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知道是正中魔族下懷，那我們為什麼不放棄那些小型城關，還要堅守不退呢？」有人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也是在場大部分修士心中的疑問。

「因為無法放棄啊，人族必須要有小型城關存在，才能給修士休養生息的地方，」刀疤男修嘆了口氣道：「若是我們放棄了所有的小型城關，修士到了域外戰場之上，那就是真正的孤軍。」

孤軍從來不是個好詞，破釜沉舟也只能是奇計，不能當作常態。

「兩種選擇，要麼是放棄所有的小型城關，但也可以想象，那時我們人族修士在域外戰場上將會是多麼慘烈。

特別是你們這些年輕修士，沒有城關作為你們的後方壁障，作為你們的後勤保障，你們在域外戰場上的傷亡率將會是如今的十倍百倍。」

「要麼就是順了魔族的意，死死守住那十數座城關，」刀疤男修目光深邃，遙望血色大地，「我們選擇了后一種，因為你們這些年輕修士，才是人族未來的希望。

若是你們大都折損在域外戰場上，無法成長起來，人族就斷層了。

再等個數千年，等到人族大修們壽元將近，即將老死，我們人族也就完了。」

「蒼穹天，除非是到了夏道祖那般境界，否則就從來不是幾個人能守住的。」刀疤男修搖了搖頭，感嘆道。

很明顯，魔族這是在拿大勢壓人，是正大光明的陽謀。

地府，則是魔族的陰謀。

陰謀與陽謀皆有，這就是魔族的狠厲。

面對這種情況，人族只能是用老人的命，來換取新人成長的空間。

種族之戰就是這麼殘酷，沒有雙全法，只有抉擇與犧牲，血淋淋。

.........

「先不提這些了，走吧。」刀疤男修重振精神，帶著新人們離開城牆，往玉門關里走去。

城門內關，距離巍峨城牆最近的是一片廣場。

廣場佔地非常廣闊，地面上銘刻著一道道陣紋。

人族修士要想離開或進入玉門關，都要在這裡經受法陣的第二次檢驗，以保證玉門關的安全。

一條寬敞的大道，從廣場上延伸到玉門關深處，遙遙望去，可以見到一座座古老的巨宮矗立於道路兩邊。

刀疤男修帶著千名新人，順著大道一路深入。

一路上到處都能遇到身穿玄甲或者道袍的修士飛過，飛行法舟更是一排排地停在大道兩邊，數目多到讓人頭皮發麻。

道路兩旁林立的巨型宮殿，則是風格各異，有的甚至滄桑猶如上古就存在，隱藏在陣法之中，顯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這些巨宮都是我們人族大修的閉關之地，這些前輩們大都常年坐鎮玉門關不出，甚至有的大修，在萬年前便已經來到玉門關，從未離開過。」刀疤男修與新人們介紹道。

玉門關內部的區域大到難以想象。

一行人在足足飛行了一個時辰后，一座巨大的大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烽火殿。

「這裡便是你們的最後一站了，烽火殿。

在此殿之中，你們會了解到更多的東西，接下來你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刀疤男修轉過身，看著眼前的新人們，笑著道：「希望百年之後，我還能見到諸位。

屆時，我一定與諸位浮一大白。」

新人修士們齊刷刷地抬手抱拳，對刀疤男修行了一禮，以示感謝——對方在一路上透露出的照拂之意，所有的新人們都能清楚感受得到。

這是老人對新人的一種非常真摯且單純的關心。

在刀疤男修的注視下，眾人們邁步走向了烽火殿。

有修士就站在烽火殿門口，向每個走過來的新人發放了一個玉簡。

陸青山也同樣是收到了一個玉簡。

玉簡之中，詳細記錄了在玉門關的域外戰場上，人族修士所碰見過的所有魔族，以及其的獨特能力、弱點、強項等資料信息。

除此之外，還有對玉門關域外戰場的地域介紹，指出哪些地域是危險之地，死傷人族修士無數，哪些地域會較為安全.......

