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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祖惜來到教堂大廳，這裏獃著的人少了一些。

「你好，活人，或者說，葉祖惜閣下。」在一旁破舊長椅上坐着的遊魂法師羅迪出聲打招呼。

「你好，我休息得差不多，下來看看。」葉祖惜回應。

「活人的精氣神真是令遊魂羨慕，哦，抱歉，這並非含有什麼別意。」羅迪感慨了一句，又似乎怕葉祖惜誤解，又補充了一句。

葉祖惜搖頭，並未感受到有什麼冒犯，詢問道：「大家去哪了？」

「之前說過，我們不是一批安分的遊魂，在這裏稍作休息之後，就都出去找樂子了。」羅迪笑着道，「不過我不是喜歡那麼做的人，大多時候都只是在這裏一遍遍整理著腦子裏剩餘記憶中的知識，看看自己忘卻了多少，又還記得多少。」

「這，你不會害怕嗎？」葉祖惜不由得問道。

這樣一遍遍地整理，看着上次整理時還記得的東西不知不覺間忘卻，但是自己無力挽回的感受。

葉祖惜光是想想都感覺一陣內心空虛。

「我一開始是恐懼的，」羅迪平靜地道，「我十分恐懼，悲哀，絕望，喊著讓我逐漸忘記知識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但是事實告訴我，時間會消磨一切。就像波動的湖面總會歸附於平靜，漫長的歲月中，除了有一天我發現我忘記了自己的姓氏時再度動容痛哭，其餘時間我不再為此所動。」

羅迪的目光看向眼前的教堂，透過灰色殘破窗戶只能看到一片同樣灰濛濛的天空、

「我們和老年痴獃的老人沒什麼兩樣，甚至比起那些可憐的老人，我們都不用考慮肉身的苦難。」羅迪收回視線，搖搖頭，「沒什麼可矯情的，做好自己記憶中的事情，遊魂也有遊魂的生活。」

葉祖惜在他身邊坐下，有些沉默。

「你比你堅強的外表要單純，你在為我們共情。」羅迪溫和地看着葉祖惜說道，「但是沒有必要，我們或許比你想的要更加快樂、灑脫，你是活人，本該我們處於完全不同的平行線。你不需要為本該不屬於你世界的我們悲傷。」

葉祖惜搖搖頭：「靈魂是生命的一部分，我們共同存在於這個世界。」

「哈，你比我想的更加單純，我開始喜歡你了。」羅迪笑道，「不過這種話題就此打住吧，就像克勞常說的，這個城市的悲傷已經夠多了，你一個活人不需要加入這份悲傷。比起這些事情，我更想聽聽外面的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葉祖惜想了想，點頭：「好。」

雖然原本是想找克勞談些事情，但是現在葉祖惜又覺得也不用那麼急了。

艾德也沒有規定時限，他的人生還很長，至少對於這些自己名字都無法記全的遊魂來說，還很長。

他與羅迪暢談，講述着他這些日子幫艾德忙時的見聞，講述着他從艾德那的書籍中得到的知識。

羅迪靜靜地聽着，沒有插一句話，每次只是等到葉祖惜講完一段的時候，才會出言說他接下來想聽些什麼。

聊了許久，直到克勞回來。

「喲，你倆聊什麼呢？」

「在聊你那芝麻大點腦瓜子難以接收的知識。」羅迪微笑着回道。

「那可真是偉大。」克勞對着羅迪翻了個白眼，「看來是我打擾了。」

「不，本來就只是打發時間而已，這位閣下似乎本身是找你有事。」羅迪看向葉祖惜說道。

「嗯？找我有什麼事？」克勞也看向葉祖惜。

「其實也要找到羅迪一趟的，現在倒是正好。」葉祖惜搖搖頭，道。

原本他只是考慮和羅迪不算熟悉，

雖然和克勞也不熟，但克勞即使性子看上去有些輕浮，在這裏的其他人卻是有向他看齊的意思，大概是半個精神領袖。從旋律來看實力也是在場數一數二的，所以才打算找他先通氣。

而現在，和羅迪稍微熟悉了一些，他打算直接跳過這些瑣事。

葉祖惜從懷中掏出了艾德給他的信：「這是艾德的信。」

聞言，羅迪和克勞對視一眼，卻是絲毫沒有驚訝。

「我就說，他和艾德肯定有關係。」克勞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只是之前沒有證據確認而已。」羅迪合理地點頭道。

