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降低妃嬪位份是皇帝的權利。但當今天子十分孝順自己的生母，加上太后這回又師出有名，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駁了太后的臉面。

如果不是謝韻紫進了宮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太后都想把人退回去了。

必須得讓兒子知道謝韻紫這事，免得兒子真將謝韻紫當無慾無求的善良女子。

謝韻紫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去。若是知道站在君如這邊會讓她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說什麼都不會這麼做，或者會用另一種方式達到自己目的。太后她們今日來得太巧了……巧得她都來不及安排。

她只是蒼白着臉，再次磕頭，“妾領旨。”

或許是因爲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發展得太過順遂，給了她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讓她甚至飄飄然了起來，失去了過往的謹慎小心，然後就這樣跌進了坑中，摔了個狗血淋頭。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也讓她意識到，如果在宮裡她也如此大意，別說坐上那位置了，只怕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只是這回的挫折，只怕要讓她在一段時間內被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笑話。謝韻紫早就學會了不爲別人的眼神動搖，爲了至高的位置，別人的詆譭和讒言她都能視若未聞。但這一回她直接將太后和蘇悅靈給狠狠得罪了，爲她的未來製造出了不小的障礙，後面她不知道得多花多少心力才能夠重新扭轉她們對她的印象。

剛纔一直一言不發的顧皇后看了一下恨不得縮小自己存在感的高君如，說道：“將高小姐帶下去。”

就算是偷竊平民的財物都是重罪，更別說偷盜的對象是蘇悅靈，大夏的衛國公主。高家這是犯了偷竊罪和大不敬之罪。

高君如已經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被拖走。

至於高家……今天這事他們也逃不過去。單聽高家小兒子娶管事之女一事來看，這事高家上下就沒一個是無辜的。

太后娘娘沒再看她們，轉頭離開。她這一走，蘇悅靈和太后自然是緊跟在她後面。

沒一會兒，這屋子裡就只剩下仍然跪着的謝韻紫。

謝韻紫依舊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勢，一直跪到了兩隻腿沒有知覺。

她在用這種方式提醒着自己這回犯的過錯。另一方面，也是有做給外人看的意思。

跪到後面，她身子都有些不穩了。她的丫鬟忍不住說道：“小姐，你別跪了，再跪下去的話，這腳都不能要了。”

她沒說的是，小姐跪了這麼久，太后也不會心軟啊。

謝韻紫露出苦澀的表情，“我做錯了事，跪着是應該的。我的確對不住蘇悅靈。”

她輕輕嘆了口氣，“我原想着君如一個年輕女孩子，將家業做到這一步，實在不容易，若因爲這原因倒下的話，那就太可惜了。女子在世，想要做出一樣的成就，都要花費比男子多出幾倍的心血。正因爲將她這些年的辛苦操勞看在眼中，我只能選擇護着她，幫她度過這難關。”

“只是我只想着君如，卻沒想到這事對衛國公主的傷害，辜負了她的感情。”

“是我想岔了，君如她既然走了捷徑，我這做老師的，就應該將她重新拐回正道。”

謝韻紫知道，有了今天這一出後，對她從欣賞轉爲厭惡的太后娘娘肯定會在她附近放人盯着她的。

謝韻紫這些話，便是說給太后和蘇悅靈聽的。至於顧皇后那邊，她的出現原本就會威脅到顧皇后的地位，兩人遲早會有一場龍爭虎鬥，無論她做什麼，顧皇后都不可能會喜歡她。謝韻紫甚至懷疑，今日這一出，會不會就是顧皇后算計她的。

不然好好的，外面卻沒一個人提醒她太后來了。

不知道跪了多久，耿海過來了，帶着天子容季的旨意。

先前謝韻紫被貶爲嬪只是太后口頭的話，並不能真正算數。如今有了這道聖旨，她是真的變成了謝嬪，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懲罰——那就是在進宮之前，每天都要抄一卷心經。一卷心經要認真抄寫的話，也得兩個時辰。

謝韻紫恭恭敬敬地領旨，在丫鬟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此時的她，路已經走不了，這腳沒有幾天是好不了的。

耿海回去後，如實告訴容季這些。

容季臉色淡淡的，“她倒是懂事。”

這回的事情也算是提醒了她，謝韻紫真正的內在，並非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閒雲野鶴。經過調查，高家每年都會給謝韻紫送厚禮——至於有沒有給銀錢，這個就看不出來了。然而她卻在他面前表現得無慾無求……只怕是在降低他對她的警惕心。作爲世家女，她比其他世家女要更能吃苦，也彎得下身段。能讓她做到這一步……容季可不認爲謝韻紫僅僅只是爲了在宮中當一個安靜沒有存在感的后妃。

耿海聽着覺得這話卻不像是在誇獎的樣子，帶着陰陽怪氣的味兒。不過後宮的事，本身也輪不到他這小人物說嘴。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等這位謝嬪入宮後，還是遠着她吧。

……

晚上。

謝韻紫看着自己轉爲深紫色的膝蓋，她的丫鬟將膏藥塗抹在上面，涼涼的膏藥緩解了膝蓋處的痛苦。

謝韻紫的聲音很輕，“事情調查清楚了嗎？”

這位丫鬟容貌不起眼，但她卻是謝韻紫身邊最爲得用的幾個，平日負責幫她收集消息。只是這幾年來謝韻紫明面上都將她安排在莊子上，直到前幾天才讓她重新出現在她身邊，以二等丫鬟的名義。

穿着藍色裙子的丫鬟低聲說道：“在太后她們到來之前，守衛們恰好被一隻貓給引走了。”

“衛國公主原本早上沒想着要做鮮花餅，是聽到園子裡一個丫鬟提起，這才心血來潮讓人做的。她做好了以後便先送到了太后、長公主和顧皇后那邊。”

“恰好有人提起您的名字，衛國公主便表示要送鮮花餅給您嚐嚐，於是纔有了早上這一出。”

“奴婢調查過了，蘇悅靈園子裡的那丫鬟曾經在楊家三小姐的院子裡伺候過。”

謝韻紫咬緊了牙根，臉上再無白日的淡然，“楊家！”

原來算計她的是楊家，這筆債她記住了！

蘇悅靈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