這都是人族修士用命探出來的信息。

顯而易見，這些是很重要的東西，是修士要想在殘酷的域外戰場上活下來所必須牢記的東西。

但這個玉簡的發放過程卻是顯得有些輕描淡寫，過於隨意，甚至發放玉簡的修士，都沒有跟新人們強調玉簡中信息的重要性。

這是因為能進入玉門關的修士，即使是新人，也至少是元嬰修士，都不是什麼小孩子了，知道孰輕孰重。

只要不眼瞎，大家就能看出來這些資料是關乎每個人的身家性命，沒有人會蠢到不以為意。

若真有人如此心大，別人也無話可說——你自己都不惜命了，別人還能拿你怎樣？

接過玉簡之後，眾人正式邁入烽火殿的大門。

眼前先是一暗，然後驟然閃亮。

大殿之中，氣象萬千。

首先映入他們眼帘的，是一個懸浮於大殿正中心的，巨大的鎏金立體畫卷。

畫卷之上的景緻具體而微，直把玉門關域外戰場的山山水水完全復原。

但在畫卷之上，還有著一大片一大片的地域蒙著一團迷霧。

這代表著的是人族還未探清的地域，最好是不要擅入。

除此之外，畫卷之上還有十七座籠罩著黃色霞光的人族城關，與近百座籠罩著猩紅血光，代表魔族據點的城池所存在。

從此處也可以看出，魔族與人族實力相差是有多懸殊。

在畫卷的兩端，一是人族玉門關，另一便是通往深淵兵魔疆域的空間通道。

陸青山視線再往左看，看到的是一塊巨大的玉碑。

在玉碑最頂端，最顯眼的位置，鐫刻著三個金光閃閃，龍飛鳳舞的大字。

「玉門關」！

就在「玉門關」三字下方，則是用同樣的金色字體，寫著一行略小一些的字——「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蒼穹」！

「這是劍宗的青雲劍仙前輩，親自題的字。」人群中，有修士輕聲道。

僅僅只是從這一行小詩之中，眾人就都感受到了幾分所謂的「劍仙氣度」。

再往下看，玉碑之上顯示著許多則戰報。

這些戰報是不斷浮動變化的，隨時更新，然後按照重要性排列。

比如現在，於玉碑最重要位置處，所出現的戰報是---【落雁關附近出現魔族大規模活動蹤跡，急需修士前往支援鎮壓!】

這是一份緊急戰報，所以才被置頂於最重要的位置。

再下一行的戰報則是---【劍宗夏道韞，於雄獅嶺斬殺三眼魔主!】

看到了師尊的名字，陸青山不由多看了兩眼戰報的詳細內容：

長安一萬九千九百七十七年，劍宗夏道韞於域外戰場雄獅嶺，遭遇魔族三眼魔主埋伏截殺，最終憑藉手中之劍，成功反殺。

……

此事是發生於長安年間，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十年時間，可卻依然是高高懸挂在玉碑第二重要的位置上。

由此可見斬殺三眼魔主是多麼轟動的一件大事。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魔主都是八品的存在，相當於人族的八境修士。

八品魔主埋伏夏道韞，反而是把自己給送了，這等勝利的確是百年都難得一見，是值得稱道許久的。

陸青山接著往下看，戰報開始變得越來越繁雜。

不過但凡能登上玉碑的戰報，那絕對都能稱得上是大事了。

另外，人族並沒有所謂報喜不報憂的觀念——雖然那些大勝的戰績，的確能讓許多修士看著熱血沸騰，鼓舞士氣，但兩族之戰，到了最後，不還是得靠實力分勝負？自欺欺人，自我麻痹又有何用呢？

所以，陸青山很快就看到了一些觸目驚心的戰報：

【廣御宗大長老，合體期大修士，昆德大修於七星坡遭遇魔族包圍，不幸身隕！】

【玉德關遭遇魔族奇襲，損失慘重，犧牲修士如下.......】

迅速瀏覽了一遍，陸青山大致估計了一下，甚至連喜憂參半都算不上，差不多是喜三成，憂七成這個比例。

人族，一直都是十分艱難的。

而在玉碑在快末尾的位置，陸青山看到了一則與自己相關的消息---【最新一批千名修士，於今日進入玉門關】

……

最後，在大殿的左邊，則是一個通往偏殿的走道。

那是玉門關修士使用戰功兌換靈材的地方。

他們這些新人，如今戰功一欄上都是一個光禿禿的零蛋，自然就沒有什麼去深入了解的必要，稍微知道一下這個地方，便是離開了。

.................

