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里，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趴在桌子上，正在看資料。

老頭個子很高，長得很瘦，背駝的很厲害，微微有些禿頂，花白的頭髮貼在兩鬢。

「老師好！」楊東升沖老頭深鞠了一躬。

老頭是楊庄小學的校長，同時也是楊東升三年級之後的小學數學老師。

楊東升的數學基礎就是他打下的，沒有這個老頭，楊東升上輩子根本就考不上大學。

老頭沖楊東升看了半天，「你是那個楊……」

「楊東升！」

「對對對，楊東升！他們都說你輟學開礦去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

「我記得你成績很好啊，不上學可惜了！」

「其實上不上大學也沒什麼區別！」楊東升勉強笑了一下。

這也是離的這麼近，楊東升卻沒來看過這位老校長的原因，他有點不敢面對這位老校長。

「那怎麼能一樣呢？」

「老師，我今天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楊東升說明了來意，老校長抓了抓頭皮，「這是好事，我替他們謝謝你！」

這個年代的老師，尤其鄉村教師，那是真的窮，工資本身就低不說，還不能按時發放。

孩子們也窮，教師連補習班都辦不了。

楊東升帶過來的東西不少，除了給老師的年節禮，還能給學生們發放部分。

正好今天公布成績單，發獎狀。

楊東升跟老校長合計了一下，決定給年級前3名各發豬腿一條，4到10名各發罐頭一箱。

老校長特意讓楊東升給孩子們發獎。

楊東升還見到了熟人，

一個正是楊東升給過他100塊錢的白凈孩子，他是他們年級的第一名，楊榆是第二名。

楊東升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好好學習！」

忙完所有事，又到了一年一度受刑的時候了。

楊東升是真不想見那兩個老王八蛋，但是唾沫星子淹死人。

他要是敢不去，那兩個老王八蛋絕對會把這事，鬧的滿村滿鄉都知道，到時候更難收拾。

楊東升不但得去，還得拿好東西過去。

楊東升覺得，傳統文化最大的糟粕，就是這個孝道。

父母可以打死子女，還有一群人替他們辯護。反過來，子女敢一點點做的不到位，就要被口誅筆伐，釘上恥辱架。

楊東升帶著東西走進家，剛進門，迎面就見兩個孩子歡快的撲了上來。

「大舅！」

「大舅！」是大姐家的兩個孩子，楊東升的外甥、大外甥女。

楊東升往院里一看，就見大姐、二姐、三姐以及三個姐夫都在。

二姐夫、三姐夫都在礦上幹活，自然知道哪天放假，哪天發東西。

倒是楊東升他爹不在，楊東升一看正好。

楊東升叫人卸東西，在口袋裡掏了掏，一人給了一張票子。

另外掏了兩張票，「給你大姨、小姨送過去。」

卸完東西，楊東升就要走。

「你別走，你等等他！」三姐死拉著楊東升的胳膊不讓他走。

「我等他？等他來罵我？你喜歡聽他罵，我不喜歡！」

「不會的，我跟他說了，他不會再罵你了。」

「第一，你說的話，不管用；第二，按他老人家的說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楊東升一甩胳膊，掙開三姐的手。

「你們兩個，拉住恁大舅！」三姐見她拉不住，索性叫孩子動手。

外甥、外甥女抱住楊東升的腿，「大舅，你去看看吧！俺媽媽、大姨、小姨，給姥爺裝的馬桶，可好了。」

楊東升實在走不了，只能跟著去看。

原來她們給兩位老人家裝了坐式馬桶。

楊東升回到堂屋，坐下。

三個姐姐和楊東升他媽正在廚房裡準備飯菜，二姐夫、三姐夫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敢說話。

「你吸煙不？」還是大姐夫開了腔。

「不會！」

楊東升在屋裡掃了一眼，只見堂屋正中央擺了一個空可樂瓶子，鄭重其事的擺在那，擦的乾乾淨淨，也不知道什麼用途。

「這是幹什麼用的？」

「我也不知道。」大姐夫搖了搖頭

二姐夫想了想說，「好象是……」

二姐夫的話還沒說完，楊東升他爹回來了，他把一個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的說，「你們都來吃香蕉！」

袋子打開，裡面是一盤手指頭粗細，青綠青綠的香蕉。

仍然還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王八蛋。哪裡有改變？

楊東升也真是服了，在北方，竟然每次都能買到這樣的香蕉，這也算是一種本事了，只是沒用對地方。

沒有人動手，大家都知道他買來的香蕉是怎麼回事。

只有小外甥想吃香蕉，卻怎麼也掰不下來。

大姐夫把他拉了回去。

三姐這時從廚房跑過來，把楊東升帶來的東西一一掏出來，給楊東升他爹看，「這都是東升給你買的！」

楊東升他爹捏了捏裝著枸杞、蓮子、人蔘的盒子、袋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老王八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冷一笑，「這米那米都不如大米！」

「呵呵……」楊東升當場就被氣笑了。

看了看三姐，這就是你說好的？現場打臉，疼嗎？

楊東升扭頭就走，三姐又來攔，「快吃飯了，你別走！」

「滾開！」

這時身後傳來楊東升他爹的聲音，「讓他走！這點本事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有什麼能的？你看看恁三姐夫的表弟，人家娶了城裡大老闆的閨女，整天什麼都不用干，就是開著車玩！上次來我這坐了一會，就扔給了我半瓶可樂！」

楊東升這個氣，自己給他買的人蔘、枸杞被當成狗屎。

人家隨便扔給他點殘羹冷炙，他當寶貝一樣

真是改不了吃屎。

更噁心的是，楊東升看見他爹竟然拿起那個空可樂瓶子，仔細把玩起來。

那模樣，如果不是瓶子上明晃晃的印著幾個大字，你絕對會以為那是個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什麼都不用干？」楊東升冷笑一聲，「吃軟飯是這個世界上最累的活，白天是腦力勞動，晚上是腦力勞動加體力勞動。一天24干小時，每周上7天班，一年365天沒有休息日。你說這叫什麼都不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