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把左輪手槍？」來特掂量著形似左輪手槍的物件疑惑道。

從觸摸的質感上來看，比較圓潤，有光滑感，似乎表面經過了某種打磨。

但是緊緊握住它，用心去感受，能夠察覺到海洋或是湖泊中的水流的那種冰冷之感。

來特下意識地抬頭仰望了一番四周的環境，又閉上雙眼，仔細用鼻子去呼吸，感受著房間中的空氣。

雖說確實不是身處水源之中，但也能夠聞到屬於水的獨特的氣息。

清涼、陰冷，夾雜著深海生物的腐敗感，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彷佛這把形似左輪手槍的物件剛才是被放置在冰冷的湖水之中，直到來特拉開抽屜取出之後，它才與水下這間擁有可以令人呼吸的房間中的空氣所接觸。

「它就是我口中的搜尋器。如果使用那幾個『非凡之人』賦予它的名字的話，那就應該稱之為『覓明之銃』。」溫德用帶著點回聲的聲音，用平穩的、標準的語調解釋道。

「『覓明之銃』？我能理解為尋覓明日紋章的，一把火銃嗎？」來特用擴張詞語的方式猜測道。

「也許可以這樣理解吧，不過那幾個『非凡之人』說是根據古爾幾的詩歌所命名的。

我不知道你聽說過他沒有，不過在兩百年前，我在帝國的那個時期，當時的日涅茨克可是非常流行他的詩歌的，而且帝國的很多軍事行動都是藉此來命名的。

他的詩歌富有感染力，而且意境非常優美，個別的詩句雖然不是完全的押韻，但是配合著鋼琴吟唱起來，別有一般風味。」溫德微微抬頭，側過身體仰望著紅皮巨門的外面。

像是在仰望過去的帝國，過去的都城日涅茨克。

甚至是像在仰望星空，那片擁有明亮光華的月亮，指引方向的北斗七星，還有璀璨的、絢爛的，只有在夏季才能見到的十分絢麗的夜空中的銀河。

「先不談這個搜尋……呃，這把『覓明之銃』，我像了解一下古爾幾。記得布雷特和莫洛斯提到過這個詩人，而且聽說他還是一個小說家，寫過《帝國的星辰未來》，講述憧憬下的未來星辰紀元的科幻小說。」來特想到了在營地時布雷特與他閑談時提到的內容。

「對，就是他，他的文學造詣非常之高超。不過蒸汽時代，在文化方面佔據主導權的是普托亞聯邦，他們雖然是強大的自稱『日不落』帝國的存在，但似乎並沒有和北方的擁有鋼鐵洪流的克魯斯德帝國交戰過。但當時人們還是稱呼他們兩個帝國為偉大的強者，兩個『極』的存在。」

「兩極……格局？」來特插話道。

溫德並沒有在意來特不禮貌的行為，他竟然微微點頭，認可了來特的這一說法，進而繼續講解道：

「對，我們一直以來就是稱呼他們的。一南一北，兩個極端，世界以他們為軸心旋轉。

南部的國家擁有海洋文明，擅長海外探索。北部的國家是陸地文明，喜歡擴張領土。

至於中部帝國、艾溫特來聯邦，炎火帝國等等，都只能算作地區強國，外交和政策上都要受到這兩個國家的影響，包括我們日涅帝國在內。話說這些也是我們接受的教育中歷史課程的基本內容。」

聽起來和自己穿越之前世界在冷戰時期的格局相似，就像是兩個擁有毀滅世界力量的巨人同時存在一樣。

正是因為他們倆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世界，造成災難，所以竟然維持了一種處於毀滅邊緣的和平和安寧，反而不會有大規模的戰爭。

反而造就了世界和平。

「我的……歷史學習得很不好，

這段歷史我是第一次聽說，不過很有趣。」來特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上的黑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係，反正這些也不重要了。按照那幾個『非凡之人』的說法，廢土世界的人很少有時間、有精力去向後看。但由於殺戮和戰爭的存在，時時刻刻受到生命威脅，所以也無法向前看。所有人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活在當下，被迫活在當下。」溫德嘆息一聲，說道。

