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厲得可怕？有多嚴厲？又有多可怕？」

霍雨浩聞言，澹澹問道。

老婦人見到霍雨浩毫無波瀾的樣子，不由有些意外。但一想到他只不過是個剛入學的新生，也就不奇怪了。

她笑着答道：「呵呵，學院裏誰不知道周漪這怪物老師的稱號？她要求嚴格，態度嚴厲，所帶的班級，退學率可是全年級數一數二的。去年她帶三年級一個班，順利升入四年級的只有十分之一。」

霍雨浩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老婦人繼續說道：「但是，她的教學成果也是同樣數一數二的，她所教導過的學生中能順利升入高年級的，最後有將近四分之一能進入內院。跟着這位周老師，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說到這些數據的時候，老婦人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其實，她就是自己口中介紹的對象，新生一班的班主任，周漪。

今天竟然就遇見一個自己將來的學生，不由產生了一種逗弄他的惡趣味。

順便，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也能聽聽外人對自己這個怪物老師的看法。

「呵，會說謊的數據，倖存者偏差罷了。」

聽完周漪的介紹，霍雨浩澹澹評價道：「把所有資質稍差的學員全部淘汰掉，剩下的可不就是高升學率的天才嘛。」

「即使所有在她教導下順利升學的學生都進了內院，僅憑這麼高的退學率，就足以稱之為教學事故了。」

「她或許是個優秀的選拔官，但絕對不是個稱職的老師！」

霍雨浩的批評毫不留情，將周漪引以為傲的教學成果貶低得一文不值。

周漪臉上的笑容一僵。

沒想到眼前這個新生膽子這麼大！

她心中安慰自己不要跟新生一般見識，努力擠出笑容：「那你說說看，為什麼周老師不是個好老師呢？」

她稍稍眯眼，觀察起霍雨浩的實力。

竟然只有十一級！怎麼通過入學審核的？

走後門？

想到這，周漪的內心不由升起一陣厭惡。

原來是走後門的貴族子弟，難怪會討厭嚴厲的老師，是害怕自己被退學吧？

「老師是什麼？是傳道授業解惑的。」霍雨浩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

在他腦海中的天夢不由興緻盎然地仔細傾聽起來，她知道，每次霍雨浩露出這樣的表情，就是要開始說她聽不懂但又覺得很厲害的大道理了。

「只知道選拔最優秀的天才培養，是把其他學生當成什麼了？炮灰嗎？」

「把天才培養成天才有什麼難的？把普通人培養成天才才叫本事。」

霍雨浩的語速不快，雖然是在駁斥但是卻顯得異常冷靜。

「你懂什麼？」周漪感覺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冷說道，「周老師雖然嚴厲，但是對所有同學都是一個標準，一視同仁，從來沒有偏心。」

「哪怕是最有天賦的學生犯了錯，她也會毫不留情地開除！」

「那就更好笑了。」霍雨浩冷笑一聲，「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錯誤能讓她隨意開除學生。」

周漪平復了一下情緒，覺得自己冷靜下來了，說道：「去年，在周老師剛接手三年級一班班主任的時候，第一堂課便讓所有同學繞着操場跑兩百圈。」

「那些學生都是二環三環的實力了，這兩百圈對他們來說不在話下。」

「然而，有一名天賦十分不錯的男生故意少跑了五圈。周老師當即就將他開除出了學院。」

周漪眯着眼睛看向霍雨浩：「你覺得周老師做得不對嗎？」

「確實，她通過鐵血手段在學員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學員們真的從中學到了什麼嗎？」

在周漪錯愕的目光中，霍雨浩繼續說道：「老師您也是從十二三歲的年紀過來的，理應知道這個年紀應有的叛逆，尤其是少年。」

「那個男生為什麼會少跑五圈呢？或許只是因為他一時頑皮，想要偷懶，卻因此就被直接退學。」

「您覺得這合適嗎？」

霍雨浩絲毫沒有畏懼，直直地與周漪對視。

周漪低聲道：「偷女干耍滑，自作自受，有何不合適？」

「從此之後，她的課堂上再也沒有學生敢偷懶。」

霍雨浩平靜道：「他們確實不敢偷懶了，但是他們真的認識到偷懶這一行為是錯的了嗎？」

「不，並不是。他們都沒有意識到，包括那個被退學的學生。」

周漪一愣。

「他不會認識到偷懶是自己的錯誤。他只會埋怨自己偷懶被老師抓住，只會把被退學的悔恨轉移到老師和學院上。」

「其他同學也不會認識到偷懶這一行為的錯誤。他們不敢再偷懶，也只不過是畏懼老師，畏懼被退學罷了。」

「如此治標不治本的教學方法，稱不上嚴厲，應該說是嚴苛。」

周漪心中隱隱有些被霍雨浩的言論說服，但她不肯承認自己的教學理念有誤：「哼，每年從史來克學院退學的學員何其之多，殺雞儆猴，也是值得的！」

霍雨浩表情認真：「不要小看這一點點負面情緒啊。」

「對史來克學院來說，確實只是一名可有可無的學員退學。但是，卻在所有學生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每當他們回想起史來克學院時，恐怕想到的就不是那個曾經的大陸第一學院，而是那位嚴厲的周老師吧？」

「那位被退學的學員原本可能擁有一段非凡的人生，實現自己的價值，卻被這一微不足道的錯誤給改寫了。」

「十幾歲的小屁孩他們懂什麼正確和錯誤？為他們建立正確的價值觀不正是你們老師的責任嗎？」

「要是他承受不了打擊，從此消沉，一蹶不振，或者，想得再極端一點……」

霍雨浩臉上露出一種恐怖的平靜，語氣有些駭人，卻充斥着驚悚的理性。

「他要是因為這件事就此墮落成了邪魂師，您覺得，那位周老師應該擔幾成責任呢？」

「那就不僅僅是幾條人命的問題了。」

周漪的心頭一顫，身為魂帝級強者的她竟然被嚇得退後了半步。

邪魂師……

邪惡的代名詞。

他們的出現總是伴隨着血腥與死亡。

周漪不敢去想那個後果，只是在心中不斷重複。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很快恢復過來，眼神冰冷地問道：「危言聳聽，身為老師，要是不這般嚴厲，如何才能鎮得住這些心高氣傲的學生？」

霍雨浩澹澹道：「嚴厲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為了嚴厲而嚴厲，就本末倒置。」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不必那麼嚴苛，也能達到足夠的效果呢？」

「嗯？」周漪一愣，竟是充滿期待地看着霍雨浩。

不知不覺間，她對霍雨浩的印象已經改觀了。

她有一種預感，眼前這個少年會告訴他一個不一樣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