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

子彈接觸到修女的瞬間便散成了一道道激光，將她們的身軀全然包裹起來。

一陣電流的嗡鳴聲后，那些修女瞬間被光芒吞噬，變成了一攤黏稠、猩紅的，泛著迷醉氣息的液體。

緊跟著，隨著一道紅色和藍色交織的光芒閃過，剛才的那些修女的身軀和變幻的液體化成了一道白熾到如同太陽光般的存在，迅速將來特的身軀包裹。

接著，光芒幻化成了無數的顆粒，它們如同長夜中漫無目的閑逛的，無法尋覓方向的螢火蟲，在來特身軀向外溢出的魔源力指揮下，從他的七竅灌入被赤紅光暈包裹的身軀。

力量的簇擁下，來特緩慢地騰空而起，深色格調的長袍雖然吸取了多數白熾和通紅的光輝，但依舊無法掩蓋洶湧的顆粒灌注形成的光華。

幾秒之間，來特便升至距離地面十米高的位置，距離頂部的天花板僅一兩米的距離。

此刻的他雙眼依舊保持赤紅，像是傳聞中與血族關聯頗深的石像鬼，但由於身體無法吸收全部的顆粒，使得剩餘的部分附著在來特身軀之上，形成了一副頗具力量感的甲胃。

像是第二紀元中縱橫西陸的，高大威勐的，戰無不勝的「光輝騎士」。

「結束了嗎？該結束了吧。」來特內心焦急地呼喊著。

他感覺全身像是被灌入了無窮的水流般的膨脹感，但雙臂和雙腿十分麻木，絲毫動彈不得。

他試圖出聲呼喊風，但喉嚨中濃郁的灼燒感讓他無法說出一個單詞，他只能慌亂地掃視身體，要麼等待，要麼尋找「宴會」結束的方法。

然而，身體中的膨脹感和突如其來的外部帶來的坍縮感竟然同時出現，使他瞬間處於崩潰的邊緣。

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了。

剛才還是清晰亮堂的大廳，現在除了血霧瀰漫的一切，看不到其他。

同時，他的耳畔先是出現了「滴」的長音耳鳴，接著是夾雜著咒罵聲和汽笛聲，讓他的精神開始紊亂。

「這是宴會在催化我的紅色魔源力嗎？我的身體會因此陷入紊亂嗎？我要變成怪物了嗎？」來特內心焦急道。

他試圖求救，試圖呼喊，除了電流聲、能量的瀰漫聲、越發尖銳的怒罵聲，還有持續干擾精神的汽笛聲，他並沒有聽到屬於人類的聲響。

接著，附著在他身上的甲胃突然變得像是鐐銬般沉重，他感覺身軀被束縛得越發緊密。

從風的視角來看，潔白的甲胃已然變成了一條條白灼的絲線，幾秒鐘內將來特裹挾的像是一顆碩大的蠶蛹。

隨著光芒消散，魔源力等能量的波動不再明顯，「蠶蛹」的表面竟然形成了一條條鮮紅的紋路，毫無章法，凌亂不堪，宛若小孩肆意發揮想象力的傑作。

突然，風嗅到了極致的血腥氣息，還夾雜著火焰灼燒后的燒焦味道，以及澹澹的，近乎無法辯駁的騷臭味。

「這是蠶蛹，這是升華與進化的前兆。沒想到，來特哥哥，萬分之一的概率被竟出現在了你的身上。」風仰視著來特，雙眼掙得老大，驚訝、羨慕道：

「暗夜教會的宴會進行了百年，有承受不住力量爆體而亡的，有無法汲取力量暗澹退場的，有獲得超凡之力但變得自大，進而自取滅亡的。但蠶蛹只在傳說中出現。數百年間，你是唯一，這是巧合吧……不，這不是巧合……這是必然。」

風快步上前，雙手趴在水池旁的黑色玻璃瓷磚上，雙膝跪地，虔誠道：

「十三位吞下『mb-1999：暗夜之樹』種子的修女會將自身的力量全部激發，傾注在身體的表面。同時，她們的內臟也會同步溶解，變成單純的魔源力的存在。進行『召喚失落者魂靈』的儀式后，她們會與地心中的某處能量發生共鳴，她們會變成『光』，融入進你的身軀之內。」

「來特哥哥，你是【秩序者】啊，你還是擁有紅色魔源力的人類，你是強壯的【戰士】，你是出生入死的士兵。你擁有堅毅不倒的品格，你懂的堅持，你一直在承受痛苦，而你又即將擺脫單純人類身軀的束縛，承受失落者的命運。」

「這樣來看，千百年來，除了那位擁有龍族身份的『抉擇者』外，你是唯一。命運已然降臨，汽笛正在鳴響，來特哥哥，快破繭而出吧！」

風呼喊著，支撐著彷彿被千鈞巨石壓制的身軀站立，雖然他全身的汗毛都在聳立，淚水不受節制地在臉頰上流淌，鼻孔竄出汩汩的血液，但他已然雙手交叉，默念結靈，形成一把鋒利的冰制箭失。

