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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大法官 - 第693章 聽證會(三)字體大小: A+
     
      在司馬光看來,張斐就是在耍流氓。

      雖然司馬光是絕對贊成程頤的這種做法,要據理以爭,捍衛法度,但他也理解那些官員心裡的擔憂。

      如果他們拒絕配合程昉,那只有極小的可能性,會得到善果,大多數都是會得到惡報的。

      因為王安石設制置河防水利司,目的就是為了統攬大權,地方要是不配合,他能給你好果子吃嗎?

      誰又敢輕易得罪這些統攬大權的宦官。

      到底大家混到今天這個地位,也都不容易,誰都非常珍惜。

      可表面上來說,又是程頤這種做法值得推崇,張斐要這麼去抬杆,完全不顧這人情世故,你也確實說不過他。

      不過這宋朝也真是搞笑,這前線打仗,後方排兵布陣,事無巨細,都直接是將兵馬布置到河裡面去,但如這種事,又是模模糊糊。

      張斐見司馬光氣得眼睛都閉上了,不禁微微一笑,道:「非常感謝司馬學士能夠出席作證。」

      司馬光雙目睜圓,「這這就問完了?」

      他只覺自己屁股尚未坐熱。

      張斐笑道:「但是我看司馬學士,好像也沒什麼可說得。」

      「誰說沒有。」

      司馬光激動道。

      張斐立刻道:「司馬學士請說。」

      王安石陰陽怪氣道:「真不愧是頂頭上司,可以無視規則。」

      司馬光聽罷,不由得怒瞪王安石,我坐在這裡,你竟然打岔,是誰不守規矩?

      張斐笑道:「王學士此言差矣,這不是庭審,而是聽證會,我們檢察院還是希望能夠聽取更多的建議,如果王學士有要補充的,我們待會可以再請王學士出席作證。」

      王安石不做聲了。

      張斐又向司馬光道:「司馬學士請說。」

      司馬光道:「聖人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就是再加固的堤壩,再漂亮的工程,若失民心,也將不堪一擊,若因治水而損民者,這不就是本末倒置嗎?

      隋煬帝修建運河,為後世所用,可誰又會去歌頌隋煬帝。而程都監所為,雖不及隋煬帝,但也只是因為明主在上,他不敢肆意妄為,不過現在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去查查看,自程都監修建河道以來,河北地區,賊寇又無增多,長此下去,只怕隋末之景,必將死灰復燃。

      害民誤國,難道無法可治其罪?」

      他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引得不少官員是頻頻點頭。

      就連曹太后都甚覺有理,是輕輕點了下頭。

      水患是能禍害一方,可民心要沒了,國家也就沒了。

      張斐卻還是一臉納悶道:「司馬學士所言,甚是有理,我也很好奇,這史書上常說濫用民力,大興土木,等等,但為什麼就是沒有一個標準來判定?」

      司馬光激動道:「你為何要糾結這一點。」

      張斐苦笑道:「因為這是檢察院開得聽證會,檢察院要的是證據,依照的是律法。」

      司馬光徹底頹了,「老朽無話可說。」

      張斐忙道:「那就暫且請司馬學士下去歇息下,待會若有需要,再請司馬學士上來作證。」

      司馬光理都沒理,起身就走。

      禮儀?

      禮個頭哦!

      一刻都不想多待。

      王安石、呂惠卿暗自得意,聽著好像程昉不對,但問下來,就是無法將程昉定罪。

      一旁的程頤只覺一陣勁風吹過,偏頭瞧了眼司馬光,不禁又瞧了眼張斐,心道,看來真不是君實相公他們小題大做,而是我程頤太過狂妄自大,這公檢法可真是不一般啊!

      張斐又朝著王鞏點點頭,王鞏傳河北轉運副使周革出席作證。

      那邊司馬光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獨自在那生著悶氣。

      旁邊的呂公著勸說道:「君實啊,你也不是第一回跟張三打交道,怎還這般沉不住氣,與那小子置氣。」

      司馬光很是不滿道:「此案涉及的問題那麼多,而他就專門挑著這一點來問,這算得了什麼本事,這又是什麼聽證會。」

      到底這旁觀者清,呂公著道:「可話又說回來,不管他怎麼問,可最終都會卡在這個問題上,那這就是一個問題啊!」

      司馬光微微皺眉,又帶著一絲審視的目光瞧向張斐,心想,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而如富弼、韓琦卻是越發感興趣,看得很是投入。

