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和其他姑娘看着不一樣，皮膚白皙，手上沒有半點的繭子。即使身着樸素的衣裳，依舊不掩其容光。蘇悅靈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這姑娘的出身定是極好，就算不是官宦小姐，也是富豪出身。

只是像這樣的身份，出門的話，身邊一般不會缺僕役護衛，怎麼會淪落到被賊匪搶走的下場？

而且那些賊匪，一般來說，也會挑選下手的對象，勢力大的家族他們是不會去招惹的，以免招惹官府的絞殺。

這姑娘垂下眸子，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去一樣，“我不走。”

蘇悅靈看到了她臉上殘留的淚痕，問她，“那你留在這邊，打算做什麼工作？”

“我聽聞瓊華公主招收女官，若是有第二批的話，我想要參加第二批的考覈。”

第二批那肯定是有的，不過要等年後，先等殷月葦這批女官徹底掌握了手中的職權。年前蘇悅靈還會返京，幫閨女再爭取一些女官的位置。

她看着這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沈靜竹。”

蘇悅靈不覺一愣，沈靜竹，這名字聽起來還真有些耳熟。

她認真道：“你若是考上女官的話，你的經歷只怕要被公之於衆，你想清楚了嗎？”

可想而知，到時候鋪天蓋地的批判和惡意都將加在她身上，她受得住那時候的狂風暴雨嗎？

沈靜竹眼眶微微發紅，“我不認爲我有錯。”

蘇悅靈說道：“你當然沒錯，錯的是那些人渣。”

“你若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就留下。若你的才華足夠匹配那位置，我和攸寧自然會將你留下。”她和攸寧挑選女官只看才能和本事。本事足夠的話，就算是青樓女子，蘇悅靈都無所謂。

沈靜竹微微屈膝，鄭重行了一禮後退下。

她們這批女子都被安排住在隔壁的院子中。

碧玉、宋小巧、勝男她們拿着府裡裁剪好的新衣裳過來，讓她們換上。這些本來是丫鬟們下季度的衣裳，現在先挪出來給她們換上。

熱水也給她們打好，送了過來。

然後便是做好的熱湯熱菜，因爲不知道她們的口味，每種類型的菜餚都有。

碧玉她們並沒有嘗試和這些備受摧殘的姑娘們說話，將東西放下後，便悄然離開。

沒有鄙夷，也沒有額外的另眼相待和小心翼翼。

這樣如對待普通人的尋常態度反而讓這些姑娘們緊繃着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換上新的衣裳，熱熱的湯湯食食下肚，身邊都是熟悉的人，沉默了許多天的她們便願意開口說話。

“我聽說公主在別地有莊子，要送我們過去莊子上，會種地的就侍弄莊稼，會養雞的就養雞。只要勤快，每個月最少能有一兩銀子。”這些姑娘們回不去孃家，就自己一個人，一兩銀子，吃喝又在莊子上，足夠她們過得舒坦了。

“去別處也好，那邊沒人知道我們的身份。”

和沈靜竹關係不錯的穿着石榴裙的女孩小蝶轉頭看向她，神色帶着關心和幾分的不贊同，“靜竹，你真不跟我們走嗎？在公主的莊子上，我們即使不能大富大貴，也能衣食無憂。”

對於她們這些經歷過風雨的人來說，這份平靜可以說是十分難得。因此在得知這消息時，她們最期盼的就是早日去莊子上。她們也不可能回家。她們在賊匪堆中呆了一段時日，清白早就沒了，回去的話，也只會被親人嫌棄。有人性的親人可能就送她們去青燈古佛，沒人性的親人爲了家裡的名聲，只怕會送她們一條白綾。

能安安穩穩活着，誰又想要死呢。

她們不怕吃苦，再苦也苦不過以前那地獄般的日子。

沈靜竹愣了一下，她搖搖頭，“我不會回家，我不想就這樣放棄。”

“更不想看到我的仇人踩着我的屍骨活得風風光光的。”她說這話時，眸子浮現出一簇仇恨之火，那火轉瞬即過，小蝶卻看得分明。她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你別做傻事啊。”

她們這些人在那地獄裡彼此扶持，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沈靜竹反而笑了，“我不會做傻事的。”

害她的人還過得那麼好，她這輩子什麼壞事都沒做過，卻因爲親人的惡意和算計，清白被毀，名聲被污。讓她就這樣忍氣吞聲，她做不到。

見沈靜竹已經做好了決定，知道她性子的人最後還是沒有勸她。

和她關係好的小蝶等人掏出荷包，取出一部分金錠子和銀錠子，想要塞到她手裡。

元隨風抄了賊匪的老窩後，找到了這批的女子。那些財物大部分都被他收繳，準備充公，一部分給下屬們作爲犒勞他們的獎勵。他還從中取出了一些金子銀子，分給了這些女子，好讓她們將來能有些依仗。

沈靜竹拒絕了，說道：“這些銀子你們留着傍身，日後可能會用到。”

小蝶說道：“我們以後都有活做，餓不死。你走的是一條比我們都更艱難的路，更需要銀子。”

明明她們比誰都艱難，卻還是努力將自己手中的雨傘分給別人。

沈靜竹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再次破功，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流了下來，“我這邊也有。你們一人給我一兩銀子就可以，等日後我當大官了，肯定不會忘記你們的。”

她故意說這話來調節氣氛，但聲音還是忍不住哽咽了。

……

在屋子裡休息的蘇悅靈，也終於知道沈靜竹是誰了，還是系統幫她找出來的。

這位姑娘在原著中搞事能力可以說是很強了。

在原來的劇情中，主要是以她那堂姐蘇悅薇的視角寫的。因爲柳月芽是蘇悅薇的義女，也是蘇悅薇的靠山，還是皇后，因此還是花了點筆墨在柳月芽和容海身上的。

容海爲了柳月芽，不願意納其他的嬪妃，但最後還是扛不住壓力，選了一些大臣的女兒進宮，冊封他們爲妃子，來鞏固勢力。這其中就包括了兵部侍郎之女沈靜瑛。容海倒是不想臨幸沈靜瑛，但架不住沈靜瑛有沈靜竹在旁邊出主意。她模仿年輕時的柳月芽打扮，趁容海醉了後主動上前。之後沈靜瑛有了身子，成功誕下四皇子。等這皇子長成了以後，沈靜竹几句話就勾起了沈家人心中的野心。於是手中握着兵權的沈家勾結親王，試圖刺殺皇帝，扶持年幼的四皇子上位，最後因爲被人出賣，功敗垂成，沈家被誅三族。

出賣他們的便是沈靜竹。

沈靜竹還送了白綾和毒酒送自己的妹妹沈靜瑛一程，只說了一句話，“妹妹當年的大恩大德，我終日不敢忘。”

這是一個爲了復仇能自滅滿門的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