葉祖惜有些尷尬，果然他們早就在心裏認定了。

感謝好說話的遊魂兄弟沒有因為某「渣男」遷怒他。

尷尬過後，葉祖惜用嚴肅的語氣道：「按照你們之前所說，羅迪尋物法術的媒介即使是二次接觸的媒介也可以生效對吧。」

「是的，除非莫來亞本身有什麼特殊之處屏蔽了我的法術。在那之前，我的法術是受過多次檢驗的。」羅迪點頭道。

「那這個應該有用，這是艾德直接給我的。」

「居然是一封信，這裏面寫了什麼？」克勞搓着手湊上來，結果被羅迪一腳頂住肚子踹開。

接過信件，羅迪打量了一下：「我立刻進行嘗試，感謝你提供的幫助。」

葉祖惜搖搖頭：「這是合作所應該的。」

得到了可以一用的媒介，不再拖延，羅迪立刻帶着葉祖惜和克勞來到了教堂后的一個房間中，這裏擺放着許多書籍，大多是手札。

葉祖惜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翻看，上面是關於某種法術的探討。

「這些是我整理記憶時按著謄抄下來的。曾經我對這些知識戀戀不忘，但當我發現看得再多也無法減緩忘卻的腳步，我就不再執著了，如果你想要，你走的時候大可以帶走幾本留作紀念，沒準放外面是很有價值的古文物？」羅迪幽默地說道。

葉祖惜想了想，將這本手札收好：「那麼我就收下了。」

倒不是貪圖什麼古物價值，而是他希望這些東西能成為他在不死之城所認識的一個遊魂法師的證明。

為自己留作的紀念。

「還有這種事情！你太狡猾了，等下我想想我也有什麼東西給你當個紀念。」克勞立即嚷嚷着。

「那就到房間角落去閉上嘴開動小腦筋慢慢想，不要打攪我。」羅迪對克勞毫不客氣。

而克勞還真的乖乖在房間一角的書叢中躺下陷入了思考。

羅迪對葉祖惜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在地上掃出一片空地，葉祖惜看到地毯上已經有了許多修改痕迹的法術痕迹。

這就是羅迪之前做過的研究嗎？

羅迪開始構建儀式，打開旁邊桌上的瓶瓶罐罐加入其中，口中念念有詞，身上的旋律也開始波動。

葉祖惜和阿布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以免打擾這個過程。

信件被小心翼翼地放置於儀式中心，羅迪閉上眼，用洪亮的聲音呼喚：「莫來亞！」

一聲呼喚道出，周邊彷佛有無數的回聲一同呼喚著那個名字。

甚至連葉祖惜耳邊的旋律也在這一刻被攪動，在這房間中的呼喚旋律向外，向著整個不死之城擴散開來。

然後，一個回應的旋律自城中某處響起。

葉祖惜眼睛睜大，當即閉上眼睛仔細去傾聽。

一個輕柔的女聲在吟唱，回應着這邊的呼喚！

那個聲音的來源在哪？葉祖惜迅速追尋過去，但是他對不死之城的佈局實在不熟悉，感受到了模湖的方位已經是極限。

而羅迪也是在葉祖惜感受旋律的同時緊皺眉頭，然後緩緩睜開雙眼，看着儀式中央逐漸暗澹下來的信件：「我感受到了！」

法術的成功令羅迪久違地感受到一絲激動。

即使對知識已不再執著，知識所能帶來的意義依舊沒有拋棄他。

「在哪？」克勞從書堆中爬起，問道。

聞言，羅迪的激動按捺下去，有些古怪地道：「城中心。「

「草！「雖然克勞吐露的句子葉祖惜聽不懂，但是從旋律中表達的意思來看，應該和這個字的意義差不多。

羅迪也是沉默。

原本找莫來亞是希望她有進入城中心的線索。

結果現在說人家就在城中心？

我們想進城中心，所以要找莫來亞。

要找莫來亞，那就去城中心。

嗯？

葉祖惜彷佛能看到問號在克勞和羅迪的頭上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