      此時,河北轉運副使周革已經來到席上。

      趁著這空隙加緊審視文案的張斐,抬起頭來,向周革問道:「周副使,請問你今日是代表河北轉運司前來參加這一場聽證會的,還是僅代表你自己?」

      周革立刻道:「在下是代表河北轉運司。」

      張斐點點頭,繼續問道:「關於河北地區,興修河道的支出,是否主要由轉運司負責?」

      「是的。」

      周革點點頭道:「因為轉運司總管一路財政,而興修河道耗費甚大,地方財政都難以負擔,故此一般都是由轉運司直接負責。」

      張斐點點頭,問道:「那周副使可否簡述一邊,河北轉運司與制置河防水利司的關係?」

      周革道:「轉運司和制置河防水利司並非同屬一個官署,之間並無太多關係,本也是互不統管。只不過在制置河防水利司之前,一直都是轉運司在統籌修建河道的事宜,之後朝廷設制置河防水利司,同時又並未剝奪轉運司治理河道的權力,故此在治水方面,轉運司難免是要與制置河防水利司合作,並且在此事,應以制置河防水利司為主。」

      因為轉運司是路級官署,同時本就有河道職權,之前朝廷要下達河道整治的命令,一般都是下達給轉運司。

      「原來如此」

      張斐笑著點點頭,又問道:「方才王學士所言,周副使可有聽到?」

      周革點點頭。

      張斐問道:「王學士認為以往各官署總是相互扯皮,以至於經常延緩工事,不知是否?」

      周革猶豫片刻後,才點點頭道:「是有這種情況。」

      張斐道:「那麼制置河防水利司出現之後,是否有改善這種情況?」

      周革點點頭道:「有。」

      張斐低頭看了一眼文案,又問道:「但是在澶州水兵逃亡一事上,似乎又出現這種情況,轉運司並沒有及時提供足夠的衣糧來給予制置河防水利司支持。」

      周革頓時是充滿委屈地說道:「並非是我們不給於河防支持,而是因為當時河北轉運司已經是山窮水盡,根本就無法給予太多支持。」

      張斐問道:「山窮水盡,此話怎講?」

      周革道:「因為當時是在徵收秋稅的時候,收上來的稅錢也只是在地方倉庫,還未有送到轉運司的倉庫,而每當這個時候,都是轉運司最為空虛的時候。

      此外,最初我們在得知此事時,是在九月份,而當時我們認為也不需要準備衣物,誰能知道這會拖到十一月才開始動工。

      且相比九月,十一月動工所需支出更大,而我們轉運司也變得更加拮据,因為秋稅還未統計出來,所以根本無法及時撥出足夠多糧食來。」

      張斐問道:「就連八百名水兵的衣食,都撥不出嗎?」

      「是的。」周革點點頭,道:「因為這幾年河防大臣是到處興修水利,基本上將河北河道全部治理了一邊,同時動輒數萬勞役,耗資數十萬,河北各州縣府庫早都已經見底,同時我們轉運司還得滿足河北禁軍所需。

      不僅如此,因治理水患動用勞役過多,也嚴重影響當地百姓務農,從而又導致近年河北稅入是在不斷降低,所以,我們很難在短時日內從州縣調出這麼多衣糧給河防水利司。」

      佛堂中的趙頊,無意識地一手拍在椅把手上,顯得是極為懊惱。

      曹太后瞟了眼趙頊,稍稍松得一口氣,但也並未說什麼。

      在這事上面,她多說一句,都可能是干政,但她內心也是希望皇帝能夠深思熟慮,三思而行。

      張斐又低頭看了看文案,然後抬起頭來,向周革道:「在大約三年前,大名第五埽決口,災情尤為嚴重,河水淹沒了館陶、永濟、清陽等縣以北的大片地區。可有此事?」

      周革點點頭道:「是有此事。」

      張斐問道:「當時朝廷是如何應對的?」

      周革道:「當時朝廷先是下令我們轉運司設法堵住缺口,而程都監也參與其中,我們在視察災情過後,程都監提出一個一方面疏導淤塘之水灌溉深州農田,另一方面再對二股河加深加寬的治理方案,並且也得到陛下的同意。」

      張斐問道:「結果如何?」

      周革道:「結果算是比較成功的。」

      程昉頓時昂首挺胸,

      這就是他最大的功績,他也是憑藉這一點,一戰成名,然後就飄了。

      張斐問道:「那周副使可否具體說說其中過程,以及河北轉運司在其中承擔的責任。」

      周革語氣激動道:「其實事情都是我們河北轉運司和地方官府在做,催調百萬役夫,籌集百萬人所需的衣糧,反正是程都監怎麼要求的,我們就是怎麼配合的。其困難甚至超過與遼作戰,轉運司的官員幾乎也是幾天幾夜不合眼。」

