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躲開！躲開！」來特心中焦急地呼喊著。

好在，他那並不算過分強壯的身軀還是賦予了他一些比起怪獸般軀體的「龍」更強大的敏捷能力。

滋滋——

滋滋——

電流的聲響赫然劃過來特身邊，吐息掃過的地面無一不泛起青色的火焰，並且掃過木地板之後，留下了一道極其深的，能夠看得見地面之下，大約是燈塔式建築內部的混沌區域。

由於做好了準備，來特在迅速彎曲身體，向左翻滾之下，使得吐息僅僅掠過了他的身體，最多是灼燒了點他戰術長褲腳踝處的一點布料罷了。

「強大。」

來特讚歎道，並且熟稔地再度涌動起全身的魔源力，匯聚到「赤鳶之鷹盾」和「暗迷之觸」上面，使它們的表面都覆蓋了一層澹澹的赤色光華。

宛如緋紅之月降臨人間時，人類和無心人「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場面一樣。

滋滋——

滋滋——

滋滋——

「龍」的吐息並沒有停止，接連的三道吐息之後，竟然向後退去幾步，身軀停留在了那張橡木桌子附近。

來特跳躍着躲避了一道吐息，用盾牌抵擋了一道吐息，緊貼牆壁吸引「龍」的注意，之後勐然俯身低頭躲過了一道吐息。

在第一波一攻一守的試探性博弈之下，來特和「龍」的體力都消耗了不少。

來特勉強支撐著彷佛灌了鉛水般的雙腿，壓抑著酸楚感，儘可能地半蹲著，依靠在白布圓桌附近，但時刻注意與房間內的陳設保持距離，儘可能地不與它們接觸。

他大口地喘著粗氣，感到自己的心臟頓時變得平靜了許多，沒有了剛才那種勐烈跳動的感覺，反而變得灼熱起來。

連帶着心臟向身體各處血管的「迸血」，來特開始感覺全身像是沐浴在溫泉之中，熱得舒適，但進而感覺像是在蒸桑拿，熱得慌亂。

幾秒之後，感覺自己像是站立在火山口附近，幾乎要被灼熱滾燙的熔岩灼燒殆盡了一般。

而「龍」的消耗比起來特來說要更劇烈一些。

那隻形似蜥蜴的頭部低垂倚靠着桌子，雙臂匍匐向前，兩隻利爪緊緊地束縛着地面，一雙健壯有力的後腳卻呈現半跪的狀態，一雙鱗片骨頭翅膀緊縮起來。

似乎索烏科德依舊保留着一點意識，或者說是執念，他並沒有想要破壞這個他「居住」了一千年的房間。

在相互喘息著對峙期間，來特用餘光掃視了一番被吐息掠過的地方。

除了最開始能量最為充盈的那次吐息將地板劃破之外，其他的吐息僅僅在牆壁上留下了焦灼的類似火焰灼燒后的痕迹。

而且澹澹的青色火焰也隨着時間流逝逐步消失，並沒有瀰漫開來。

但是，來特也觀察到，凡是被吐息和火焰掠過的空間都變得無比陳舊。

幾片紅木地板迅速變得殘破不堪，甚至開始泛著黴菌和蜘蛛網，還有很多黑色的泛著腐臭氣息的污垢。

牆壁上的壁紙也迅速起皮、脫落，露出了內部勉強算得上白凈的砂漿和呈現混凝土氣息的部分。

對峙了差不多五六分鐘，來特都感覺喘息得不是那麼厲害，而且身體中的疼痛和酸楚感減輕了不少。

但眼前的「龍」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姿態，匍匐在地，口中冒出了一些並不具備攻擊性的白色和青色交織的煙霧，一臉疲倦地盯着來特。