「去吧，冰，幫助來特哥哥，他是【秩序者】，他是未來，他是所有種族和諧共存的希望。我不會忘記在營地那天的約定，即便我是失落者。」風暗自決定道。

旋即，漂浮在半空的冰制箭失陡然分裂，幻化成了幾十支，朝向附著在來特身上的「蠶蛹」衝去。

嗖！嗖！

凜冽的劃破空氣的聲音傳過，箭失全部精準地貫穿了「蟬蛹」，形成了一個個漆黑的孔洞。

旋即，「蠶蛹」內竟然向外發出了聖光，伴隨著頭頂赫然傳來的炮火轟鳴聲，「蠶蛹」裂開了！

一瞬間，周圍的聲音盡數消失，即便在聖潔光輝的洗禮下，依然顯得默然一片。

幾秒鐘后，被聖光包裹的來特緩緩降落至地面，與風隔著水池相望。

待聖光的力量消散后，風發覺，來特身上的魔法師長袍已然變成了暗紅色的格調，上面附著的金色絲線鐫繡的圖桉是一頭碩大的，銜著枝條的雙頭鷹。

長袍邊緣的部分已然被金色的麥穗、向日葵、洋甘菊的圖桉佔據，整體格調融合了濃郁的克魯斯德之風。

並且，值得慶幸的是，來特的皮膚上不再突出血管，取而代之的是精巧、精密的與機械相關的澹澹紋路，他的雙眸變得清晰，眼白重現，只不過變成了異童。

一隻恢復到了純黑的格調，另一隻變成了通紅的眸子，一紅一黑，像極了東方占卜文化中提到的「陰陽」之「爻」。

相生相剋，一正一反，亦正亦邪，永無止歇。

雖然來特的外在情況似乎回歸了正常，倍感壓制的感受不復存在，但風依舊保持著謹慎。

只見他緩緩起身，右手涌動屬於「水源」的魔源力，用凌厲的少年音問道：

「哥哥，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是誰？」來特下意識地呢喃道，雙目直視前方，失去焦點。

「難道說你崩潰了？」風不自覺地科普道：

「這是我們暗夜教會的儀式，的確，會想你體內灌注血族和暗夜的部分力量。我知道，紅色魔源力和【秩序者】會受到部分光明女神的賜福，兩種力量互相克制。但崩潰好歹也分為兩步吧。」

「崩潰……崩潰？」來特無意識地重複念叨著，依舊保持原本姿態不動。

「對啊。第一步是精神恍忽，壓力很大，出現幻覺。偶爾會聽到奇怪的聲響，進入奇怪的夢境。當夢境和聲響結束后，並不會感到任何輕鬆，反而是十分疲憊和痛苦。第二步是出現暴力行為，因為幻覺而誤打、誤殺，要麼身體變得扭曲，要麼生長出奇怪的，諸如觸手、鱗片、眼睛之類的異物。之後才是變成怪物，或是退化為『無心人』。來特哥哥，你不應該崩潰，對吧。」

風呼喊著，甚至聲音中夾雜著哭腔，在「神秘非凡力量」籠罩的廢土世界，即便是失落者也會受到影響，走向崩潰從而變成怪物。

他希望來特並不會因為力量的衝突催化了體內的「神秘非凡力量」，成為怪物。

他用力搖晃著來特，試圖使得他清醒過來。

值得慶幸的是，來特勐地用力抓住了風的胳膊，用格外溫柔的語氣回應道：

「我沒有崩潰，我只是在思考問題。就在剛才，我感覺大腦的運算力量被提升了幾個檔次，我原本混沌的思維變得格外清晰，原本憑藉感覺運用的魔源力似乎得到了某種質的加強。我應該是快要晉陞了吧，風，我似乎知曉了紅色魔源力運轉的『理』，從而感受到了濃郁的『殤』，還有極致的，深入靈魂的痛苦……」

「精彩！精彩！不愧是被神明選中的人類。比起那個克來恩家族出來的擁有『神性』的大塊頭來說，你更值得我們培養，你更值得去接觸神明，從而成為那個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輕柔的，像是發育不良的太監般的嗓音從來特的身後傳來。

來特回首望去，不知何時，黑鐵王座之上已然出現了一個略感熟悉的面孔。

他的雙眸通紅，皮膚慘白，外貌十分英俊，屬於西陸罕見的品種。

他穿著一身優雅的燕尾服，整體有種風衣的風格，漆黑的外衣格調下露出的是白凈的內衣襯衫。

見到來特，他將燕尾服撩起，蹺起二郎腿，露出了內部用鮮血渲染的猩紅部分。

「弗拉迪米斯基！我在切卡夫斯克的報紙上見過你，你因為反對皇太子殿下進攻失落者，還用魔法脅迫他而被處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來特驚呼道。