就在陸青山進入玉門關不久之後，天山，長風大陣之外。

有兩道遁光驟然出現，然後迅速停下。

一高一矮兩個男修的身影從遁光中出現，逐漸清晰起來。

他們懸浮在天際之上，遙望著不遠處籠罩著天山的那一層水幕。

「是這裡？」其中稍矮一些的男修，陰沉著聲音問道。

在他的肩頭，有一隻碩大，半透明的蝴蝶正在撲扇著翅膀。

「應該是了，百幻蝶感應到他的氣息就在前方的區域中，也就是天山山脈里。」

高個男子看著遠處的那道水幕，目光之中滿是陰翳，緩緩點了點頭，「沒想到這畜生竟然是進入玉門關了。

若是我們還像之前所準備的那樣，鋪網式在七域搜尋他的蹤跡，那就算是將七域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他，白忙活一場。

這劍修說是劍修，可卻一點都不劍修，竟然如此陰險，想要將我們地府玩弄於鼓掌之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矮個男修陰森森道：「最後他不還是被我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他再能躲又有何用？在百幻蝶的追蹤能力之下，不還是無所遁形？」

「百幻蝶，可是總府那邊偶然培育出的異妖，只要聞過一個修士的氣息，便可以將這個修士鎖定，萬里追蹤。

可惜的是這個天賦能力，百幻蝶一生也只能用一次，總府也一直無法培育出第二隻百幻蝶。

他一修士，讓我們動用這唯一的一隻百幻蝶，他就算是死也不枉此生了。」高個修士悶著聲音道。

「百幻蝶的能力說有用也有用，說雞肋也雞肋，用到他身上算不上浪費，只能說是剛剛好。

就是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們地府如此多信息的，簡直是比天機觀那群老不死的還要誇張。」矮個修士恨恨道。

「經過這畜生一鬧，我們很多計劃的節奏都被打亂了……

再讓他這樣鬧下去，指不定還會整出什麼幺蛾子，你說的對，正所謂夜長夢多，對他動用百幻蝶，絕對是值得的。」

「只是這個玉門關，我們二人卻是不好混進去啊，太顯眼了......」

「這還不好解決？找個人帶著百幻蝶，進入玉門關，然後將百幻蝶交給魔帥大人，將這陸青山的情況與他詳細彙報一番即可。

在人族疆域我們出手還得是小心翼翼，到了域外戰場上，我們魔族可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這種情況下，這陸青山哪還有不死之理？」

「說得在理！」

兩個地府之人，一應一和間，很快就做出了決議，然後遁光一閃，迅速離開了天山。

............

陸青山在玉門關只不過是呆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在與他同批進入玉門關的修士，還在熟悉環境的時候，他便是選擇了出城。

這並不是他自大，只是因為他前世雖然並未來過東域的玉門關，但南域那邊的紫荊關他卻是熟悉得很。

這兩者在架構上近乎是一模一樣的，最大的差別在於地理環境與會碰到的魔族血脈不同。

但要想快速摸清這些東西，卻是需要通過實戰來熟悉的，留在玉門關中並沒有太多意義。

要去哪個城關，他在烽火殿走了一趟后，也就有了計劃.....

落雁關！

就是那個於近日出現大規模魔族活動蹤跡的落雁關。

他來玉門關是為了除魔，那自然是哪裡魔族多，便往哪裡去。

至於危險，域外戰場上何處沒有危險？

即使是在人族疆域之中，也都談不上安全。

逃避，永遠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不只他一個人是這般想的，就像那些鎮守小型城關的老人們，會不知道危險嗎？

可他們依然是選擇了堅守城關。

........

經過法陣的檢驗，靈光籠罩，一閃而逝，下一刻，陸青山就被傳送到了玉門關外。

「出發。」

嗖的一聲，桃花離體而出。

陸青山心中一動，御劍而起，化作一道劍光，朝著落雁關的方向迅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