臭萬年。於是他對外只能說母親是因爲太高興的關係。其次，他實在捨不得襲月，無論如何都要娶她爲妻。

蘇清芬氣了個倒仰，他居然還有臉惡人先告狀。因爲怕誤打到別人，她還是將掃帚給放了下來。

蘇彬蔚認出他們兩人的身份——這是他的外祖和外祖母。

也難怪爹和姨娘讓她一定要好好把住蘇彬蔚。

蘇彬蔚張了張口，辯解道：“我知道娘這些年來，一直都沒忘記張秀才。”

娘自從被張成望休棄後，便恨上了他，哪裡可能惦記他？更別說娘後面成爲爹的妾室後，就再沒想過張成望。他這話不就是在說娘是水性楊花之人嗎？她這弟弟，爲了娶張襲月，竟是往娘身上潑髒水。傳出去的話，娘不知道要被說的多難聽！

這一刻，蘇清芬是徹底看清了弟弟，也在心底做出了選擇。

蘇廖氏雖然這些年來養尊處優，又學了禮儀規矩，外表看着和尋常官宦老夫人一樣，但骨子裡的脾氣還是沒怎麼變，只是因爲生活過得太滋潤，所以沒發作罷了。

現在聽到張彬蔚的話，她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拿起蘇清芬的掃帚，衝着張彬蔚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