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起伏,耳語顫顫。
蒼太的聲音越發的細聲細氣,就像是害怕這個故事當中的白六一般不敢大聲在白柳身後說話:「……他們說福利院的老師找不到謝塔之後發了很大的脾氣,但沒有人敢說是你殺了謝塔,因為害怕你也會殺了他們。」
「而且……雖然他們很害怕你,但他們也很害怕謝塔,他們覺得是你們兩個怪物一樣的小孩搏鬥之後殘留下了更強大的你,所以就更不敢惹你了。」
「在謝塔死後過了一段時間,你們所在的愛心福利院不知道怎麼回事,投資人不願意再繼續投資,幾乎全部撤資了,於是福利院就衰敗了下去,孩也一個接一個地離奇消失,不知道是自己跑出去還是……」
「最後福利院徹底倒閉了,剩下的你們這一批還沒的出事的就被福利院的院長以慈善的名義寄送到了這艘船上,說是讓海外的福利院接手你們。」
「寄送?」白柳語氣平緩地反問,「是販賣吧。」
蒼太嘆一口氣:「寄送總要好聽一些,但總體差不多,你們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麼海外的福利院,而是和我一樣,是被販賣去一個海濱小鎮,叫鹿鳴縣。」
「那裏已經不是你們的國家了,一直很窮,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福利院,你們估計是被那邊的人買過去做苦力的。」
「我們才不是被買過去做苦力的。」下鋪突然傳來一聲有些稚嫩和顫抖的女孩聲音,「我們是被買過去做祭品的。」
蒼太一怔,他費力地向前挪動,試圖向下看去:「你是……」
「我叫小葵。」一張消瘦清秀,年歲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從下鋪揚起臉看向他們,她臉色蒼白,神色難掩凄惶,「我是鹿鳴縣的人。」
蒼太臉色迷惑:「那你怎麼會和我們在這輛船上?」
「我是從鹿鳴縣逃出來的祭品,但又被抓回去了。」小葵神色灰敗,語氣絕望,「這次被抓回去,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逃出來了,我要被折磨瘋了。」
白柳問:「鹿鳴縣很窮?」
——這和他之前看到的可不太一樣。
白柳在邪神祭的時候看到的鹿鳴縣可以說是紙醉金迷,繁華無比,路上隨便一個行人的穿着都考究精良,就連海岸邊的廢棄船屋都修繕得規整良好,完全不像是一個需要抓人去做苦力的窮苦縣城會有的樣。
小葵搖了搖頭,她恍然輕語:「鹿鳴縣之前很窮,但現在一點都不窮了。」
「只從三年前鹿鳴縣的神社裏開始供奉邪神,就開始富裕起來,到後面就越來越富,越來越有錢,我逃跑的時候,他們連給祭品穿的衣褲都是絹絲的了。」
蒼太驚了:「絹絲的衣褲?他們對買過去的苦力待遇這麼好嗎?」
「都說了不是苦力……」小葵的聲音變得有點無力,「是祭品。」
白柳若有所思;「三年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鹿鳴縣突然開始供奉邪神?」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小葵向上努力地翻了半個身,看向睡在他上鋪的白柳,「我聽我母親說,一切的開端是是出海打撈的漁民撈上來了一具年輕男人的屍體。」
「那屍體雖然是個男人的,但是樣貌非常漂亮,銀色的捲髮盤曲在身前,手腳修長優美,穿着寬鬆的外服,沒有呼吸的樣不像是死人,反倒是像是一個海妖。」
「我母親也去看了這具屍體,她說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然後呢?」白柳詢問,「你們對這具屍體做了什麼?你們將他下葬了?」
小葵迷茫搖頭:「沒有,當時所有的大人都不贊同將這具屍體下葬,我當時不明白留着它在外面有什麼用,但我爸爸說,那種樣貌……」
白柳語調平靜:「就算只是一具屍體了,感覺也能榨出其他價值,對嗎?」
小葵嗯了一聲,繼續說了下去:「縣長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商機,他提出可以將縣裏廢棄的旅館修繕一下,變成博物館之類的,然後把它做成一個蠟像或者雕塑放在博物館里對外展覽,同時以捕撈到海妖作為名頭宣傳鹿鳴縣,看能不能以這個作為宣傳點吸引到遊客,讓大家掙錢。」
「這個方案一提出來,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大家都很感激縣長想出了這麼一個好點,說如果博物館修起來,必須要在博物館前面立縣長的個人雕塑以示表彰。」