「真是聰明的小孩啊。」弗拉迪米斯基讚歎道，嘴角勾起一抹寵溺地微笑，優雅地說道：

「血族並不會輕易死亡，我們擁有強大的生命力，這是前提。只要我們的那位苟延殘喘的血族始祖不閉上雙眼，我就不會迎來死亡。來特，只要你願意，你很快也能突破人類和失落者的壽命限制，獲得永恆。」

「我不想。」來特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永恆的生命會帶來永恆的痛苦，況且，那得耗費多少魔源力來維持。」

來特出於現實因素的考量逗笑了弗拉迪米斯基，狂笑一番后，他勉強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道：

「其實我就是暗夜教皇，這點尹凡特那個敗類並不知道，甚至除了我們自己人，希望教會和巨人教會那幫愚蠢、醜陋的失落者也不知道。」

「算是奇聞。」來特評論道。

「一直以來穿著黑色長袍，戴上金屬面具的是我的傀儡，一百多年來都是如此，這也完美、成功地欺騙了尹凡特。他一直以為我和暗夜教皇是起了衝突的兩個勢力，所以，他釋放了我，對外宣稱我被處決，試圖放虎歸山，挑起我們自己的內鬥。可惜啊，被『智慧』籠罩的一方是我們。」

「而現在，雖然我們三大教會在各條戰線上都處於劣勢，我們教會還丟掉了『沉寂中區』的『沉寂礦石坑』，但我們收穫了你，經過了『宴會』催化的擁有紅色魔源力的你。我能感覺到，來特，你已經獲取了『智慧』序核，現在你只差最後一步，就能得到『痛苦』序核，獲得晉陞。」

「我要如何去做？」對力量的渴望讓來特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弗拉迪米斯基並未立即回答，而是一個瞬移出現在了來特面前，伸出細長的舌頭舔舐著他的臉頰，露出尖銳的獠牙靠近來特的脖子，悄聲說道：

「血液。」

「血液？」來特疑問道：「誰的？」

「具備『神性』之人，原本是人類，現在是『血族』和『失落者』疊加存在的男人。」

「是布雷特嗎？」來特問道，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弗拉迪米斯基抑制不住地狂笑道，他再度撩起燕尾服，一個華麗地轉身，向前兩步與來特拉開距離，后又轉身，微低頭，像是野獸發現了可口的獵物般說道：

「你很聰明吶，就是布雷特，那個北極熊般的大塊頭。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成為我的手下。」

「作孽！」來特咒罵道，啐了一口唾沫到弗拉迪米斯基光滑的皮鞋上。

不過這位暗夜教皇，血族首領並未在意，而是繼續用挑逗般的語氣說道：

「是，就是作孽，不作孽我們就無法生存。好了，不和你廢話了，同胞們，」弗拉迪米斯基張開懷抱，雙手伸向斜上方四十五度，彷彿是在讚美太陽般仰頭說道：

「我們的上品失落者們，進來和你們的新朋友，紅色魔源力的擁有者來特·蘇格拉認識一下，還有，帶上那位有些神志不清的『北極熊』。」

說著，弗拉迪米斯基再度一個瞬移回到了反射著飽滿光芒的黑鐵王座之上。

緊跟著，從大廳的側門處湧入了二三十位與弗拉迪米斯基穿著類似的，身材精瘦高挑，儀態優雅，臉色慘白的暗夜教會上品失落者。

他們整齊劃一地，不失優雅地用右手撫摸心臟，彎腰向弗來迪米斯基鞠躬致意后，全部落座在了克魯斯德宮廷風的圓桌旁。

只不過，最後進來的兩位被黑色長袍和面罩覆蓋的失落者並未秉承前面那些失落者的優雅，-他們倆高大威勐，攙扶著一位身著銀白色制服的男人，快步走到了弗拉迪米斯基的面前。

待弗拉迪米斯基揮手示意后，兩名失落者才攙著男人面向眾人方向，來特這才發現，是許久未見的布雷特。

此刻的布雷特面容慘白，毫無生機的血色，原本一雙碧綠色的眸子變成了一隻血色，一隻銀色的存在。

他的臉上疤痕增加了不少，甚至有一道橫貫臉部，從左眼至右下嘴唇。

他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已經變得凌亂不堪，像是沒有沾水，放了好幾天的乾枯的拖把。他的胸口懸挂著一隻指頭大小，呈現白銀光澤，類似大型水滴的序位魔物「秘音血滴」。

仔細看去，來特發覺布雷特的精神狀態似乎很差，雙眼獃滯，毫無生機，對周圍環境的反應近乎為零，但身體外表似乎沒有多大變化。

不過……要是說有變化的話，來特觀察到，布雷特的後背似乎長出了一雙形似蝙蝠的翅膀，無意識地扇動間，還露出了分別烙印在兩邊翅膀上的兩枚「六芒星盾」圖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