「活在當下其實恰恰束縛了我們的思維，束縛了我們的視野，讓我們在很多選擇中無法放開手腳，總是患得患失的，進而又導致我們只能活在當下，這種看不見未來，沒有未來的狀態中。

所以，我似乎有點開始理解蘇格拉的作戰行動了，有點理解皇太子尹凡特以全國之力，而不是僅僅依靠都城蘇格拉，或者是一兩個大型城市的力量去與失落者作戰的行動了。」

來特似乎被溫德的情緒感染，也跟著嘆了口氣，但雙眼炯炯有神，似乎在散發著光芒般地仰望著紅皮巨門，也和溫德一樣，在仰望著瀚海星辰。

「我們說回古爾幾，這個詩人和作家吧。這間『覓明之銃』就是出自他的《乃布斯克的光芒》這首詩歌。」溫德乾咳了幾聲，像是在清理他那並不存在的嗓子中的痰液和異物。

接著，他用抑揚頓挫的腔調吟誦道：

「血紅的月亮高懸於星辰之間。」

「夜晚的世界期待黎明的到來。」

「沉默的人類終會發出吶喊。」

「寂靜的世界存在永恆的傳說。」

「當明日的陽光升起之時。」

「黑暗的一切將會遁入沉寂之中。」

「你我會去探索、會去尋覓、會去感知、會去接觸。」

「火銃、燧發槍、左輪手槍中彈射而出的那點細微的花火。」

啪，啪，啪。

來特將「覓明之銃」的扳機用小拇指勾著，雙手鼓掌致意。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文學底蘊確實不足，或許是在沉寂的世界和充滿殺戮和危機的廢土世界中存在了太久，聽聞這樣的語句，來特彷佛看到了光，看到了人類終結廢土世界，走向星辰紀元的那點希望之光。

只不過它們是短暫的，是順發的，是微弱的。

在溫德的聲音戛然而止之後，剛才「看到」的那點光芒也霍然消散不見，徹底寂寞了下去。

「最後一句我有點感觸。」來特用力揉搓了一下感到酸楚的鼻子，強行抑制住淚水湧出的感覺，低聲道：

「我記得布雷特在為我做射擊課程的『私教補習』時提到過，現在已經不再是燧發槍和左輪手槍的時代了，各式各樣的槍支被發明了出來。

比如威力強大的『狂熊系列』，靈活輕便的『冰雨系列』，還有批量生產的制式槍支『蘇格拉系列』和『暗夜系列』。

在無心人和失落者的壓力之下，現在至少在進攻武器方面，我們算是個百花齊放的時期。古爾幾是克魯斯德帝國的人對吧，他那個年代難不成就有超越了普通手槍，超越了槍械武器，領先時代的科技嗎？」

「沒錯。而且這首詩是在乃布斯克創作的。那座城市是個久經風霜的城市，傳說曾經被毀滅了四次，之後又重建了四次。

蒸汽紀元中期，艾溫特來帝國曾經在『絕望的突襲』行動中佔領過兩次當時的邊境城市乃布斯克，並且在克魯斯德軍隊到來之前焚燒了全部城區。

說到艾溫特來帝國，算是個叛變的慣犯。在尹凡二十二世那個時期前後，原本他們整個國家都向克魯斯德帝國投降了，並且宣布成為他們的附庸，但尹凡二十二世剛剛死亡他們就迅速叛變，最終在持續了幾十年的戰鬥中間接葬送了兩個帝國。」溫德解釋道。

「我記得這段歷史，」來特聲調提升了幾度，說道：

「娜塔莎告訴過我，當時雷塔一世對克魯斯德宣戰，在長期戰爭中誕生了無心人病毒，造成了現在無心人和失落者遍地的局面。」

「沒錯，看來你的記憶能力沒問題嘛，就是不怎麼讀歷史對吧。」溫德調侃道，伸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來特的黑髮，繼續說道：

