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宇，你這麼一天三頓請我們喝，你的工資撐得住嗎？」
油缸廠、軸承廠已經很久沒發工資了，這幾天喝酒、吃菜的錢，都是劉新宇付的。
這年頭一個工人一個月拿多少，大家心裏都有數，這些人吃了劉新宇這麼多，終於有人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一個月掙兩三千，請你們喝酒還不是簡單的事？」雖然楊東升沒有囑咐，不過劉新宇也知道不能暴露楊東升讓他過來的目的。
「你就吹吧！你一個開車的就能掙兩三千？你們廠領導還不得上萬！」
「你還別不信，我們廠領導一個月就是一萬以上！我們機械廠劉總原來是礦山機械廠的，基本工資1500，再加上獎金，一個月到手少說五六千！楊總年底獎了他一輛車，可不就是一個月合到一萬以上？不過人家是長安交通大學的，還是博士畢業，咱比不了！」
劉新宇到底年輕，這些日子他從別人那打聽消息，別人也從他身上挖到不少消息。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樣，「新宇，喝酒，喝酒！」
眼看劉新宇喝的雙眼迷離。
有人開始問了，「新宇，你們那個機械廠，普通工人一個月能掙多少？」
「這個不好說，得看你幹什麼活！不過三五百總是有的！呃……」劉新宇打了一個酒嗝。
「新宇，你說實話，是不是你們那個什麼楊總想買我油缸廠？」
「我們楊總確實想過買油缸廠，不僅是油缸廠，還有軸承廠！但是你們那個廠長，他的譜也太大了！我們楊總見了市領導都是不怵的，結果被你們那廠長氣的直想罵人！呃！」
「你們楊總就真的這麼放棄了？沒了油缸、軸承，他的機械廠怎麼辦？」幾個人有點着急。
「呵呵呵！劉總跟楊總建議自己搞油缸、軸承，楊總說要兩條腿走路，現在正一邊挖人，一邊……」
「你們楊總挖了哪些人？」
「挖了，挖了……哇！」
劉新宇撲到飯店門口一通猛吐，
然後就人事不知，趴在桌子上開始說胡話。
幾個人看着人事不知的劉新宇，「最近有人找你了嗎？」
「沒有！」
「他們把人挖過去，我們怎麼辦？」
「那個老混蛋，這事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就回絕了！大家回去集合人手，明天我們再去跟那個老混蛋談一次！」
劉新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整躺在賓館床上。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甚至連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好象喝斷篇了！
揉了揉仍然眩暈的腦袋，劉新宇爬起來，忽然聽到窗外亂糟糟的，好象聚集了很多隻烏鴉。
劉新宇走到窗邊，發現對面黑壓壓一片腦袋。
為了便於完成任務，劉新宇就在油缸廠附近找了一家小賓館住宿，窗戶對面就是油缸廠，「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的油缸廠內，正劍拔弩張。
「他們只是一家鄉鎮企業，不符合我們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要求！你們不要着急，我已經向國內外幾家著名企業都出了邀請，相信很快就會有回應了！」軸承廠廠長仍舊是那副不知道多大領導的派頭，只是手裏的茶杯換了，圖案從上次的蝴蝶蘭換成了紅芙蓉。
見廠長又拿出以前那一套，職工們早就失去耐心了！
「去年你就這麼說，什麼時候才能拉來你說的那些企業！」
「我不管他們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可是人家一個月能開500，我兒子要上學，我老娘要看病，我媳婦要買菜，沒錢我拿什麼給他們？」
軸承廠廠長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頓，「你們急什麼？我不也一樣沒有工資嗎？混改完不成，我比你們還急！」
「你急？你每天至少要抽兩盒紅塔山，趕上我們家半個月的飯錢了！」
「還有你的茶杯，聽說跟偉人用的是一模一樣的，都是從湘省走門路買過來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後一人徹底點燃了眾人的怒火。
「去年你兒子結婚，在市招待所連擺了三天的酒席，花了多少錢？」
「胡說！」軸承廠廠長想用茶杯敲擊桌子，但是看了看手裏的茶杯，沒捨得，改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你們聽誰胡說的？我兒子結婚，就在我家擺了兩桌酒，就請了咱們廠幾個老同事！」
「你騙誰！我媳婦就在市招待所當保潔員，你兒子結婚用的酒是專門從川省拉過來的，煙是從滇省買來的！你兒子喝多了，還吐了我媳婦一身！」
「別跟他啰嗦，我們找上級領導去！」
「反了天了你們，我看誰敢去！」油缸廠廠長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頓。
由於用力過猛，咔啪一聲，茶杯把從茶杯上斷裂下來，看得油缸廠廠長一陣心疼。
劉新宇還算激靈，了解到事情梗概，急忙打通了楊東升的電話，「楊總，恐怕要出事！」
楊東升趕到油缸廠，只見劉新宇一個人焦急的守在廠門口，其他一個人也沒有。
「人呢？」
「都去上訪了！」
再趕到政府大院門口，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
人群前站着那個油缸廠廠長，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儀態了，大背頭在風中凌亂，皮鞋上沾滿泥，「大家都回去，有話好好說，不要給領導添麻煩……」
「回去還不是被你喝血吃肉？」
「大家都不能回去，-今天必須討一個說法，否則他肯定會對付我們！」
經過幾年的煎熬，整個油缸廠早就成了一堆曬乾了的枯木，一顆火星子就能點着。
「他們知道你的來歷嗎？」楊東升問劉新宇。
「知道！」
這下子麻煩了，就算這事不是楊東升唆使的，怕也要在領導心裏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想參股油缸廠、軸承廠，難了！
「楊總，要不要找劉總的朋友來一趟？」
「劉總的師弟如果知道這事跟我們有關，不但不會幫我們，還得怨上我們！我叫你搜集他們兩個的證據，你搜集了多少？」
「都在這！」劉新宇拿出一個筆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