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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北宋有點怪 - 八十五 得識江南春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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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那些常在刀口上舔血的沙場老兵們才清楚,這種能快速回復傷勢的神物,有多重要。

    他們不怕死,卻又很怕死,如果只是受重創,片刻之間就死掉,那還好說。

    就怕疼苦上幾天幾夜,躺在傷兵營里,缺少治療,慢慢地死去。

    光是想著就覺得頭皮發麻。

    這樣的情況,他們見得多了。

    他們看著自己昔日的同袍在哀吟中漸漸死去,自己無能為力。

    如果這種蜂蜜水東西能……大量供應!

    老兵使勁甩甩頭,對自己譏笑了聲。四十多歲的人了,很清楚這種神物不可能有太多的,眼前這位貴人願意把一瓶拿出來,用在他們這些低賤軍戶的身上,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仁義了。

    還想大量供應?

    向陸森微微彎了下腰,老兵捧著剩下的蜂蜜水往糧隊的前首處跑去。

    前方的戰鬥更加激烈得多,能救多一個同袍的命,就多救一個。

    陸森繼續待在原地,那些皇城司的人依舊把他護在包圍圈中。

    甚至可以說,更用心了。

    剛才陸森的舉動,得到了皇城司眾人的認同。

    一個願意救賊配軍的人,自然肯定也願意救他們這些相處過幾天,平常有說有笑的人。

    這是很簡單的推算。

    市井傳聞陸真人雖有古怪的嗜好,卻是心善之人,這點是沒有錯的。

    陸森等了好一會,沒有見再有敵人出現,而糧隊前方的喊殺聲也越來越小。

    等喊殺聲消息大約半柱香時間后,楊文廣騎馬走了回來,他的白甲上沾染了不少的鮮血,滿身煞氣。

    但見到陸森,他身上的煞氣立刻消失了,

    然後翻身下馬,抱拳笑道:「多謝妹夫出手相助,救下重傷的同袍。」

    楊文廣看著陸森,心中越發佩服。

    不久前,有個老兵捧著一盆散發著蜂蜜味的水過來,見人就喂,喝了這水,傷兵的傷勢就能迴轉不少,他便知道,是陸森出手了。

    看著一個個極有可能死掉的同袍活了過來,楊文廣開心得不行,同時也對陸森感激又佩服。

    他自己也有一瓶蜂蜜,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吃,偶爾勻點給折家人,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士卒。

    所以他覺得,自己和陸森相比,在品行上,差得老遠了。

    雖然說陸森可以源源不斷地出產蜂蜜,他本人應該不缺,但願意將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出來,給賤卒使用,這就能說明他的情操。

    君不見汴京城富商多如牛毛,個個穿金戴銀,可願意接濟城中乞丐的,又有幾人!

    陸森擺擺手,對楊文廣的讚揚沒有什麼興趣,問道:「看來仲容的守株待兔之計成功了,可知道來襲者的身份?」

    「很明顯了,西夏人。」楊文廣走到一具武林人士的屍體前,挑開對方的面巾。

    死者模樣赫然滿臉胡緦,鼻樑高挺,臉頰削瘦,怎麼看都不像是宋人。

    「來襲擊糧隊的,應該是隸屬西夏飛龍院的高手。」楊文廣白凈的臉上滿是鄙視:「而且這裡面有很多投敵的宋人好手。他們平時潛伏在西安城中,即能打探消息,又能給那些潛伏在城外的西夏人購置物資。」

