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席家這事的原故，這宮中的新年宴，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等宴席後，例行的歌舞表演準時開始。但宮廷樂人的精彩演出這回無疑是給瞎子拋媚眼，大家根本無心觀看，只想吃後續的瓜。

他們想知道等調查結果出來後，天子會如何處置席家？

席穆白的大哥席穆清可以說是如芒在背，備受煎熬。

因爲有趙秀秀這個倒戈了的內應，其他兩個被席老夫人收買的嬤嬤很快就被逮到，兩嬤嬤住的屋子裡，還搜出了席老夫人給的銀票和兩顆手指大小的如鮮血一般純粹的紅寶石。

除此之外，白才人宮中所有伺候的人都被帶走，帶到慎刑司中。

在倒數第二隻舞曲還沒結束時，調查結果便送到了天子和太后娘娘手中。

天子容季看着上面，反而笑了，“讓席卿看看。”

席穆清顫抖着手接過各項罪名羅列得清清楚楚的狀紙，在看清楚裡面的內容時，背一下子就佝僂了，精神氣在這瞬間從他身上抽走。

他閉上眼，心中滿是絕望。

祖母這回真的要害死他們席家了。

威脅後宮嬪妃、收買宮中嬤嬤……這些罪名甚至比算計元寶姝還要來得重。

席穆清知道祖母一直都很膽大妄爲，但沒想到對方根本就不要命了，她自己想找死，爲什麼要拖着他們一起呢。或許祖母以爲自己算無遺漏，做的這些不會被發現，她真是老糊塗了。

他一臉絕望說道：“席家罪該萬死。”

證據都有了，再狡辯的話，也只是多一個不思悔改的罪名。席穆清只希望天子會看在他們大房被矇在鼓裡的份上，放他們大房一條活路。

天子淡淡說道：“連嬪妃都能威脅，席老夫人這能耐在家當個老封君屈才了。”

席穆清除了不斷磕頭，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沒一會兒，地上便多了血紅的一塊。

元隨君看了席穆清一眼，說道：“皇上，還是讓席大人起來吧。我想席大人對於此事應該一無所知，不然定會第一時間阻止。”

席穆清本身是大房的，哪裡需要爲席穆白這個堂弟把腦袋別在腰間。

席家的情況，即使是他也有所耳聞。席老夫人一直偏疼席穆白這個最小的孫子，如果不是席家的爵位傳承，是由當時還在世的席將軍定下的，大房都未必能順利襲爵。

這回席穆白闖禍，在這裡磕頭磕到滿臉血的卻是席穆清。

元隨君固然厭惡席穆白和席老夫人，但也不至於要同席穆清一同怪上。

其他朝臣只覺得元隨君果真是端方清正的君子，即使在如此憤怒的情況下，也能做到不遷怒於別人。

席穆清感激地看了元隨君一眼，越發痛恨祖母和堂弟。祖母心中明明清楚堂弟是爛泥扶不上牆，卻不鞭策他上進，放任他當一個紈絝子弟，另一方面又動歪腦筋，想通過毀女子名節的方法來爲堂弟娶一個給力的妻族。她何其自私和短視！

容季說道：“席卿起來吧。”

他氣也稍微消了點，主要是當事人不在他面前。而且席老夫人是席穆清的長輩，席穆清自然不能忤逆他。

當然了，席老夫人毫無疑問是整件事的主謀，自然不能輕飄飄放過。

容季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和席老夫人有關。

“席崔氏品行低劣，不堪爲誥命夫人，今剝奪她身上的誥命，貶爲庶人。將她送回席府，禁足一年，在佛前抄經，爲自己的罪行懺悔。”

沒了身上的誥命，變成了庶人，以後席老夫人只要出人，即使是見最低品級的敕命夫人，都得跟他們行禮。這足夠讓心高氣傲的席老夫人崩潰，只怕日後她自己都沒臉出席家。

沒直接杖打席老夫人，一方面是因爲席老夫人年紀大了，今天又受了寒，杖打後未必熬得過去。另一方面則是看在早逝的席老將軍份上。那位若不是戰場上受了傷，也不至於早早去了。因爲這緣故，容季當時才應允了席家的孫女嫁給甄王爲妻。

席穆清臉上的血色回來了一些，這已經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了。陛下還是網開了一面。回去以後，他會讓人修一個小佛堂，以後祖母就在佛堂中呆着吧。

至於堂弟席穆白，席穆清心中知道，既然天子之前杖打五十軍棍，那就說明不會殺了他。命還在的話，就算殘了他也無所謂了。

他只希望堂弟經過這回事後，日後能夠安分守己，別再闖出這樣的禍事。以後祖母可庇護不了人了。

被剝奪誥命身份，還被罰抄佛經禁足，身上貼着品行低劣的標籤，席老夫人日後可沒法再對席家指手畫腳。

對於席穆白，容季除了先前的五十軍棍，還另外下了一道旨意。

這旨意還是從蘇悅靈那邊得到的靈感。他覺得蘇悅靈的懲罰方式就挺好的，要麼去勢進宮，要麼將趙秀秀給娶回去。前面這點子太過促狹，雖然很想看熱鬧，但容季還是壓下了心中的蠢蠢欲動，選擇了剩下那個。

“宮女趙秀秀同席穆白兩情相悅，天生一對，今特指婚爲席穆白做正妻，望席穆白能珍惜她的情意，一心一意對待她，同她相敬如賓。”

容季做不到捏着鼻子誇他們兩的德行，於是直接說他們天生一對，用這賜婚的聖旨將他們兩鎖死。至於席穆白，呵呵，都有了這麼一個正妻了，其他的通房姨娘就別想了。

其他大臣聽到這賜婚，差點笑出聲來。

看來皇帝是真的很討厭席穆白啊，不僅讓他娶宮女做正妻，還要他爲這麼一個宮女守身如玉。這對風流好美色的席穆白來說，只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席穆清聽了這聖旨，鬆了口氣，又跪下謝恩。

其他大臣看着他這樣，也覺得他還挺可憐的，這回是被自己的堂弟給連累了。

該罰的罰完了，該賞的也該賞了。

容季以蘇悅靈和元寶姝在宮中受到驚嚇爲理由，一堆源源不斷的賞賜就這樣送了過去，豐厚得令人眼紅，讓人再一次感慨元家的聖眷之濃。

容季原本是想在今天宣佈外甥的身份的，如今改了主意，準備等二月二十六，萬壽節那天再宣佈。

今年正好是他四十整壽，其他封地的郡王親王們都會入京朝賀，甚至諸國都會派遣使臣。這樣的場合，更配得上他的外甥，到時候還可以冊封外甥爲郡王，也免得其他人小覷了他。若是他們地位夠高，那崔氏還敢算計嗎？

容季只覺得元隨君和蘇悅靈受了大委屈，賞賜的財物都只能勉強安撫他們受傷的心。

倘若其他朝臣知道他的內心，只怕都要滴血了：這還叫受委屈？這樣的委屈，受一百回他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