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錯。」

查克對這個行業內的傳奇前輩給出了自己的點評。

「呵呵。」

禿頂老會計面對行業後進這樣俯視的點評，無奈的搖了搖頭。

「斯禮服伯格先生，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蘇珊開口道。

「我只是一個喜歡看喜劇的老人，無法幫你們什麼。」

禿頂老會計搖頭。

「你幫包括甘比諾家族在內的歐陽鋒集團掌管賬本長達四十多年，那些賬本里的不是冰冷的數字，而是一個個被毒害的孩子，一個個被毀掉的家庭。」

蘇珊動之以情：「你完全可以幫我們阻止這一切，拯救未來！」

「沃爾夫博士，你知道我是如何走上這條路的嗎？」

禿頂老會計不去看蘇珊，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查克。

「知道。」

查克頷首。

「那麼請你告訴這位國稅局的探員吧。」

禿頂老會計笑道：「為什麼一個能力得到所有人公認的頂級會計會願意放棄光明正大的富足生活，非要蹚這趟渾水？」

「因為你沒有註冊會計證書。」

查克言簡意賅。

「是啊。」

禿頂老會計萬分感慨的說道：「你敢想象，一個能力得到所有人公認的會計，竟然無法註冊成為一名會計嗎？

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家裡根本沒錢供養我上大學，我早早輟學，在社會上折騰了幾年，實在不甘心一輩子重複我父親那一眼望到頭的平澹生活。

我想闖出一份事業，活出一個人樣。

好在我發現我還是有天賦的，特別是在會計領域，於是我先去一個小會計事務所干雜活，暗中熟悉了如何當一名會計。

然後我就花錢找了一個辦假證的，給自己做了一個會計證書，就去大會計事務所應聘了，我的能力驚艷了面試官，毫無疑問的被錄取了。

之後幾年，我在那所大型事務所里乾的風生水起，老闆非常器重我，高薪、有身份、還有幾個漂亮女朋友，就在我以為即將走上人生巔峰之時，我的證書被查出來是假的，然後一切都變了。

我被辭退，名聲已經傳遍了整個行業，無法再在這個行業找到工作，女朋友們也和我分手了，我的世界都毀了。

好在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不是所有人都只看重那一紙證書。

我被人邀請走上了另外一條會計之路，雖然我不自豪，但這的確救了我。」

說道這裡，他看著查克問道：「沃爾夫博士，你說那張註冊會計證書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不重要。」

查克搖頭：「一切證書都只是敲門磚，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這樣！」

禿頂老會計眼見查克這樣說，非常高興：「沒有那張證書，我依舊能證明我的價值，我就是我！」

「你的價值早就被證明過了，不管黑道還是白道，其實真正在乎的也是能力而不是證書。」

查克平靜的望著他：「你以為你真是因為證書作假才被辭退的嗎？你的老闆真的不知道你的證書是假的？」

「什麼？」

禿頂老會計一愣，隨後多年的經歷讓他在查克點破一個認知局限后，立刻明白了一切，自嘲的笑了起來：「的確！我太傻了，幾十年了竟然都沒有想清楚這麼簡單的問題，我早該想到的，真正讓我遭到辭退的不是因為假證書，而是我那時發現公司一些賬目有問題多問了一嘴！」

說道這裡，他對著蘇珊聳肩苦笑道：「看到了吧？我還是把人想的太善良了。」

「邪惡的人畢竟是少數，善良的人才是大多數。」

蘇珊乘機說道：「只要你願意幫忙，善良的人才能始終佔據大多數，這樣像你一樣想走正道的善良人才有希望和未來。」

「我當初想走正道時，你們在哪？」

禿頂老會計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當時你們為什麼不出現拉我這個善良人一把？」

「那是一個時代的遺留問題。」

蘇珊搖頭：「我們先拋開不談，現在說請你幫助我們幫助更多善良人的事情，這既是幫他們，也是在幫你自己。」

「呵呵。」

禿頂老會計冷笑道：「來了，來了，經典的套路來了，請人幫忙口氣還這麼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絞盡腦汁的想請你們這個「地球球長」幫忙呢，怎麼，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翻臉，不幫你們就不是良善，就是極度的邪惡。」

「斯禮服伯格先生，別激動。」

蘇珊平靜道：「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這次我們過來找你，消息很快就會傳到那些人耳中，幫我們就是在幫你自己。」

