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不解、喜悅……這些強烈又複雜的情緒過後，沈靜竹感到了一陣陣空虛。

她手還捏着那薄薄的紙，目光沒有焦距地盯着前方。

先前的她廢寢忘食地看公文，努力吸收着各種知識，最主要的便是被胸口的仇恨力量所驅趕着。

如今仇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接下來的她還要做什麼呢？

“靜竹姐姐，來喝湯。”溫柔的聲音響起。

沈靜竹回過神，看到好姐妹夏曦端着燉好的湯過來。先前和沈靜竹一起被拯救出來的姑娘們大多數都離開去了外地的莊子，開始了新的人生。但夏曦選擇留了下來，陪伴在沈靜竹身邊。按照夏曦的說法，她留下好歹可以做一些磨墨、整理書籍一類的瑣碎工作。當然了，她現在最主要的工作還是盯着沈靜竹用膳，不然對方常常因爲太過沉浸於學習中而忘記吃飯。

沈靜竹回過神來，忽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抹笑比平時更溫柔。

她怎麼就忘記了。

除了復仇，她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情。她要向世人證明，一個人過往的經歷並不代表着她這一輩子的成就。她身上還揹負着許多姐妹的期待，要替她們活出個人樣。

在蘇悅靈帶着笑意的注視下，他終於臉紅了。

倒是太后，聽到後面，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衛國公主說皇上將沈家的宅子以賞賜她的名義留給她。

太后這才舒了口氣，“放心，咱們團團也是好孩子，不會和姑娘家動手的。”

容昭輕輕咳嗽了一聲，“祖母喜歡她就可以了。”

沈靜竹喝過湯後，用擰溼了的手帕擦乾淨手，便開始寫起了給衛國公主的回信。

韓露妍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即使和軍中的神箭手比，我也不會遜色他們。”

蘇悅靈沒想到她在邊疆的經歷這麼精彩，聽得津津有味的。

在她娘去世以後，她便已經沒有家了。

調戲了一把看着長大的孩子，蘇悅靈這才心滿意足回去。纔回府沒多久，下屬便給她送來了一封信，說是一個乞丐送來的，交代說要給蘇悅靈，裡面有很重要的事情。

十二月初五，天子下旨，韓家大姑娘韓露妍被選爲太子妃。

蘇悅靈進宮見了一下韓露妍，韓露妍看到她時眸子亮了起來，站起來同她請安。

這對習慣含蓄表達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告白了。

對這結果毫不意外的便是蘇悅靈，畢竟顧皇后並不曾在她面前掩飾過這一點。

蘇悅靈笑盈盈問道：“如何，對韓姑娘可滿意否？”

蘇悅靈回憶了一下，說道：“我記得你的射箭水平很不賴。”

蘇悅靈可是看着他長大的，自然知道容昭這話明明很滿意。

等韓露妍離開後，太后纔對蘇悅靈說出自己的擔憂，“露妍武藝高超，日後團團會不會被揍啊。”

夏曦眼睛亮了亮，“是姐姐你不嫌棄。也是廚房裡的姐姐們不嫌棄我，一點都不藏私地教我。”

……

容昭氣質和隨君有些像，看起來斯文俊秀，但要更無害。但若是被他無害的面容欺騙，以爲他是軟柿子，那很可能反而崩掉自己的牙。

韓露妍本身不是扭捏的性子，等放下一開始的拘束後，還神采飛揚地跟他們說自己曾經偷偷充作小兵，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中參加訓練，最後因爲表現太過突出，被點名參加精銳隊，被她爹給逮了個正着，連帶着幫她掩飾的她哥都吃了二十軍棍。

蘇悅靈看了看那信封——是市面上最普遍的紙。

太后說道：“露妍還說了，她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女將軍呢。”

容昭臉色是難得一見的郝然。

蘇悅靈扭頭衝着一扇屏風說道：“好了，出來吧，我看到你的鞋子了。”

蘇悅靈沒讓她行禮，笑道：“我還沒進殿就聽到外祖母的笑聲了，露妍同外祖母說什麼有趣的事情？”

沈靜竹……即使將來能夠回到京城，她也不打算住到那宅子裡。那園子留下了她許多不好的記憶。

太后驚訝地轉過頭，瞧見屏風後面走出了她的孫子——當今太子容昭。

蘇悅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放心吧，團團武藝也不差的。別忘了，團團可是隨風和衛叔叔的弟子，一手教導出來的。再說了，露妍看着就很明理，除非團團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不然肯定不會動手的。”

沈靜竹對於父親、祖母這些長輩已經不存在所謂的親情。但對於家裡除了沈靜瑛之外的幾個妹妹她還是心存淡淡的憐惜（兩個弟弟被她遺忘了，就算沈家落敗了，她祖母也不會虧待那兩個弟弟）。她在家中的時候，那幾個妹妹待她還是很親近的。

她永遠都是十八歲！

她決定將那宅子賣了，到時候的銀錢留着。若是幾個妹妹遇到了困難，便可以用在她們身上。

這人選出來後，各大賭坊裡，賭鬼們輸得傾家蕩產，莊家通殺，哀嚎聲一片。不服氣的家族不少，他們並不覺得自家孩子會比韓家姑娘差。只是聖旨已下，除非韓露妍身上出現了大問題，不然這太子妃她是當定了。他們總不能指望韓露妍和前太子妃竇瑤錦一樣蠢到把好好的太子妃之位給作沒了。

專治傲嬌一百年的她煞有其事地點頭，“我懂了，也就是你其實不是很滿意對吧。要不我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說你的想法，實在不合適的話，那就換人好了。”

韓露妍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只說了些我在邊關的趣事。”

人選定下後，新任太子妃被召進宮中陪太后說話，蘇悅靈也被史嬤嬤請進宮中。

韓露妍畢竟在她的女學上學過，蘇悅靈對她還是有印象的。

“韓姑娘很好。”坦率勇敢又自信。

史嬤嬤說道：“娘娘覺得你們年輕人的話會更有共同話題，您在的話，韓姑娘便不會那麼拘束了。”

她隨着爹孃在邊境之城呆了好多年，那邊相當於她的第二個家。

能夠幫上姐姐的忙，她真的很高興。

閨女已經十五歲的蘇悅靈完全沒有自己三十多歲的自覺，十分贊同地點頭，“也對，我們年輕人沒有代溝。”

說罷，她做出要走的樣子，容昭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急了幾分，“等等，那樣的話對韓姑娘的名譽不好。”

她接過湯，喝了一口後說道：“夏曦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看來你真的很有燉湯的天賦，這湯燉得不比御廚差多少。”

“檢查過了嗎？”

“都檢查過了，那乞丐我們也找人綴在她後面。”下屬恭恭敬敬說道。有危險的東西他們也不敢往主子面前送。

蘇悅靈打開信封，抽出了裡面的紙。

上面只說了一件事：元隨君在祁州養了人。後面還綴上了一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