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身子抖如漏篩，臉上的血色飛快褪去，一雙渾濁的老眼驚慌不已地看向周圍。

“你、你們別過來！我可是一品誥命夫人！”她大聲嚷道，生怕這些刁民們不管不顧地殺了她。她還想多活幾年。

蘇攸寧特地派遣出來的護衛見勢不對，也上前攔住蠢蠢欲動的人羣，勸道：“別衝動啊大家。”

林老太太不由贊同點頭，就是，她若是有些三長兩短，這些人也落不着好。

護衛說道：“反正她這把年紀了，活也活不了幾年，爲了她那幾年把你們搭進去，多虧啊，真的不值得。”

林老太太的臉當即黑了下來，這是人話嗎？這幾個混賬！等這事過後，她一定要狠狠和他們清算這筆賬。

那幾個護衛纔不慫林老太太，有公主在，林家還能對他們出手不成？而且他們看接下來林家只怕要自身難保了。

於是護衛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百姓們。

“再說了，現在留着她親自看自己的孫子受刑，不是比毆打她更好嗎？”

護衛們的話百姓們還真聽進去了。沒錯，就該讓林老太太親眼看着她孫子的報應！

林老太太發不出尖叫的聲音，她的眼睛和滾落的頭顱的眼睛對上，兩眼一翻，就這樣暈厥了過去。

不，他還那麼年輕，他還有很多東西還沒享受，怎麼能就這樣死去呢？他不甘心！

林從延也被幾個獄卒給押送了過來。

蘇攸寧擡了擡眉，讓人將林老太太帶回牢房。單單妨礙公務的罪名就夠她在裡面呆一段時日了。蘇攸寧固然可以看在她的年紀上開恩，但對這種不知悔改的人來說，真沒必要發善心。年齡可不是撒潑的藉口。

耀州當地知府知道了這事後，也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

他想了兩日，還是下了這個決心。他那女兒早被外祖家教養壞了，讓她當太子妃的話，只怕將來要禍害大夏。竇年不想當這個罪人，一咬牙，乾脆主動請辭了。只是他不能說出真相，於是便以閨女身體有問題作爲理由。

這是林從延頭一次直面其他人對他的恨意，如此可怕，像是藤蔓一樣將他緊緊捆住，他呆呆地看着他們。

周圍響起了歡呼聲和叫好聲，還有夾雜着喜極而泣的哭聲。那些曾經因林從延而死的受害者的親屬今日也過來了，一臉解恨的看着眼前這一幕，有幾個甚至還懷抱着靈牌。有的甚至開始丟爛菜葉和臭雞蛋。

“殺了他！殺了他！”

她想要離開這裡，她寧可呆在牢房中，也不想繼續坐在這邊受着這度日如年一樣的折磨。

容季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竇年，語氣不喜不怒，“愛卿說的可是真的？”

他說道：“原本朕就打算廢了這親事，太子不能有一個不仁不義的妻子。”

林從延此時已經恐懼得手腳冰冷，沒有半點力氣，都是被衙役推着走的。越靠近刑場，他的腳就抖動得越厲害，臉上滿是恐懼。原本他還對自己的家人抱着期待，覺得爹不會不管他的，然而他在大牢裡等啊等，都沒等到救兵，甚至還等來了自己的末日。

高臺上的蘇攸寧看了看時間，宣佈：“行刑。”

他兩邊都得罪不起，只能當做不知道了。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終於到了。

蘇攸寧這手段太狠了，這是讓她生不如死啊。

圍觀的百姓們見到林從延本人，可以說是羣情激奮，大有不行刑他們就衝上去替天行道的意思。

他心中明白，這場較量大概再過段時間就能分出勝負了，他只需要到時候看聖人的意思即可。

林老太太看着孫子絕望的表情，心都要碎了。

“祖母，救救我！”林從延喊道，“我表妹是太子妃，你們不能殺我！”

太子妃需要樣樣完美，一個身體有點問題的人，當然擔不起這位置了。

這位公主殿下性格比想象中要強硬許多，即使面對林家也絲毫不退讓，手段兇殘得令人咂舌。

皇宮中。

他這才意識到，林家真的放棄他了，他真的要死了。

將他領到刑場正中央的獄卒往他膝蓋一打，林從延便下意識地跪了下去，他如夢初醒，嚇得涕淚橫流，“我不想死！”

蘇攸寧和蘇悅靈就是故意要誅她的心啊！

只是她若是要離開的話，需要護衛護送，自己還真不敢穿過這些平民，生怕被下暗手，於是把自己弄得如坐鍼氈。

“延兒，我的孫子！”

恍惚間，林從延好像聽到祖母的聲音。

……

“誰來救救我！”

刀起刀落，血液濺了出來，那頭顱甚至滾到了林老太太的腳邊。

看着竇年這幾天內老了十歲以上的模樣，容季也有些同情。這女兒沒養好，也很容易帶累滿門。

而且她也有心藉着林從延的事情震懾一下耀州其他的當地大族，洗滌一下當地風氣。正如同她所想的那般，不少家族都派遣了家中管事過來，他們都想知道這位容貌絕世的公主殿下是否是動真格的。

蘇悅靈並沒有到現場，她本身並不喜歡看這種場景，倒是蘇攸寧親自過來了。蘇攸寧外表看起來文靜柔弱，但從小就沒少跟着自己的二叔去軍營，還去過一回戰場，因此對於即將出現的血腥場景她一點都不虛。

雖然他們聽勸沒打算動手，但嘴裡卻沒停過，還有的人眼珠一轉，趁現在犯人還沒押上來，回去收集爛菜葉臭雞蛋一類的，等下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這一刻，他終於有些體會到那些被他丟到場上互相殘殺的平民的痛苦了。早知道蘇攸寧是這般說一不二的性子，他都不會這麼肆無忌憚，而是躲過這段風頭再說。

“我不要死！快放了我！”

竇年垂下頭，恭恭敬敬說道：“臣女身體有恙，不堪太子妃之位。”

那洪流般的聲音響徹雲霄，震得林從延都不敢哭了。周圍是一張張憤怒、痛恨的臉孔，他們望着他的眼神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容季看向他，語氣轉爲溫和，“起來吧。”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了最正中的位置上坐着祖母。

“溺子如害子，你的孫子就是被你給害死的！”

林老太太被他們用各種污言穢語罵着，氣血都涌了上來，偏偏她還不敢還嘴，險些把自己給氣成了中風。

容季看着他認真堅定的模樣，不由在心中感慨，倘若竇瑤錦沒有被林家撫養，能學得她爹幾分的品德，他都不至於要廢了這門婚約。

“看在愛卿份上，我便給令嬡幾分的體面。”

事情的原委就不對外公佈了。

竇年不由長長舒了口氣，真心實意說道：“多謝陛下恩典，是臣女辜負了陛下和娘娘。”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皇上，幸好他沒有昏了頭將這事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