「這應該算是……沒藍了嗎？相當於開局放大招，鬥地主開局雙王四個二？」

來特苦笑着吐槽道，順便想起了上個世界中經常供娛樂消遣的撲克牌遊戲。

這個世界也有撲克牌，就是不知道具體規則是不是和上個世界中的有共通性，是不是使用的是西方玩法，21點？

「索烏科德，要不，我，嘗試着反擊一下？」來特試探性地詢問道。

眼見眼前的「龍」微微上下晃動了一下腦袋，來特就當是索烏科德的意識在操控龍的軀體表示同意。

緊跟着，他的雙眼，包括眼眸和眼白都閃爍了幾下極致通紅的光芒。

他收緊下身肌肉，儘可能壓低了一下身體。

那兩隻「暗迷之觸」迅速變得儘可能地筆直，之後彎曲了一半，用首端堅硬銳利的部分對準了「龍」。

來特幾乎用盡了身體中的全部力氣，用力蹬着地面，像是一根彈黃一樣，藉助地面的反作用力向上騰空而起。

「攻擊！」

在半空中的來特吼叫道。

接着，他交叉雙臂，做好了防禦姿態，同時兩根觸手徑直插向了龍的腦袋位置。

噗！

噗！

兩根觸手同時進入了「龍」的兩隻眼球之中，將藍寶石般的部分瞬間擊碎，向外噴濺出兩股深藍色的血液。

「嗷，嗷，嗷，吼！」

巨龍胡亂地掙扎著、扭動着，嘗試翻滾著身軀，試圖將來特的「暗迷之觸」擺脫。

但來特後背的觸手卻死死地插入龍的頭顱，並且藉此束縛著「龍」。

緊跟着，「龍」將一隻爪子拿起，用力插入了觸手之中。

當！

由於插入的位置是首端堅硬的部分，來特清晰地聽到了金屬相互碰撞得清脆的聲響。

宛如在漆黑的夜空中用兩根金屬棒相互敲擊，令那些無法入眠的人類受到驚嚇，更加無法入眠。

「索烏科德，認輸吧，我相信你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安靜地離去吧，不要繼續掙扎。任何國度的決鬥都秉承著選拔強大的存在，但歸根結底，並不需要讓稍微弱小的一方死亡。尤其是東方的國度，很多人都喜歡點到為止，並不會見到殺戮的情況，不是嗎？」來特勸告道，試圖讓索烏科德回憶起自己剛才提出的願望。

他想當一個鬥士，像是真正的鬥士般死去。

而不是一頭殘忍的野獸，在精神和肉體雙重崩潰后肆意殺戮的存在。

「吼，嗷嗚。」「龍」的口中竟然發出了獸類嗚咽的聲音，尖銳而並不似剛才的那般「暴怒」。

眼見語言的勸導有用，來特乾脆藉機藉助觸手的力量，縱身躍起，跳到了「龍」那覆蓋着「魚鱗」的骨骼之上。

宛如一位馴龍勇士，正在馴服一隻不太聽話，不受掌控的飛天龍一般。

「在西部大陸，女人總會跟着勝利者走，她們總會敬仰強大的存在。但是在東方，在崇拜龍、敬仰龍的國度，她們會跟着失敗者走。失敗的人是值得同情的，他們也是勇於拼搏，努力奮鬥的。就像你一樣對吧，只不過運氣不好，來到了這個荒無人煙，沒有希望的地方。」

「其實就差一點了對吧，就差一點就能出去了，但你的精神卻崩潰了。你要知道，索烏科德，人類，包括任何智慧種族都會經歷三次死亡，之後才算真正的死亡。」

《一劍獨尊》

「第一次是肉體的死亡，第二次是真正葬禮後人們印象中的死亡。而第三次，則是你完全被人所遺忘。雖然在我的生命和使命中，你是一個過客，你是一個很容易令我忘記的獸人，但我並不會忘記你，因為我也來自龍的國度。」

聽到這裏，「龍」的掙扎漸漸微弱了下來。

同時，那些混合著水流氣息、腐臭氣息的污穢血液也流淌了一地，構成了一團不大不小的「水潭」。

幾分鐘后，不知是來特話語的作用，還是「暗迷之觸」不經意間灌入的紅色魔源力的破壞，抑或者是「龍」意識到了自己在這場決鬥中的失敗結局。

「龍」停止了所有的掙扎，瞬間癱軟在了原地。

見此情形，來特迅速將觸手抽出，微微制止了部分已然不算充盈的紅色魔源力的涌動。

緊跟着，他藉助觸手向後勐地跳起，落在了還算完好、嶄新的一塊木地板之上。

「呼，呼，應該結束了吧。」

「應該……結束了吧。」

來特呢喃著低語道，他的雙眼中的紅色部分迅速退去，雙眸迅速恢復成了之前的漆黑顏色。

但他的頭髮、銀白色護衛隊制服上衣，戰術長褲上也沾染了很多噴濺而出的深藍色液體，很多已經變得乾枯。

下意識地觸摸之下，有種顏料塗抹的觸感。

「應該結束了。」

「應該還沒結束吧。」

「誰？」

來特赫然聽到了女性柔美的聲音，似乎在回答他的問題。

但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除了被「龍」力量觸及變得陳舊的區域，還有一地的狼藉之外，他並沒有見到任何的人。

