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海和他爹有個共同特點，就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在收到聖旨時，他整個人都傻了。他就這樣被貶爲庶民了？柳浩淪爲庶民後的日子他是見過的，如果不是康王府的幫扶，那是人人都能踩一腳，連綾羅綢緞都穿不上。

回過神來的他露出了悲憤混合着不解的表情，“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是不是有人陷害我？”

勾結大臣，尤其還是武將，這樣的罪名無論如何都不能認下。

他不知道容季掌握了多少線索，但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儘可能將鍋給甩出去。

頒旨的耿海神色平靜，說出了那幾個武將的名字。

“這幾位大人已經被押送到大牢中……”至於後續的懲罰，得看他們在其中動的手腳了。

一聽到這些大臣的名單，容季便知道皇帝叔叔手中還真拿捏住了他一些把柄，但讓他就這樣坐以待斃，他做不到。

他一幅自己被誤解了的樣子，“原來是他們嗎？岳父生前同我說過他們，說他們空有才能卻因爲性子太直，不懂人情往來而被排擠，生計艱難，懇求我幫助他。我只是念在他們是柳家的舊友，這才幫襯一二，沒想到竟是讓叔叔誤解了。”

柳浩現在已經死了，也沒法爲自己開口辯解。於是容海便死命將黑鍋往他頭上扣，柳浩又不能從棺材裡跳出來打他。而且在容海心中，柳浩的確不無辜。耿海口中說出的這些人都是和柳家相關的，是他從柳家這裡繼承的勢力，偏偏卻讓容季得知。可見是從柳家那邊出的紕漏。

此時還不知道真正內情的他只覺得柳家就是個拖後腿的，把他拖累成這樣。他不該不聽孃的話，只因爲年少時的心動，一門心思想着娶柳月芽入門，把康王府禍害成這樣。

月牙那鳳命的命格，十有八九是刻意僞造出來的吧？

倘若她真有鳳命，爲什麼娶了她的他卻一直走下坡路？

耿海看他都到這時候了，還執迷不悟，想起皇上的吩咐，於是將話說得更透了——還是皇上了解容海，早猜到他沒這麼容易認輸。

“容海，你還記得放在書房第二層架子的賬本嗎？”他若是識相點就乖乖認罪，好歹皇上看在同爲皇室血脈的份上，加上未遂，只是將他貶爲庶民，沒有將他打入大牢。但若是他繼續執迷不悟的話，只怕性命堪憂。

這話一出，容海臉上的血色徹底失去，皇上拿到那賬本了？怎麼會？

“容海，你好自爲之。”

耿海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

容海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圍的下人們都如喪考妣的模樣。完了，他們康王府是徹底完了，王爺都被貶爲庶民了，按照規矩，這王府他們是住不得的，宅子和許多東西都要被收回去。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肯定都要被髮賣。王爺糊塗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怎麼就非要往死路走，上一代康郡王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那邊呢。

他們忍不住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哭聲中滿是絕望和對容海的怨懟、不解。

呆若木雞的容海被他們的哭聲給驚醒，慘白着臉跑到了自己的書房，他輕車熟路地找出了那個盒子，把盒子打開，看到了裡面的賬本。

顫抖着手取出賬本，翻開本子，細細一看，容海便察覺到了，這不是真正的賬本。

原來真賬本早落到皇帝手中，只留下一個假的放裡面欺騙他。知道這賬本存在的人不超過三個人……容海馬上想到了偷盜賬本的人。

山岩！他曾經的心腹。

他也不是沒找過山岩，想要將他逮回來碎屍萬段，但山岩和他妹妹就像是入了海的水一樣，根本無從找起。

妹妹……

對了！他忽然想起，山岩背叛他，似乎就是從他指婚他妹妹給他表弟以後。

他努力回想自己曾經和山岩說過的話。

當時山岩怎麼說來着，他好像說過他妹妹有親事，不好毀諾。

那時候的他不耐煩地說道：“能夠嫁入官宦，就算是妾室，那也是你妹妹的福氣。難不成你想要讓你妹妹一輩子當下人嗎？”

在他眼中，這是他作爲主子給他們的恩典，山岩兄妹都該感激涕零才行。

容海瞳孔不由擴大了，山岩不會是因此才選擇背棄他的嗎？

他若是真不願意的話，他就直說啊，爲什麼要背叛他？

這麼想的容海完全沒想過，以他的性子，山岩若是如此“不知好歹”，只會惱怒地讓他付出代價。在惱羞成怒的情況下，甚至連貴妾的位份都不會給，直接送過去當玩物。

狂怒的他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推到了地上，精美的瓷器化作了碎片。

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輸了，這讓容海如何能甘心。

對，都是表妹的錯。如果不是她非要討要山岩的妹妹，哪裡會有今天這些事。她只怕是想要趁機拉攏他的心腹，這纔跟他提出了這事。不然府裡模樣標緻的丫鬟那麼多，她怎麼唯獨就看上了山岩的妹妹。他因爲相信她，踩進了這個坑裡。

月牙和他離心，也是因爲表妹。表妹縱容下人苛待月牙，在他耳邊抹黑月牙，讓他對月牙視而不見。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讓表妹入府，更不該讓她成爲他的側妃。

容海神色癲狂，怒氣衝衝地向海棠院的方向走去。

……

海棠院。

側妃李蕊小腹突起，她的預產期還有兩個月。她此時臉色蒼白地看着丫鬟們收拾貴重的東西，眼中滿是倉惶和絕望。

他們院子中也已經收到了王爺被貶爲庶民的旨意，這對李側妃來說，無疑是天打雷劈。她費盡心思成爲表哥的側妃，不就是爲了當郡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嗎？

這下好了，表哥不是王爺了，她就算生一百個兒子都沒用啊。生他們下來也只是讓他們受苦。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隨便嫁給小官呢，好歹還能當正頭娘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容海這輩子別想再起復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值錢的東西先收好，免得日後被抄家的官員給捲走。

“王爺……”

“現在還有什麼王爺，給我讓開！”

喧譁聲響起，李側妃擡起頭，正好看到容海跨步走進來，他臉上因爲痛恨的劇烈情緒而扭曲成一團，猙獰的表情能讓人做噩夢。

被其氣勢所攝，李側妃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道：“表、表哥，你來了。”

表哥怎麼會用這種表情看她？

難道是她出軌一事東窗事發了？不可能啊，她將痕跡收拾得很好的。

下一瞬，容海走到她面前，一個巴掌狠狠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