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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大法官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兵貴神速字體大小: A+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店門前門庭若市,但卻都是隔壁店的。

    此時的法援署就是如此。

    范純仁自然是心有不甘,於是他放下身段,直接跑去隔壁搶生意。

    隊伍都排到我店門口了,真是豈有此理。

    「小哥,不知總警署是否有強迫你們來此交錢?」

    「你是什麼人?你按著什麼心?」

    那小哥頓時一臉謹慎地看著范純仁。

    范純仁忙解釋道:「我是法援署的,如果他們有強迫你,可來我這裡投訴,我會免費為你們爭訟。」

    「哎幼!你們這些耳筆可真是陰險,為了賺錢,竟想慫恿我們的爭訟,真是豈有此理。走開!走開一點!」

    「我.....!」

    范純仁是一臉鬱悶。

    你不懂免費的意思么?

    邊上一位商賈裝扮的大叔突然道:「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連范先生都不認識,將來你真遇官司可別來這求助。」

    那小哥忐忑地瞧了眼范純仁。

    范純仁不與他計較,反而報以歉意:「是我問得不妥,嚇到了這位小哥,但我並無壞意。」

    那小哥也趕忙道:「抱歉!先生勿與小子一般見識。」

    「哪裡!哪裡!」范純仁笑道。

    忽聽得後面一人道:「范先生有所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上趕著給官府交錢,可真是一大奇聞啊!定是受人所迫。」

    大家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不修邊幅的老者走了過來。

    范純仁微微頷首示意。

    那商人大叔笑道:「老哥誤會了,我們可是自願來的,沒人逼迫我們。」

    老者直搖頭道:「這如何可能,那坊牆占都佔了,不繳這十貫錢,官府還能拆了咱們的不成。」

    那商人大叔道:「話雖如此,但萬一真拆了,那咱可就虧大了。而且即便不拆,這錢咱們也得交啊!」

    老者好奇道:「這其中有何玄機?」

    范純仁也是好奇地看著那大叔。

    商人大叔言道:「因為馬家和陳家那邊已經對外宣布,但凡存有侵街行為房屋,一律是以新宅契為準,否則的話,侵佔所佔用地一律不算尺寸。

    原因就是他們也不敢保證,將來官府就不會去拆掉。要不交這十貫錢,將來在房屋買賣時,至少至少都得虧個上百貫。」

    范純仁稍稍點頭。

    現在房貸已經是深入人心,馬家要是不提供貸款,這房屋可就不好賣啊!

    邊上一人突然道:「許多街道,若沒點關係,大家可不敢隨便亂侵街的,就如我家,我平時也就敢搭個小棚子,多擺兩張小酒桌,冬天于闐還沒法用,但如今我可以搭一間小棚屋,只需要繳十貫錢,但可是算我家的宅地。」

    「原來如此。」

    范純仁點點頭,又向那位老者伸手示意屋裡坐。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王安石。

    司馬光、文彥博是走現場去督查,他不是,他就盯著錢。

    因為他知道,關鍵在錢,而不在於拆建。

    只要錢到位,隨便你拆。

    回到法援署。

    范純仁給王安石泡上一杯茶。

    王安石端著茶杯就笑道:「可惜你如今無官職在身,要是在諫院,就可以上奏彈劾總警署,與民爭利,隔壁真是搶錢啊!」

    話語中充滿諷刺的意味。

    他其實很欣賞范純仁的私德,但范純仁始終與他走不到一塊去,以前也是天天跟他唱對台戲。

    范純仁笑道:「如今總警署只是拿著坊牆之地,去籠絡這些百姓、商人,但我相信總警署絕不是要施惠於民,這好戲還在後頭,王學士先勿用著急。」

    王安石呵呵一笑:「我知道,這好戲在後頭,但我想問你范堯夫一句,他們做得有錯嗎?」

    范純仁捋了捋鬍鬚,「王學士指得是什麼?」

    王安石道:「當然是整改街道啊!」

    范純仁道:「我指得是可能發生的受賄和不公。」

    ......