……原本貧窮落後,世世代代以捕魚為生的海濱小鎮偶然捕撈到到一條樣貌驚異的「海妖」,於是當地的市長/縣長受到了啟發,提出了可以將這條「海妖」做成蠟像或者雕塑放在博物館里,並以此為賣點大力宣傳吸引遊客,發展鎮上的經濟……
除了地點背景不同,這個走向和發展完全就是《塞壬小鎮》的翻版,連博物館前面有市長/縣長雕塑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但從之前白柳所在的邪神祭的情況來看,鹿鳴縣不知為何,沒有走這條路。
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塞壬小鎮》的初始版本應該就是這個《邪神祭·船屋》。
所以白柳在這一條世界線里原本應該遇到的第一個的遊戲副本原本應該是這個《邪神祭·船屋》,但不知道為什麼,臨門一腳,白六轉換了登陸的副本,讓更簡單,地點離白柳所處的地點更遠的《塞壬小鎮》登陸了白柳所在的這條世界線。
直到現在,已經到季後賽了,白六才在把《邪神祭·船屋》這個副本下放到了他身上。
白柳側眼,視線下移看向下鋪的小葵:「你們最後沒有這樣做吧?」
「你怎麼知道?」小葵有點驚奇地仰頭,「本來都要縣上的博物館都要動工了,但是在動工的前一夜臨時出了事,大家在一夜之間都變了主意說不修博物館了,修神社。」
白柳垂眸:「你們是不是很多人都做夢了?」
小葵徹底驚愕了,她竭力地仰頭想要看到白柳的臉,語氣激動:「你怎麼會知道!你也是從鹿鳴縣的跑出來的祭品嗎?!」
白柳語氣平淡:「我不是,但我對你們縣的情況有所耳聞。」
能讓集體在一夜之間轉變觀念,那估計白六親身下陣了,而白六按照遊戲規則是不能直接干涉現實的,那麼只有一種情況了——
——白六入了這些人的夢,蠱惑了這些人,讓鹿鳴縣按照他想要的遊戲路徑發展下去。
小葵的聲音變得低迷起來:「……也對,這事很有名,外縣人應該也有聽過,鹿鳴縣神入夢的事情。」
「神入夢?」白柳問,「是什麼事情?」
小葵頓了頓:「在博物館動土的前一天,很多人去那個地方圍觀要被放進去的海妖屍體,當天晚上,只要白天去圍觀了海妖的人都做夢了,做的還是同一個夢。」
「他們夢到一個仙氣飄飄,身着白色狩衣的神,那個神樣貌看不清,端坐在鹿鳴縣海岸邊高高在上的天際,笑着俯瞰眾人,說,我感受到了你們對金錢的邪惡渴望,作為你們捕撈到邪神的獎勵,我可以和你們遊玩一場,給你們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我不干擾你們的選擇,你們按照自己的路徑走下去,成為一個中規中矩的旅遊小鎮,一些人有錢起來離開這個偏遠的小城鎮,然後剩下一批漁民繼續辛苦地出海捕撈,娛樂越來越少的遊客,和這個慢慢落敗下去的小縣城一起老死在這裏。」
「同時,你們還會受到那箇舊邪神遺體,也就是你們所謂的海妖的影響,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第二個選擇,我賜予你們成為我信徒的資格。」
「你們要在鹿鳴縣為我修繕神社,每一年為我獻上祭品,我會選擇其中我最喜歡的祭品,然後實現你們和獻上的祭品在我這裏等價的一個願望。」
小葵聲音變得嘶啞:「大家都選了第二個。」
「他們在夢中跪拜,邪神大人,祭品是什麼?」
「邪神笑着回答他們,說,我要的祭品是人的痛苦,越是純粹的,極致的痛苦,在我這裏就越有價值,你們能許的願望也就越有價值。」
「他們於是又叩拜下去,再抬頭,虔誠仰問,邪神大人,那您是什麼,我們該如何供奉於您呢?」
「邪神笑着回答他們,說,我在你們周圍的化身就是你們捕撈到的那具海妖屍體。」
「祂是邪惡的化身,慾望的承載物,你們見之一眼,肉/體里便會溢滿貪婪的慾望和失去人性的罪惡,靈魂因此被擠出軀體,變成我輕而易舉能得到的一張紙幣。」
「——所以你們要將那具屍體供奉在規格最高的神社裏,日日夜夜跪在祂面前,折磨祭品,向祂獻祭,供他挑選這人世間千萬種,不同滋味的痛苦。」
「如果祂願意從死亡中醒來接受這祭品的痛苦,那我就會來實現你們的願望。」
「如果祂不願意接受這祭品的痛苦,那說明你們獻祭的痛苦還不夠格,達不到讓祂醒來的標準。」
「邪神大人笑得很愉悅,他說,那你們就應該加大折磨祭品的力度,直到這閉眼的舊邪神願意重新睜開眼睛,望向這凡世,從高高在上的神座上走下來接納這極致的痛苦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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