    西夏的政治體系受北宋影響很大,也設有與大宋差不多的官府機構。畢竟李元昊當年沒起事建國之前,可以是臣服於大宋腳下的。

    「看來敵人也很狡猾啊。」陸森走過去,看了會這西夏人的模樣。

    其實發色,瞳色和膚色,他們和宋人沒有太大的區別,主要是氣質上區別極大。

    「可惜他們想一而再,再而三,真當我們永興軍路無人?」楊文廣哼了聲,然後說道:「妹夫,我們繼續起程了,你是否能跟上?」

    這才經過一場廝殺,他擔心陸森會被嚇著。

    怎麼說陸森也是個養慣處優的道人,平時估計也應該沒有見過什麼血。

    現在道路兩邊大量的屍體,還有重傷員橫七豎八躺著。另外紅色的,白花花的條狀物到處都是,他們這些殺才們看慣了,自己的妹夫可未必。

    「當然一起走。」陸森翻身上馬。

    他確實有點不太適應,但也只是有一點點罷了。

    其實陸森的精神韌性,要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好。

    糧隊中留下一小批人,負責照顧傷員,掩埋屍體。其它人則繼續出發。

    陸森跟在楊文廣身邊,隨興閑聊。

    楊文廣問了很多家裡的事情,問得很認真,他已有五年沒回家了,當然有思鄉之情,也擔心家中親人。

    糧隊又走了兩天,在第三天中午時分左右,終於達到了目的地。

    慶州。

    邊綿不絕,高低起伏的黃土丘陵上,慶州像是一個釘子,釘住了其中一個南來北往的通道口。

    高高的黃土圍牆上掛著冰稜子,當糧隊出現在城門的時候,上面的人發出了歡呼聲。

    慶州的糧食,其實已經快見底了的。

    能把糧草運回來,對整個慶州而言,都是件大事。

    在通過城門的時候,陸森發現城牆的右側那邊,有個挺大的軍營,上面掛著『折』字大旗,隨風飄揚。

    沿著陸森的視線,楊文廣也看到了那座大營,他笑道:「因為西夏攻略的關係,很多兵卒都從附近調了過來,慶州安置不下,就只能放在外邊了。」

    陸森點頭,表示理解。

    慶州只能算中等城市,甚至還有些勉強,當然不可能放置太多的士兵在裡面。

    兩人進了城,楊文廣讓副官去安置糧草的事情,而他則扯著陸森的去城中的府衙,去見這裡的元帥,折繼閔。

    和汴京城不同,慶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黃色的濾鏡。

    府衙也不例外,即使是冬天,只要雪下得不夠厚,只要風起,便是黃沙漫天。

    甚至很多時候,連雪都是黃色的。

    踩在黃色細沙上,陸森跟著楊文廣進到了府衙中。

    這才進去沒多久呢,就聽到裡面有人在罵人。

    「我說過多少次了,偵察敵軍動向時,不要想著貪功殺敵,不要冒進。你們倒好,全當耳邊風,這下子慘了吧,居然折了八名同袍進去,就算你們斬敵二十首,有這必要嗎?」

    陸森放眼看去,便見一個面相成熟的男子,正在訓一個背對著自己的著甲將領。

    隨後這面相成熟的男子見到了楊文廣,撥開那個被訓斥的將領,走上來,問道:「仲容,糧草可安好?」

    「皆運回來了。」楊文廣笑道:「果不其然是西夏人在搞鬼。」

    「運回來就好。」這面將成熟的男子鬆了口氣,然後看著陸森:「請問這位是?」

    「陸真人,陸監軍,妹夫。」

    這面將成熟的男子眼睛頓時亮了,也走上前來,抱拳笑道:「妹夫,果然和三弟信中所說,一表人才。我是折繼閔,你叫我廣孝,或者表哥皆可。」

    他的話里,透著親熱和熟絡。

    折家同齡人叫陸森為妹夫也是可行的,因為按輩份,眼前這位面相成熟的男子,同楊金花與楊文廣的遠房表哥。

    「廣孝,聽折七叔說了你許多的事情,早有相見之心,此時終於見著了。。」陸森也笑了起來,然後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一籃子的水果:「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看著果籃子里新鮮的桃子和梨子,折繼閔咽了下口水,這天寒地凍數個月,他吃烤饃和臘肉都吃得舌頭起泡了。

    現在見著新鮮就想啃一口,但客人在前,他還是忍住了,只是毫不猶豫接過果籃子,放到一邊,感動笑道:「妹夫有心了,有心了。」

    陸森作為監軍,在實權上壓過折繼閔一頭的。

    但陸森並沒有擺出上官的姿態,而是以親人的身份相談,又送出了禮物,這就說明陸森並不打算『節制』折繼閔,而是應該是那種跟著軍隊看戲的,不多事的監軍。

    所以此刻的折繼閔很開心。

    而旁邊那個挨罵的將領也走了過來,對著陸森抱拳笑道:「妹夫,我是折繼祖,你叫我應之即可。」

    這兩人是親兄弟,同時也是慶州的實權負責人。

    折繼閔是慶州安撫使,節度使,兼征西大元帥。

    折繼祖是知慶州事,慶州沿邊安撫使。

    他們就是折家軍的兩大話事人。

    兩人的年紀都沒有過三十歲,此時折繼閔二十八,折繼祖二十六。

    且……父輩已不在。

    折家上一輩,除了私生子折老七待在汴京城,其他叔伯皆已戰死。

    就和楊家一般。

    同樣是滿門忠烈。

    只不過折家運氣好些,男子生得多些,現在還有六個男人繼承家業,護佑著西北邊境,擋著西夏這匹惡狼。

    陸森對於楊家,還有折家都是很敬重的,他出發之前,也向穆大元帥打聽過折家的事情。

    知道折家其實現在的情況也不算太好。

    「應之!」陸森抱拳微笑道:「往後請多多照拂。」

    此時折繼閔說道:「應之,你與仲容兩人先帶妹夫去休息,他文質彬彬可不比我們皮粗肉厚,趕了大老遠的路,也應該累了。要好好招待,若是妹夫不滿意,我可要軍法處置你們兩人。」

