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銀月如盤。
一間綠樹環繞,花卉開放的院落內,燈火裊裊。
韓靖坐在庭院的石桌旁。
院裏的桌上放着好酒好菜。
這些都是江別鶴派人剛剛送過來的,此處院落自然也是江別鶴安排的。
韓靖用自己研製的特異藥粉,灑在酒菜里,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無毒。」
他又夾了一筷子菜,仔細咀嚼,敏銳的感知上也沒有麻痹感傳來。
「也沒有迷藥,奇怪,江別鶴葫蘆里究竟買的什麼葯?自從午間來到此地,他都沒在露過面,莫非是白日間我說的話,把他震到了,他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我?」
韓靖的右手食指輕輕敲著桌面,發出「篤篤」響聲。
「不對,江玉郎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以江別鶴的性子,又怎麼會容忍幾十年的經營毀於一旦,他比任何人都想親手置我於死地,所以,我一到宜昌城,就被其眼線盯上,還讓簫子春等人試探我的武功!」
韓靖眼珠轉動,腦海里彷彿有電光火石閃過,心中想道:「在見到我的實力后,江別鶴沒有把握,只能現身告罪,我言其生平最大的秘密,他也面不改色,除了臉皮厚這個原因,最終目的是為了拖住我,只要拖住我,必然會有人來對付我。」
「能對付我的人,又想解決我,且江別鶴又認識的,除了移花宮那兩位還有誰?」
「這二十幾日,我打敗花無缺,救走小魚兒的消息,自是早已傳到了移花宮裏,所以,江別鶴消失的這半日時間,是去請人了。」
韓靖霍然抬起頭,望向星光閃動的天邊,嘴角微微勾起:「來的是邀月呢?還是憐星?或者說,兩位都會來?」
真是有些期待啊!
「小彩姑娘,你過來一下。」韓靖呼喚一聲。
一位面容清秀的丫環從裏屋小跑過來:「韓公子。」
「麻煩你再拿兩幅碗筷過來。」韓靖轉頭,對她笑道,「待會興許會有客人上門。」
被韓靖這般瞧著,清秀丫環臉頰微微一紅:「是,韓公子。」
不一會,丫環把碗筷送來擺好,萬福退下。
韓靖自斟自飲,剛飲下第三杯酒,忽然心中一動,他站起身來,望着正前方的院牆。
一陣微風拂過,牆頭上突然出現一位女子,她著一身雲霞般的錦繡宮裝,長裙飄飄。
在光火與月輝的映照下,女子看起來才二十幾許,她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嬌靨甜美,更勝春花,一雙眼眸看似冷漠,實則藏着幾分靈動與稚氣。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着她的絲毫心事。
無論是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又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衣衫也遮擋不住她左手與左足畸形。
是憐星。
沒錯,她正是移花宮的二宮主——憐星。
韓靖目光從容的望着她,眼裏有這對絕色容顏的讚歎,有對其無雙氣質的欣賞,當然,也帶着一絲衝動的佔有慾。
「憐星宮主,你好。」韓靖當先開口,打了一聲招呼。
「你似乎知道我會來?」憐星宮主的聲音好似清泉流響,她自然注意到了韓靖的姿態以及石桌上擺好的碗筷。
「不錯。」韓靖大方承認,「依照我的推算,兩位宮主必然會來一位,可也不排除兩位都來,若只擺一副碗筷的話,豈不是怠慢了貴客。」
「推算么?」憐星宮主寶石般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趣色,「莫非你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未卜先知算不上,但易術星相本人還是略懂一些。」韓靖道。
憐星宮主饒有興緻的打量起韓靖,眨了眨眼睛,輕笑道:「那你知道我來這裏做什麼嗎?」
「是來殺我。」
話剛出口,韓靖又改口道:「不對,準確的來說,是打算來殺我。」
憐星宮主噗嗤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韓靖笑了笑道,「倘若邀月宮主來了,你一定是來殺我的,但她不在,興許你連殺我的心思都沒有。」
憐星宮主笑容不變:「你憑什麼這樣認為?」
韓靖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緩緩說道:「只因我知道你活潑善良,之所以強裝冷酷,不過是對邀月公主的畏懼太深了,畏懼到只能對她百依百順,不敢表露出絲毫的個人意志。」
這些話,恰恰剝開了憐星宮主的層層面具,把她隱藏在最深處的一面點中。
要知道,她身上的「先天殘疾」與邀月宮主脫不開干係。兩人小時候,她與邀月搶摘桃子,邀月宮主求勝心切,狠心的一把將她從樹上推了下來,摔斷了左手與左足,這才形成了後天的畸形。
這個事兒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那絕對是滅頂之災,但凡誰害了自己,那必然是要加倍討還回來。
但憐星卻並非如此,在長期的蹂躪下,憐星卻對邀月產生了極大的奴性。她並沒有對邀月產生怨恨,甚至沒有想過離開她,相反,她對邀月百依百順,從來都不敢反抗。
對於憐星來說,她早就把自己劃分為邀月的所有物,她只能不斷壓迫自己的思想,壓迫自己的情緒,她必須要以邀月的需求為中心,不能有半分越矩的行為,這幾乎成為了她的人生教條。
但她到底是一個女子,只要是一個女子,又有誰會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身材,更何況,她又是這般風華絕代的女子。
是以,手足上的殘疾導致她長久以來深深的自卑,導致了她複雜的性格,明明是活潑善良之人,偏偏要裝着冷酷狠毒。
「你住口!」憐星宮主輕叱一聲,嬌靨的面容瞬間變得冷峻無比,語氣裏帶着羞惱之色,衣袍無風自動,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揚起,對準韓靖,輕輕向前一拍。
凜然掌力直如爆發的山洪,洶湧澎湃,其剛猛的威勢,便是大伏魔拳也遜色三分!
韓靖神色平靜,右手以太極單鞭之勢橫托,乾坤大挪移虛虛一勾,牽引撥動,把這股極為暴烈的掌力向後方房頂某一處檐角挪移而去。
轟!
勁氣勃發,檐角炸裂開來,碎石如雨般落下。
炸裂聲中,還有一聲人的悶哼,衣袂翻飛之聲隨即響起,轉瞬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