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侍從樓的時候，天灰濛濛的，一開始以為是時間還早，天還沒亮，但是很快發現並不單是這樣，天空不時落下一兩滴冰涼的水珠，好像要下雨了，空氣又悶又濕。

「快點站好！」莫格大聲呵斥道。

管家和女僕們分開站成兩個方隊，等待莫格總管和勞恩女僕長講話。

感覺像軍訓一樣——站在方隊最後一排最靠邊的許朔心想，他不舒服地轉動了一下脖子，貓貓拿給他的衣服尺碼似乎小了一點，扣子全繫上後有些氣短。

「都還記得昨天的安排吧？手腳利落點，但注意千萬不要出錯。」勞恩說道。

昨天？許朔虛了虛眼，心想什麼安排，昨天我不在啊。

「出發。」莫格一揮手說道。

隊伍開始移動，許朔一頭霧水，只好跟著走。

其實他有大致猜想過管家要做的工作，比如替小姐拉開椅子，為小姐拿行李，還有帥氣地為小姐擋開流氓之類——都是些影片里情節。

不過當上管家后的第一個工作竟然是布置葬禮，這是他沒想到的。

「把椅子再往兩邊挪一點，中間的道路留寬一些，喂，對齊一點！那邊搬花的，動作快點！」

許朔將一盆橘黃色的花放在長椅邊，抬頭看見貓貓拿著一塊抹布在擦長椅。

「貓貓。」許朔叫了她一聲。

貓貓抬頭看了許朔一眼，一邊繼續擦長椅，一邊低聲說道：「噓，幹活的時候別說話，會被罵的。」

「哦哦。」許朔點頭。

「新來的，你發什麼呆，去把花圈搬過來！」莫格老遠就盯上了許朔。

許朔回頭看了一眼莫格，倒也沒什麼怨言，轉身去搬花圈了。

這場葬禮舉行的場所在莊園內西北角的一處墓園外舉行。

私人墓園，一片專門修建出來給溫克家族的後人安息的地方，不用去擠城裡那魚目混珠的公墓，只能說不愧是有錢人，只是不知道溫克家後人在這個莊園里待久了會不會撞鬼。

就這麼過了一個小時左右，葬禮場地布置好了，據說距離客人們到場還有半個小時左右，一小部分負責搬重物的人被允許暫時休息，另一部分人則被要求去前門引導客人。

可能是考慮到許朔不怎麼識路，不想讓他丟溫克家族的臉，莫格把他分配到了休息組。

對許朔來說倒是求之不得，他跟著其他休息組的女僕和管家們到附近的亭子中休息，此時天已經開始下起了如絲般的毛毛細雨，空氣中吹起冷風來，早上剛起來時那種悶悶的感覺也被冷風吹散了。

幸好這身管家服不算薄，內衫外套穿了兩件，而且站在亭子里又能避雨，許朔倒也不覺得有多冷。

只是亭子里其他管家和女僕不時朝他投來的眼神讓他有些不舒服，其中有審視的目光，有畏懼的目光，也有厭惡的目光。

許朔假裝若無其事地環視周圍，用愛意之眼把這些人看了個遍，絕大多數都是黑色的數字，數值有負十幾到負三十幾不等，其中有兩三個是血紅色的，數值最低的是一個女僕，頭頂著血紅的-39。

（……看來我現在已經莊園里的名人了啊。）

許朔無聲地嘆了口氣，這時，他忽然想起貓貓因為是亞人的緣故，也被分配到休息組了，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嗯？貓貓也在的話，沒道理清一色的紅和黑啊。）

他在人群中找了找，沒發現貓貓的身影。

（哪去了？）

許朔望向亭外，亭外空無一人，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在一處半人高的花圃後面，一小截尾巴不時竄出頭來，小幅度地左右晃動著。

（……在幹什麼呢這傢伙。）

許朔走出亭子，悄聲走到那叢花圃後面。

貓貓正在那裡壓著身子，抱著一根熏腸啃得不亦樂乎。

「咳咳。」

許朔在貓貓背後輕咳兩聲，後者的耳朵和尾巴一下子嗖地豎直了起來，嘴巴也停止了咀嚼，直到她面容僵硬地轉過頭來，發現來人是許朔后，耳朵和尾巴才鬆了一口氣似的耷拉下去。

「什麼嘛，你這傢伙，想嚇死我嗎？」貓貓一邊埋怨許朔，嘴巴一邊又吧唧吧唧地動了起來。

「你才是在幹什麼呢，吃東西有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嗎？」許朔說。

「當然有必要了，要是被總管或者女僕長發現了的話就死定啦！」貓貓說著又憤憤地啃了一大口熏腸，然後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你的尾巴露出來了，在亭子那邊就能看到。」許朔說。

「啊！」貓貓扭頭看向她的尾巴，像要教訓一下似的伸出拳頭在上面撓了兩下，然後把尾巴拉到前面來，夾在腿和肚子之間，嘴裡還嘟囔著：「哼哼，壞尾巴！」

「……你的尾巴是什麼獨立體嗎？」

貓貓冷哼一聲，「你還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回亭子里去？」

許朔朝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有幾個人本來正在看他，這時匆忙地轉回頭去，裝作若無其事地議論起什麼來。

「不回，那些傢伙讓我有種討厭的感覺。」

貓貓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那好吧，你把身子放低一點，別讓總管和女僕長發現了。」

「我坐下吧。」許朔說著就想原地坐下，但是貓貓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

「笨蛋，地上都是灰塵，你制服是黑色的，沾了灰塵肯定會被總管發現的，蹲著。」

「……好吧。」

天依然在下雨，不過雨很小，所以許朔也不是很在乎，最多每過一會他就拍拍頭髮上附著的雨水，僅此而已。

「對了貓貓，昨晚你問了我，現在到我問你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當女僕，你不是自由人嗎？」

「自由人也要吃飯的，這只是我的工作嘛。」貓貓吃完熏腸，舔了舔手指。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在這座城裡幾乎沒見過幾個亞人。」許朔說道：「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工作呢，找個不歧視亞人的地方生活不是更好嗎？」

「唔……」貓貓吃完了熏腸，舔了舔手指，慢悠悠地說道：「有是有啦，我長大的村子就是典型的亞人村，那裡很窮，我家也窮的響叮噹，弟弟妹妹都吃不飽飯，我就想著碰碰運氣出來工作了。而溫克莊園給的工錢即便是放在人類社會裡也算高的呢，這種機會可不多，所以我就留下來了，打算等攢夠錢了就回家……不過話說回來，亞當老爺真是好人啊，居然會雇傭我這麼一個亞人，大小姐也很善良，真是一對好父女啊，可惜亞當老爺……」

許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馬上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不對啊，如果你打算攢錢的話，為什麼能在兩天內花掉我幾十個銀幣啊？！」

貓貓吐了吐舌頭，「因為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找我要，所以以防萬一先花了再說。」

「什……？！你這個臭貓！！！」

許朔對自己剛才有一絲同情的心情感到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