      「是嗎?」

      張斐道:「但是根據我們檢察院所查,在此次工事竣工之後,朝廷的獎賞中,並未怎麼提及轉運司。」

      周革突然詭異一笑。

      張斐也是笑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嗎?」

      周革笑道:「因為所有功勞全全都記在程都監一個人身上,至於為何會這樣,我覺得張檢控應該去問程都監。」

      「好。」

      張斐點點頭,然後立刻轉頭看向程昉,「程都監,你對此有何看法?」

      程昉似乎正在想什麼,忽聽張斐問來,不禁一怔,但旋即冷笑道:「功勞倒是沒有都記在咱家一個人身上,但是罪責可全是由咱家來承擔,他們轉運司私下向御史台告密狀,可別以為咱家什麼不知道。但他也說了,這事都是他們在做,為何役死人夫,又成咱家的過失。」

      周革聞言,當即憤怒道:「程都監還真有臉說,不是你在後面催的急,我們至於徵召那麼多役夫,且日夜督促他們趕工,在那一個月,我們是累死累活,耗盡庫存,結果你將所有功勞全部據為己有,你在朝中是平步青雲,擔任河防大臣,又判達州,而我們轉運司可連一個升職的都沒有。

      這旁人不知,還以為程都監會用仙術,一個人就能夠完成這麼大的工事。」

      越說越委屈,到後面,語氣都帶著幾分哽咽。

      程昉道:「咱家為何沒臉說,最初朝廷是讓你們轉運司設法堵住決口,是你們無能,想不出辦法,最終是咱家想方設法堵住決口,同時還灌溉了農田,難道咱家不應該居首功嗎?」

      周革哼道:「我們的確想不到辦法,因為我們可不敢不顧民生,興百萬之役。」

      「好了!」

      許遵突然開口道:「這是聽證會,可不是市集,張檢控未有詢問,就儘量別說話,否則的話,這聽證會永遠得不到結果。」

      二人這才作罷。

      但在坐官員,是心如明鏡,司馬光又惡狠狠地瞪了眼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不遑多讓,也怒瞪司馬光一眼。

      在司馬光看來,這都是王安石縱容程昉所至,但在王安石看來,程昉貪功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劉摯揪著程昉不放,他必須得給予程昉更大的支持。

      張斐卻順著周革與程昉的爭論,繼續向周革問道:「周副使剛剛提到,不敢不顧民生,興百萬之眾,那麼周副使對於勞役一事,又是如何看的?」

      周革道:「一般來說,都是廂兵承擔絕大多數的勞役,如此便不會耽誤百姓的生計,也不會引發民怨,另外,廂兵承擔勞役,官府其實可以做出最合理的安排,徵發勞役,其中變數太多,官府也難以掌控。

      但程都監太過急功近利,完全就不顧民生,也不顧轉運司和地方州縣的困難,看到問題就要求馬上整治,且要求短期內必須完成,這就導致要徵召大量的勞役,支出巨額錢糧。關鍵他也未經深思熟慮,常常導致浪費人力物力。

      如兩年前在真定府,他為求急於施工,草率的決定搭建橋樑,不到一月,就馬上徵召數千勞役,可結果發現根本不行,隨即又拆除,又改用船渡。

      如此類狀況,在河北河道上那是比比皆是。」

      程昉氣急不過,若非許遵在上面,他非得反駁回去。

      張斐點點頭,繼續問道:「周副使,在大名第五埽決口之後,你們轉運司還願意極力配合制置河防水利司嗎?」

      司馬光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好小子,還是這麼陰。

      周革愣了下,沉吟少許,謹慎地回答道:「不瞞張檢控,我們是心有不願,但也不敢忤逆,因為自那以後,河北諸官,都十分畏懼程都監。在兩年前,程都監又開修漳河,又調集十萬役夫,但又如這回一樣,是在我們轉運司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行,以至於多出數倍損耗來。」