    楊文廣和折繼祖兩人連連點頭。

    然後他們便帶著陸森出了府衙,往西邊的走了段路,然後帶陸森到一座土牆的後面。

    低矮黃泥牆圍在的院子,裡面有幢木樓,進去后,還有能看到兩個灰頭土臉,穿著厚厚布衣,臉頰上帶著艷紅圓斑侍女候著。

    進到院子里,便看見一片黃色……地面,天空,木樓的外層,都沾染上了一層黃色的飛灰。

    而當陸森進到樓里,便看到木質地板上,也有層薄薄的黃土,他正想找位置坐下呢,伸手在凳子上一摸,便划拉出一道指痕。

    折繼祖有些不好意思。

    而楊文廣無奈地苦笑道:「不是侍女不勤快,而是慶州此地就是如此,只要敢開窗,不到半個時辰,家裡什麼東西都得染上一層黃土。」

    旁邊兩個站著的侍女,立刻過來,幫陸森把凳子擦乾淨了。

    陸森沒有覺得奇怪,黃土高坡本就如此。

    直到後世植樹造林有了成效后,西安附近的天空才由黃濛濛的,變成藍天白雲。

    「這裡已經是除了府衙最好的地段了,北靠南牆,風沙到了這裡,都會往上飄,落下的塵土比其它地方少。」折繼祖在一旁解釋道。

    慶州此時算是前線,再往北走一百多里,就能入西夏境了。

    所以慶州的民眾不多,商業自然也是不太好。

    商業環境不好的話,高樓大廈自然就少,這幢矮木樓,都算是好房子了。

    陸森看看周圍,覺得有些無奈。

    他有輕微的潔癖,不是很重,這樣滿是塵土的居住環境,讓他忍一小段時間可以,長期住下來肯定不舒服。

    想了想,他問道:「應之,我可否在這院子里折騰些東西?」

    「自然可以。」折繼祖理所當然地說道:「這地方其實已經是送給妹夫了。」

    慶州地皮不值錢,至少比起汴京城來,差得老遠了。

    陸森當下從系統背包里,把一塊塊柵欄拿出來,然後沿著矮牆紮下。

    楊文廣和折繼祖兩人,都驚訝地看著陸森,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可當陸森繞著圍牆,把柵欄站成了一圈后,兩人突然感覺到周圍突然傳來一股斥力,很兇猛,想將他們推出這座院子。

    只是這股推力轉瞬即逝,一下子就消失了。

    隨後,便是周圍的氣溫突然變得暖和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折繼祖愣了下,他摸摸自己的臉,又看看周圍,愣住了:「我的感覺出錯了?」

    楊文廣也是差不多的疑惑,只是他突然想起來母親來信中所寫,頓時叫了起來:「等等,妹夫,這就是傳聞中的洞府之術?」

    陸森笑著應道:「是的,我這人習慣乾淨的地方,否則難以入睡,還請別見怪。」

    「這有什麼好見怪的,誰不想『常卧春雨側,醒來花自香』!」楊文廣搖頭:「若不是沒法子,誰願意待在慶州這風沙苦寒之地。」

    而折繼祖在旁邊使勁嗅著,連著好幾口后,突然猛男落淚。

    陸森和楊文廣大吃一驚。

    特別是楊文廣,急問道:「應之,你這是咋了?」

    折繼祖擦了一下眼睛,飽經風霜而變得很成熟的臉上,全是感動和震撼:「原來這便是江南春時的味道,如此清新怡人,沒有一點塵土的辛澀之氣。」

    陸森和楊文廣再一次愣住了。

    隨後楊文廣低沉地喃喃自語:「也是……應之你從未離開過永興軍路,不曾見識鳥語花香。」

    慶州城,一年四季風沙不斷,從未停過。

    陸森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外邊灰濛濛的天空,心裡有點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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