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聽了這話，露出了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江氏今天說話夾槍帶棍呢，敢情是因爲三弟納了妾室的緣故。

這三弟平日一幅有賢妻足以的樣子，骨子裡也是好美色之徒——她記得清秋那丫鬟頗有姿色，至少比二弟妹好看很多。她的夫君雖然沒出息，到現在都沒功名，但至少對她好啊，平日沒有拈花惹草的毛病。婆婆一貫和氣，不像其他人家的婆婆喜歡給兒媳婦塞小妾，她院子裡到現在都還很清靜。三弟妹也是個傻的，在三弟面前一幅賢惠的樣子，卻又對她們撒氣，有本事回孃家告狀啊。三弟還得依靠她孃家，哪裡敢真得罪她？

這一手好牌，卻爲了那點賢惠名聲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鍾氏還真有些看不上三弟妹。她若是敢對三弟發火，那她還敬她是個人物。

江氏聽到狄夫人那話，心頭的火冒得更旺了。她之所以同意擡清秋做姨娘，不都是婆婆逼的嗎？

夫君昨日急匆匆跟她說，他收到消息，婆婆正在挑選容貌秀美的丫鬟，只怕到時候是要以她膝下無子爲由（江氏先前誕下了一女）塞兩個丫鬟過來。那時候江氏只覺得天打雷劈，長輩賞賜的姨娘將來想要打發出去可沒那麼容易，還可能仗着婆婆跟她別苗頭，一不注意就可能滋生事端。尤其婆婆還特地選姿容出衆的丫鬟，這不是故意讓他們夫妻離心嗎？

江氏一咬牙，只能提前一步將清秋給開臉了。清秋長得嬌俏動人，全家的賣身契都在她手中，就算她將來懷孕生子，也不怕她生事。

她竭力讓自己露出和過往一般無二的溫柔笑容，“我現在就盼着清秋能早日給我們爺生下一個兒子。”

鍾氏聽了這話，沒忍住刺了她一句，“早知道三弟妹這般賢惠，昨日擺酒的時候我就該去喝一杯慶祝一下。”她原本還想誇那清秋看着就像是好生養的，定能讓她這個弟妹如願以償。但話纔到嘴裡，便被她吞了回去。要真那麼說的話，那姨娘估計要成爲三弟妹的眼中釘了。那丫鬟也沒別的選擇，身不由己，就別給她添事了。

她沒繼續看江氏，而是扭頭對狄夫人說道：“娘，咱們也該準備些熱湯熱飯，等下擡嫁妝的人也該到了。”

在大婚前一天還有曬妝這個流程。鍾氏早聽說二弟妹得衛國公主看重，想來嫁妝也會很豐盛，正好讓府裡下人開開眼，免得他們小看了二弟妹。

對於嫁妝一塊，江氏倒是無所謂，她出嫁時嫁妝固然不如大嫂那般富貴，但帶來的書畫不少。在江氏眼中，書畫的價值比金銀之物要更可貴。

“哼，誰說女兒不能養老的？我姑姑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現在還不是我那表姐養她的，我表姐可是在紡織廠裡做活，一個她比五個兒子還能耐。”

等看到最後一箱的書籍時，大家都淡定了，不就是書嘛。

半個時辰後，擡嫁妝的人也到了。這一路上，那長長的嫁妝隊伍也讓沿途的人大開眼界。

從嫁妝擡數來看，元寶儀的嫁妝是一百零八擡，比大太太鍾氏要少。可是箱子打開後，大家都不由倒吸一口氣。

江氏就淡定不了了，不由脫口而出，“《古意從書》和《海棠春》？”

那正在清點嫁妝的元家下人說道：“公主這兩年得了好些孤本，於是請人譽寫了一些給二小姐充作嫁妝。”

這流光溢彩的首飾塞得滿滿當當的，都快滿出來了，換做是別家，這麼多首飾可以分裝成三擡嫁妝。

開箱到後面，大家本以爲已經歎爲觀止了，等看到後面一箱子的秘色瓷全都失語了。

“他們家怎麼想的，也不過繼一個兒子，就都留給女兒做嫁妝？這不是白白便宜了女婿家嗎？以後誰給他們養老呢。”

在一片驚歎中，這些嫁妝被擡到了狄萬航的院子中，鋪陳開來，也讓府裡的下人大開眼界。

本以爲新進門的二少奶奶就算是元家人，但兩家早分家了，她的嫁妝再多也不可能比官家出身的三少奶奶多，誰知道竟是如此富裕，甚至比大少奶奶都多。單看這些，就知道壓箱底銀子肯定不少，這二爺是娶了個金母雞回來啊。

她看到最上面是這兩本，這兩本都是失傳已久的孤本，江氏也只從一些書上看到隻言片語。

再打開一個箱子——好傢伙，裡面全是紅寶石、翡翠、羊脂白玉一類的珠玉，而且品相都極好。這些都不知道能做多少套頭面了。

狄夫人將竈頭這塊安排給鍾氏，鍾氏辦事她還是放心的。鍾氏風風火火去幹活了。

這兩年來，各地的藏書樓陸陸續續建起，隨着不少家族將書本分享出來，藏書樓的書籍也越來越多，皇室在清流中的名聲也越來越好了。蘇悅靈作爲拿出改良版造紙法的人，自然收到了諸多的讚譽。

三千畝的良田、兩個三進宅子、一個溫泉莊子、三家大鋪面……

“好傢伙，看到擡的那土塊了嗎？這元家是陪嫁了多少田地店鋪啊？那嫁妝箱子可真大，而且全都是紅木，傢俱也全都是酸枝木。”

“這算什麼，最賺錢的是那幾家店鋪纔是，我可是聽說過了，元家二房就這麼一個閨女，把大半的店鋪都拿來做嫁妝了。”

“就是，這元二小姐那麼孝順，將來哪裡會虧待自己的爹孃。”

秘色瓷雖然現在市面上能買到，價格也不像以前那樣一個能賣上好幾千兩，但因爲產能有限的緣故，一個秘色瓷盤子賣個五百兩以上不成問題。別人家的秘色瓷是論個算的，元寶儀這邊直接是一大箱子。

江氏心中原本那點自傲頓時被打散了。他們江家固然有不少書籍，但哪裡能和蘇悅靈、和皇家比。

她看着這些嫁妝，只覺得衆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投向她。他們怕不是在看她的笑話，她入門時將那些書籍當做寶一樣帶來，結果元寶儀帶來的卻不知道比她多多少。

事實上，這只是江氏自己想多了。

她再也坐不住，尋了個理由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