    目前為止,總警署的整改計劃,是異常的順利,到處都是一片叫好聲。

    百姓真是上趕著求總警署來整改他們。

    他們需要整改。

    可官員們都知道,這只是個假象。

    殺招是在後面。

    你們別高興的太早。

    但是士大夫們的質疑聲,很快就被百姓的叫好聲給掩蓋過去,反對的輿論聲始終形成不了。

    這令朝中權貴很是焦慮。

    只能大罵總警署無恥。

    這回你們又不發報了,不將你們的改革計劃先說出來。

    整個計劃,他們都是知情的。

    但任務是交給總警署的,發不發通告,是總警署說了算,他們說什麼,百姓不信,又沒有報紙,形成輿論。

    如今百姓看到的就是,徹底廢除里坊制度,所有人都可以臨街開鋪。

    雖然要交點錢,但房價那麼高,換算下來,死賺啊!

    權貴們也沒有辦法,不過他們知道,對方的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的。

    如今他們到處派人打探總警署的消息。

    但是...一無所獲。

    他們甚至連曹棟棟、張斐他們的下落都不清楚。

    警長也是一個不見。

    這人都上哪去呢?

    這令他們心慌慌啊!

    一看就像似在憋大招。

    原來曹棟棟、張斐、馬小義他們全部都躲在城外步軍司的一個校場裡面。

    自拆坊牆那日起,就沒有人回過家,一直都待在這裡。

    直到第七日。

    三更時分。

    「都記得自己的任務吧?」

    曹棟棟老氣橫秋地像一幹警長問道。

    一幹警長點頭。

    這在商量七八天,天天複習,天天背,傻子都記住了。

    曹棟棟道:「那行,去準備一下,四更天出發,到時人馬會在指定的地點等待你們。」

    「是。」

    等到他們出門之後,曹棟棟緊張地搓著雙手,向一旁打著哈欠的張斐問道:「張三,真的沒有問題嗎?」

    張斐笑道:「衙內要記住一點,幹壞事,一定要快,講究兵貴神速,但是干好事,就要拖拖拉拉。」

    曹棟棟眼眸一轉,「這話說得挺有道理。」

    .......

    神衛軍營。

    一陣鑼鼓聲響起。

    神衛軍的士兵從夢中驚醒,趕緊下床,正準備穿衣服時,門從外面被重重推開,一道火光照進。

    又見一箱子衣服扔了進來。

    門口的都頭吩咐道:「全部換上,然後立刻操場集合。」

    士兵們都懵了。

    三更半夜換衣服,這是要造反嗎?

    定眼往那箱內看去。

    咦?

    這不是警服嗎?

    三更半夜換警服,這是要幹嘛?

    話說回來,神衛軍的衣服要做,不要量,他們的身高几乎都在一米八左右,上四軍是有這個標準的。

    ......

    拂曉之際,當士大夫們都還在熟睡之際,這州橋以南的居民都已經洗漱完,準備出門幹活。

    這裡可是汴梁內非常擁擠的居民區,這人一多,自然也就出現大量的商機,導致許多百姓在家門前搭建棚屋,開設攤位做買賣。

    你開,那我也要開,能蹭一點是一點。

    反正是公共區域。

    而這裡街道本就不寬敞,不像汴河大街,馬行街,這棚屋一多,導致這裡的許多街道,只能一人過,若是兩個人的話,就還得側身。

    聽得一聲嘶鳴,只見一個俊朗後生,騎著一匹高頭駿馬,殺至街口,其身後還那跟著五十餘名巡警。

    居民都傻了。

    這是要幹什麼?

    但見那後生一聲令下,「將這些侵街棚屋全部拆除。」

    這後生不是別人正是曹棟棟。

    其身後的高大巡警立刻上前去,一人一桶水,先將棚下的爐灶澆滅,

    「你們幹什麼?」

    「你們憑什麼拆我的家?」

    「官兵拆家啦!官兵拆家拉!」

    ......

    霎時間,整條街道是雞飛狗跳,啼哭聲,叫喊聲是此起彼伏。

    「我跟你們拼了!」

    只見幾個大漢跳出來,伸手阻攔巡警。

    還騎在馬上的曹棟棟,低聲向一旁的張斐問道:「是咱們的人么?」

    張斐道:「當然不是,這種撓痒痒的行為,應該是對方安排的人。」

    曹棟棟點點頭。

    這些大漢跳出來后,許多居民也開始阻攔巡警,雙方立刻發生肢體衝突。

    這一個小攤位可是許多百姓的唯一生計。

    你這是將他們死路上逼,橫豎都是死,那就跟他們拼了啊!