接着，他伸手觸摸了一下腰間的「覓明之銃」。

並沒有魔源力的感覺，他又拿起來端詳了一番，也沒有發現泛著任何紫色的光芒。

那幾顆紅色的寶石平靜地鑲嵌在槍管、槍膛、底把、閉鎖之上，沒有任何異動，平靜地像是生長在上面似的。

然而幾秒之後，他赫然聽到了凌厲呼嘯的風聲，察覺到了狂風吹襲之感。

接着，「龍」的那根骨節尾巴像是古代士兵的長矛，徑直衝着來特襲來。

噗！

「啊！」

由於來不及躲閃，尾巴徑直插入了來特的腹部。

在一陣麻勁過後，他感覺到了刺痛，還有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和被槍擊之後的痛苦感受。

多重的痛感彷佛是從他的腹腔內部發出，顫抖著身體，來特抬頭看去。

剛才索烏科德變幻的龍已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尾巴，還有一個背對着他的獸人身影。

「來特……哥哥。」

來特聽到了索烏科德發出的，空靈的，富有少年感的凄涼聲音。

用力集中注意力往去，索烏科德的身軀周圍瀰漫着無數的光球。

有些是綠色的，有些是純正的白色，有些是藍色的，有些是青色的，但唯獨沒有深的，象著着絕望和漆黑的顏色。

「你，還是受到污染了，想要殺了我嗎？」來特掙扎著問道。

他的腹部正在向外湧出鮮紅的血液，已經將銀白色的制服變成了血紅色的上衣。

而且他的嘴角也流淌著一道紅色血液，有些黏稠，泛著腥味。

「這就是我的力量，剛才的戰鬥中我看到了偉大的上主，他告訴我可以升入天國，而不用前往冥界。他說因為我的存在，『異面之水』沒有狂躁，沒有暴怒，沒有徹底的魔化，而是靜靜地待在水底，與明日紋章一起相依相存。」索烏科德富有情感地說道。

「你信仰上主嗎？」來特好奇道，壓制着迷湖感。

「對，第二紀元的獸族普遍是上主教的信徒，一部分人類也是。不是所有的生物都信仰造物主和序位神明。話說剛才，我確實是見到了神明。說是神明，她也是我的先祖之一。」索烏科德回答道。

「誰？」

「序位3，龍族元首。我見到了她的兩個形態，龍的形態，一百多米的高度，五百多米的寬度，擁有一身覆蓋着紅色鱗片的強壯身軀，還有一根能夠掃除萬物的巨大尾巴。他是驕傲的，富有力量的，令我們敬仰的。

但她的另一個身軀則是以人類為底，差不多與獸人類似。一雙角長在額頭，後背一雙沒有羽毛的，帶着薄膜的翅膀，寬大的手掌和腳掌都覆蓋着暗紅色的絨毛，富有黃金比例的身材，強壯、健壯。

而且剛才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內，她對我又降下了神諭。」索烏科德抬頭仰視道。

「什麼……神諭？」來特痛苦地有些聲音顫抖。

「她見到暗夜之主了，她見到永赤之主了。暗夜之主會在某處蘇醒，永赤之主正在等待【秩序者】的到來。所以啊，接受我的力量吧，來特哥哥。」

索烏科德儘可能地大聲呼喊著，試圖讓來特清醒地聽到他的講述。

緊跟着，那根骨頭尾巴迅速被一層明亮的，宛如正午之陽的白晝光芒所籠罩。

幾秒鐘后，尾巴迅速斷裂成了無數的小骨節，全數湧入了來特的腹部，幾乎填滿了他的腹腔。

又過了差不多半分鐘，來特總算是感覺到了一股溫暖的水流從他的腹部湧向了全身。

與紅色魔源力的涌動不同，這些水流，或者說是流動的能量具備極強的治癒能力。

不僅使得來特感覺到意識瞬間清明起來，腹部的刺痛、身體的撕裂感，還有縈繞於精神附近的酸楚疲憊之感瞬間消失。

在尾巴散出的光芒瀰漫到極致之時，來特似乎聽到了神明在吟誦詩歌。

詩歌中的大體語言是古中部語，但一個單詞他聽得特別清晰，而且腦海中霍然冒出了與之對應的翻譯。

「anti-ani！」

「光！」

接着，他還聽到了用古日涅帝國語吟誦的另一個單詞：

「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