「你以為這四十多年只有你找到我嗎？」

禿頂老會計說道：「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威脅我，你知道我在大型會計事務所學到的一個好習慣是什麼嗎？那就是大型會計事務所會和一個大型律師事務所互為客戶，一個幫著做賬，一個幫著處理法律糾紛，強強聯合，我雖然不在大型會計事務所了，但我所在的地方也擁有足夠強大的法律資源，就算你是國稅局的人，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也不能用你們那強盜一樣的邏輯逼迫我「幫」你們。」

眼見禿頂老會計對他們有些偏激，無法合作，蘇珊皺了皺眉：「時移世易，人心思變，過去他們或許足夠信任你，給你機會證明你的忠誠，但如今你老了，心腸或許也變軟了，最起碼他們或許有這個猜想，所以你敢賭嗎？」

禿頂老會計臉色微變，沉默許久，看向查克：「沃爾夫博士，換成你是我，你會怎麼選擇？」

「我不會面臨這種選擇。」

查克平靜道：「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這條路，劉備·斷指軒轅·歐陽鋒，真正最讓人無法容忍的就是歐陽鋒，因為一旦沾上，是會有無法逆轉的器質性病變的，泛濫開來，毀滅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止一個家，而是全世界，以你的能力只要願意，就算不為歐陽鋒集團工作，也依舊能脫穎而出，可是你明顯更想走捷徑，不願意有絲毫挫折，你喜歡喜劇，那你應該知道喜劇大師無一不是飽受生活之苦依舊不忘初心的人。」

「……」

禿頂老會計默然。

雖然查克「不經他人苦，就勸他人善」有些讓他不服，但他明白查克說的的確有道理。

就拿他最喜歡的黛博拉·萬斯來說，當年的黛博拉可謂紅極一時，上了時代周刊封面，即將在電視台黃金檔擁有自己的脫口秀節目，這將會是第一個女性脫口秀演員得到這個榮譽。

只可惜這一切都停格在那一夜，錄完了試播集后，黛博拉·萬斯發現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的親妹妹搞在一起了。

於是，她燒了丈夫的房子，帶著幾歲大的女兒離開了。

因為影響太過惡劣，脫口秀首秀試播集直接被封存，脫口秀節目也黃了，無限光明的前途消失，黛博拉·萬斯只能來到拉斯維加斯，從這裡重新開始，為來這裡的遊客表演脫口秀，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影響力大受局限，和全國甚至全世界聞名的電視脫口秀明星完全是兩回事。

即便如此，幾十年過去了，賺的盆滿缽滿，根本無需在為生活所迫的黛博拉，即便被人諷刺過時，被酒店老闆也是老朋友限制出場次數，嘲諷她給他賺的錢還不如龍蝦，將sy成龍蝦廣告，她依舊使出全部手段，只為保住自己的舞台。

這種人生骨折點，和他何其相似。

作為最忠實的老粉絲，禿頂老會計全都知道，這也是他最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或許是自己做不到，所以在人生骨折點后的不同選擇，他看著黛博拉·萬斯，就彷佛在看他的另類人生。

「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禿頂老會計勉強笑了笑。

「這是我的名片。」

蘇珊遞出了自己的名片：「有事可以聯繫我。」

禿頂老會計看也沒看她，對著查克點點頭，緩緩向外走去。

「走吧。」

蘇珊對於禿頭老會計對她的無視也不以為意，收起自己的名片，招呼查克：「接下來就看他們是否對對方足夠的信任了。」

「等下。」

查克沒有直接出去，而是走向後台。

「你去哪裡？」

蘇珊一愣。

「去要今晚的脫口秀錄像。」

查克平靜的聲音傳來。

蘇珊呆了呆，然後快步跟上，若有所思道：「你是想通過錄像研究他的心理，進行針對性的突破？」

「不。」

查克搖頭：「我只是想把錄像帶複製一份帶回去給我朋友看。」

拉斯維加斯的舞台秀，是不允許遊客錄像的，這樣保證只有來拉斯維加斯才能看到，是拉攏遊客的一種手段。

「……」

蘇珊嘴角一抽。

她也聽查克說起之前舞台上黛博拉·萬斯口中的那個朋友，就是查克口中朋友曾經的爸爸，調侃的奇葩段子也全是來自查克口中朋友的家庭真實經歷。

所以這個口中的朋友真是朋友嗎？

她嚴重懷疑。

或者說做查克這種人的朋友，就是這待遇？

好吧。

這也很有可能。

嗯。

幸好她不準備當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