    眼看情況就要失控。

    聽得一聲暴喝。

    「住手!你若敢拆我攤位,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

    只見一個漢子舉著一個火把,向那些巡警揮舞著手中火把。

    這些巡警全都是神衛軍的士兵,他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只是服從命令,一看這瘋子拿著火把在這裡完,頓時都嚇到了。

    這一把火點上去,那真的是同歸於盡。

    那些居民也紛紛聚集在那漢子的身後,人手拿著棍棒,面目猙獰,同仇敵愾。

    張斐低聲道:「衙內,快下來吧,你的表演時刻到了。」

    「咱們的人?」

    「廢話!他們敢這麼幹嗎?」

    曹棟棟一個帥氣的翻身下馬,神色從容地走向那舉火把的漢子。

    那漢子晃動著火把,沖著曹棟棟言道:「你...你別過來,我真的會燒的。」

    曹棟棟非常從容,來到那漢子身前,閃電般的握住他的手。

    火把一抖,火星一濺。

    居民們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大哥,別真點著了。

    曹棟棟微微笑道:「你不是要燒嗎?來!我教你怎麼燒。」

    拉著那漢子的手,就往邊上的一間屋子走去。

    來到屋檐下,曹棟棟抬頭看去,又向那漢子道:「瞧見屋頂上的稻草沒,往這裡點最好。」

    「不...不要啊!」

    「不能點啊!」

    「千萬不要啊!」

    .......

    那些拿著棍棒耀武揚威的居民們,此時嚇得雙腿抖得,彷彿下一刻就要尿崩了。

    「你抖什麼?」

    曹棟棟斜目瞥了那漢子,道:「別怕,本警長陪著你一塊死。」

    說著,就抓著那漢子的手去點那稻草。

    別說居民,神衛軍的士兵們都嚇壞了。

    「曹...曹警長,不要衝動啊!」

    「不要啊!」

    不少人都嚇得捂住眼睛。

    唯獨張斐站在一旁,一臉澹定。

    聽得吧嗒一聲,漢子手中火把頓時掉在了地上。

    一個巡警眼疾手快,衝上去趕緊將火把澆滅。

    曹棟棟將那漢子的手一甩,大聲喝道:「全部拆了。」

    巡警們皆是不敢怠慢,立刻拆了起來。

    這橫得怕不要命的,許多居民已經嚇暈過去,沒有嚇暈也在瑟瑟發抖,也不敢再反抗,許多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候一個俊美男子出現在她們面前。

    然並卵。

    她們缺得不是慾望,而是金錢。

    哭得更凶了,再俊美,穿著巡警服,那就是惡魔。

    這俊美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斐。

    張斐朗聲道:「你們方才知道害怕,就應該清楚,我們為何要拆除你們的棚屋,很簡單,就是害怕引發火情,你們看看你們這裡,一旦走水,只怕想跑都跑不出,而火警也無法進來救援。」

    一個年輕人怒吼道:「我都住在這裡十多年了,也未看見哪裡走水。」

    張斐微笑道:「如果走水,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嗎?」

    「可是你拆掉俺們的棚屋,那咱們沒了生計,也會活活餓死的。」一個大娘哭喊道。

    張斐道:「我們會補償一個更好的攤位給你們的。」

    「......?」

    哭聲戈然而止。

    他說補償?

    張斐道:「當今聖上素以仁愛治國,又豈會見到自己的子民活活餓死,但聖上也不忍自己的子民處於危險之中。

    為求兩全其美,故此聖上決定,將會開放整條御街,供自己的子民在上面謀生。御街位子可比這裡好多了,一旦開放之後,屆時整條街將會人滿為患,比在這裡擺攤要強得多。而今日所拆掉的攤位,我們都會一比一免費租借一個攤位給你們。」

    只聽一人呻吟道:「真...真的嗎?真的允許我們在御街上擺攤嗎?」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棚屋被拆的,現在就可以來我這裡登記。」

    那人立刻高呼道:「官家聖明!」

    許多大娘不懂這些,一瞅這些人的反應,哎喲,自己莫不是佔了個大便宜,也跟著喊道:「官家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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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聖明。」

    人們頓時齊聲高呼。

    一旁拆屋「巡警」們,感覺有些怪怪滴。

    我在這裡拆你們的屋子,你們在邊上叫好。

    這......。

    一個上午,整條街街道的棚屋就拆得乾乾淨淨,畢竟都是木頭搭建的,這拆起來非常快。

    張斐出得一口氣,道:「你們自己看看,是不是清爽許多。」

    居民們回頭看去,是清爽許多了,但也快找不到家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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