「說道乃布斯克，這座城市在兩大帝國戰爭中被『天罰之火』毀滅了兩次，第一次克魯斯德損失了五十多萬軍隊，第二次由於提前撤離，倒也沒有損失多少。

之後帝國還算是順利取得了戰爭的勝利，再度完全掌控了艾溫特來。不過那會兒已經太遲了，進入新元后克魯斯德帝國雖並沒有直接崩潰，那個時代也正是她最為繁榮的時代，但因為無心人病毒緣故，她在艱難地堅持了幾十年，盡到了自己全部的努力之後，才最終像是個身患重病，再也無能為力的老者一般，徹底分崩離析，成為了現在以據點為主，鬆散的克魯斯德聯邦。」

「所以說，現在聽到古爾幾的詩歌，有種預言的意味吧，他就像是個【預言家】。」來特苦笑一聲。

緊跟著，他將「覓明之銃」重新拿起，仔細端詳著。

從分量上來看，這把形似左輪手槍的物件掂量起來比三十公分長的「狂熊牌」手槍還要沉重，比起剛才邊緣是一圈金黃質感，像是黃金的相框也更加地重。

紫色的氣息來自槍支通體的暗紫色噴漆，還有就是借著或是海水反射的同色光芒，或是噴漆所用材料自然而然發出的光芒所彌散的紫色微光。

不過來特將轉輪打開，並沒有看到任何的子彈被裝填進去。

他嘗試波動轉輪，清脆的聲響提示著他這把「覓明之銃」似乎是完好的，可以立即使用的存在。

接著，他又觀察了一下槍管、槍膛、底把、閉鎖等鑲嵌著紅色寶石的部分，感覺與傳統的，早已不流行的，但又讓多數帝國軍人接觸過的左輪手槍幾乎沒有本質區別。

就是……沒有子彈，難道是不用裝填子彈嗎？

「怎麼使用？」來特端詳了一會兒「覓明之銃」，抬頭用略顯急切的目光問到溫德。

「聽那幾個『非凡之人』說，需要灌入魔源力。只要有了魔源力的灌入，再前往那個巨大機械附近，耳邊的呢喃之語自然會告知用法。這應該是製作這把手槍時創造者設置的一個魔法機關，或者說是……禁忌。」溫德有點不確定的，回憶著說道。

「巨大機械在哪？」來特接著疑惑道。

「就在門外，只要順著湖水水流遊動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到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來特老弟，那個機械一直在運轉，而且會時不時地會加足馬力，吞噬周圍一切的存在。不過只要趁著機械運轉幅度小的情況下靠近它，就能看到一扇門，用魔源力和一些智慧才能開啟的門。」溫德講解道。

「門？」

「巨大機械的最下方。那幾個『非凡之人』說他們當時涌動了全身的魔源力，並且回答了一些高深莫測的問題之後進入了門中。

而且只要進入了門中使用搜尋器，也就是『覓明之銃』的話，就能點亮內部的空間，發現一些隱藏在其中的通道。

進而走向機械更深處的位置，最終找到序位魔物的核心和『明日紋章』。」溫德說著，順便指了指來特手中的『覓明之銃』。

「那我們就走吧。人類的身軀只能保證三天不吃不喝，而且我記得我經歷了一個晚上的戰鬥，體力應該剩餘得不多了。

如果我在進入這裡之前有過長時間的昏迷的話，恐怕我能在這裡存在的時間會更短。」來特分析著，將「覓明之銃」別在腰間的槍套，原本存放「狂熊牌」手槍的槍套中后，繼續言語道：

「我可能是因為魔源力和異能者身份的緣故暫時感受不到飢餓，但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而且如果長時間處於飢餓狀態而不自知的話，我懷疑我會受到影響，變成無心人，或者說是加入失落者的行列。所以說，走吧。」

「話說來特老弟，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溫德說道：

「你會游泳嗎？我身上有這件潛水服，所以可以自由穿梭於巨大機械和城市遺址之間，順便去看看那些不願意在這座房間中透氣的老朋友。不知道你能在水中堅持多久？」

「我，應該會吧。」來特勐然察覺了這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不過緊跟著，他感覺到身體中的紅色魔源力霍然充盈了起來，似乎，這是一種指引，依靠紅色魔源力，能夠在水下自由地呼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