      張斐問道:「多出數百損耗,這是如何判定的?」

      周革道:「如果提前一年布置的話,我們轉運司在調轉貨物和人力安排上,就能夠先在興修河段地點囤積好。

      而當時程都監不斷催促,就是哪裡有糧食,就從哪裡運,哪裡有人就往哪裡調,只能是毫無章法,其路途損耗無法估計。」

      張斐道:「如果事先統籌好,能夠減輕多少損耗?」

      周革道:「我們事後是有統計過的,損耗至少能夠減少三分之二,關鍵開漳河並非是應急之需,是不需要那麼著急的。

      可但凡有人勸說他,他皆以耽誤工事要挾,故無人再敢言錯。

      在此役過後,迫使河北百姓,廂兵役卒是四處逃亡,其所造成的劫難,遠勝於水患,如今河北百姓皆說,寧可被水沖,也不願再被程都監役使。

      等到河北廂兵、役夫用盡,朝廷都只能從其它州縣調集急夫前來修建河道。而這就是為什麼程都監要調集水兵的原因,因為河北已無人可役,亦無錢可使。」

      不少官員,聞言是搖頭嘆息。

      外圍也響起噓聲來。

      這也是第一次。

      因為之前那些問答,百姓也聽得不是很懂,不知道誰對誰錯,但說到這裡,百姓心裡明白,你治水治水,完全不顧民生,就不如不治。

      王安石、呂惠卿聞此噓聲,皆是黑著臉。

      曹太后坐在佛像面前,聽到這番言論,撥動佛珠的手,也漸漸變得愈發凌亂,幾番啟唇,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趙頊看在眼裡,心中很是窩火,其實關於是否開掘漳河,他當時是很猶豫的,確實耗費太大,他也捨不得。

      不過程昉強烈這麼幹,甚至以辭呈威脅,再加上王安石也極其支持,他也沒有主見,畢竟那時候公檢法都還是雛形,他又被架在上面,不能輕易收手。

      而如今他是下定決心,不能再怎麼下去,這麼搞下去,多少錢多少人都不夠用。

      周革下去之後,王鞏又傳洺州通判劉恩出席。

      張斐先是照例詢問,是代表自己,還是代表州府,劉恩表示自己是代表洺州前來作證的。

      「根據我們檢察院所查,洺州是曾官員說當地百姓是樂於徭役,不知是否?」

      張斐問道。

      話音未落,外圍就響起噓聲。

      樂於徭役?

      這得多不要臉才說出這種話來。

      「肅靜!」

      許遵敲槌,呵斥道。

      庭警也立刻舉起肅靜的木牌。

      等到噓聲消散後,劉恩點頭道:「是的,開漳河,洺州就調遣一萬徭役前去相助。」

      張斐道:「劉通判方才可有聽到那些噓聲?」

      「有。」

      劉恩立刻道:「但他們並不知實情。」

      張斐笑問道:「我也不知,劉通判可否詳細說說。」

      劉恩立刻道:「在未改河道之前,洺州百姓是飽受水患,經過程都監治理後,洺州百姓不但免於水患,而且乾枯的河道,又在程都監督促下,放淤、灌淤,這些河道已經變成數萬頃良田,供百姓耕種,百姓自然樂於徭役。」

      適才還十分萎靡的王安石、呂惠卿不禁精神一振。

      韓琦小聲道:「這小子還真是不拉偏架,這邊打一棒子,那邊就趕緊送上一顆大棗。」

      富弼道:「別說打一棒子,就打死又如何?問題得不到解決,也將毫無意義。」

      韓琦點了下頭,對此也是深表認同。

      他們這把年紀,對於黨爭是極其厭惡,歷史上他們雖然反對新法,但也是用敬而遠之來表達,而非向年輕時,與王安石斗得天翻地覆。

      因為他們發現,斗下去是毫無意義的,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張斐問道:「你方才也應該聽到周副使他們所言?」

      劉恩點點頭。

      張斐道:「對此劉通判怎麼看?」

      劉恩道:「這我不好說,但是對於洺州,是利大於弊,因為洺州百姓常年飽受水患,他們非常渴望得到治理,但是光憑洺州一己之力,又幾乎做不到,需要河北各州縣齊心協力,可之前大家都是自掃門前雪,直到成立制置河防水利司,這種情況才得以改善,我們洺州多數官員都非常支持程都監。」

      頓時有不少官員嗤之以鼻,你這說的難道就不是自掃門前雪嗎?

      但也不

      少官員點點頭,表示認同,凡事也不能只看一面。

      張斐道:「所以周副使他們所言的那種役死人夫的情況,並未發生在洺州?」

      劉恩遲疑一會兒,「多少也會發生類似的事,洺州當然也有百姓逃役,但大多數百姓對此是非常積極的,所以工事都修建的很快。」

      張斐點點頭,又低頭看了眼文案,「適才劉通判說洺州多出數萬良田,但這好像並未反應在稅收上。」

      劉恩愣了愣,警惕道:「這這我不大清楚,而且這與此事有何關係?」

      張斐道:「我只是想確定,是否真的多數數萬良田來。」

      劉恩道:「此事千真萬確,朝廷大可派人去查。」

      張斐笑著點點頭,「朝廷會派人去調查的,多謝劉通判出庭作證。」

      「不敢,此乃在下分內之事。」劉恩訕訕一笑,眼中閃爍著一絲畏懼。

      但其實在場官員都是心如明鏡,多數這麼多田,又有多少能夠落在百姓頭上,當然不能反應在稅上。

      富弼小聲向韓琦道:「你沒有份吧?」

      韓琦哼道:「我需要嗎?」

      國慶快樂,祝願大家能夠早點下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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