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王爺愣了一下，“太后娘娘？”

他目光落在史嬤嬤身上，史嬤嬤作爲太后身邊最信重的下人，她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代表太后本人的想法。

一直以來史嬤嬤給人的印象都是慈和有禮，即使是面對宮中品級低的嬪妃，也從不盛氣凌人。偏偏現在的史嬤嬤，神色怎麼看都很不友好。甄王爺還是頭一次見到她如此外露的態度。

妙兒，她做了甚麼壞事嗎？

甄王爺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旁邊的甄王妃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這時間點太后忽然讓她入宮，怎麼看都不是好事。

不會是她動的手腳被察覺到了吧？

不應該啊，她那下藥手法如此隱晦，照理來說，沒那麼容易察覺到的。只是除了這事，她也想不到其他開罪太后的事情。

她強撐着擠出笑臉，“嬤嬤，太后娘娘只宣了我嗎？”

史嬤嬤板着臉，“是的，我想甄王妃應該不至於讓太后等太久吧。”

太后娘娘多期待榮郡王和衛國郡主的孩子，史嬤嬤比誰都清楚。兩天前娘娘還開心地翻着庫房名單，親自挑選着孩子出世後的禮物。結果今天就收到了這樣的噩耗——這還不是意外，而是某人處心積慮的陰謀。

甄王妃自然不敢讓太后久等，她心慌亂成一片，下意識地看向甄王爺，眼神流露出幾分的恐懼和不安。

甄王爺忍不住開口詢問，“嬤嬤，王妃她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王妃平日雖然有些小性子，可能不小心得罪了人，但她絕無壞心。”

先前席家的事情，甄王爺心中自然也是有意見的，但他心中也清楚，這事並不能完全怪她。當時他們又不在京城，她又只是一個出嫁的女兒，哪裡攔得住孃家人。

史嬤嬤卻沒直接回答這問題，只是不卑不亢說道：“王爺若是想知道，不如一起進宮？”

甄王爺猶豫了一下，說道：“若是太后娘娘允許，本王也想進宮同娘娘請安。”

這事沒第一時間搞清楚，他心中就沒法安穩。

甄王妃緊張得手都在出汗，如果昏迷能夠躲避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那她肯定會選擇昏迷。

只是看着史嬤嬤強硬的態度，甄王妃心中也明白，就算她真昏迷了，只怕擡也要把她擡到宮裡吧。

在馬車上，她都一直是心神不寧的模樣。

甄王爺壓低了嗓音，聲音只有他們夫妻兩聽得到，“你私下做了什麼？”

太后這般不給顏面，只怕問題不是一般的大。當時席家出事，太后也不曾因爲席家而遷怒到他們身上，給他們擺臉色。

如果能提前知道的話，說不定他還能幫忙了卻首尾。畢竟他們兩有兩個孩子，而且也不是沒有感情。

甄王妃這時候還抱着僥倖的心理，她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她眼眶紅了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太后耳邊進讒言，讓太后對我產生誤會。”

沒有男人喜歡一個手段狠辣的女子，甄王妃自然不能認下這事。若是王爺知道了，她以前經營的形象就全沒了。保不齊，王爺還會將那些妾室小產了的事算她頭上，到時候她再怎麼喊冤都沒人相信。

甄王爺眉頭皺了起來，自然是聽出了妻子的言外之意——她懷疑是蘇悅靈陷害她。

他沉聲說道：“你是我的妻子，若是你清清白白的，本王自然會護你到底。”

誰也別想往他們王府頭頂扣黑鍋。

……

甄王妃雖然是郡王妃，但到了宮門口，還是得從車上下來，一步步走進去，沒有乘坐步輦的特權。

她想起蘇悅靈擁有自己的步輦，心中的不平之氣越發膨脹。

她原本就身體羸弱，平時進宮的時候，走路都慢悠悠的，平時宮中嬤嬤和姑姑也都會配合她的速度。然而今天史嬤嬤走路卻完全沒顧忌她的速度。

甄王妃爲了追上她，連平時優雅的儀態都顧不上了，呼吸更是變得粗重起來。

等到了太后宮裡，她裡頭的衣裳都被汗水給浸溼了，頭髮更是一縷一縷黏着頭皮。

即使沒照鏡子，甄王妃也能想象出自己此時狼狽的模樣。

史嬤嬤竟已經如此不給她面子了……她又氣又急，恐慌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不斷蔓延開來。

她平復了一下呼吸，娉娉婷婷地行禮，“妾身向太后娘娘請安。”

甄王爺也同太后行禮。

太后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溫和慈愛，今日的她收斂起了平時的笑意，肅然的臉裹着一層冰霜，身上不自覺散發的威儀，讓人大氣不敢喘一下。

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后，甄王妃都被嚇到了，只是強撐着不讓自己露怯。

“席氏，你可知道哀家爲何要宣你進宮？”

席妙搖搖頭，神色委屈，“妾身不知。妾身若是犯下什麼過錯，望太后娘娘直言。”

太后見席妙到了這時候，依舊死性不改，表情更冷了。

“這水光緞是你送給悅靈的吧？”

史嬤嬤將裙子和沒裁剪的那些水光緞都捧了出來。

席妙在看到這些時，心中的僥倖心理化爲齏粉。

這纔過去一天，怎麼那麼快就找到這綢緞上了？

儘管知道大勢已去，但席妙依舊努力做最後的垂死掙扎，她將目光從那緞子上挪開，說道：“是的，妾身的孃家，先前得罪了郡主，妾身十分自責。在打聽到郡主喜歡鮮亮精緻的衣裳後，妾身想起了這兩匹水光緞，想着郡主可能會喜歡，便特地送給她。”

她恰如其分地露出了疑惑混合着不安的表情，“這水光緞有什麼問題嗎？在送出去之前，所有的禮物我都請大夫檢查過的，確定沒問題後纔敢送出去。”

在進宮的路上，她便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而且她說的也是實話，當時爲了撇清嫌疑，她可是找大夫看過的。只是大夫水平有限，看不出布料的貓膩。

太后看着她裝作無辜的模樣，更生氣了，“這些水光緞裡，被浸泡了紅花等諸多活血化瘀的藥材。太醫說過，這些至少要浸泡半年以上才能達到這效果。”

可見這甄王妃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一想到悅靈肚子裡那被迫離開的孩子，太后便恨得不行，望着甄王妃的眼睛都在噴火。

“你這緞子送到悅靈手中，才幾個月吧？你好狠的心。”

甄王爺銳利的目光釘在甄王妃身上。自己柔弱溫婉的妻子，竟還有這樣一面？

即使是他，也知道紅花這些於孕婦身體有害。

甄王妃哭得梨花帶雨，“妾身真的不知道。”

“這水光緞也是別人送給我的，定是有人想要害我。”

“我若是知道這緞子有問題，說什麼都不會將它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