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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女放過我 - 一百四十二.劍,最要遠離的就是感情字體大小: A+
     

    因為那是柳半煙,無天闕劍閣座下首徒,劍道天賦冠絕大離,年輕一輩里首屈一指,只是在修為層面稍遜蘇若若這等妖孽一籌罷了。

    不過…修劍路苦寒,自幼修習劍精通劍,當然來之不易,無心磨鍊修為,也算是可以理解。

    畢竟也不是人人都如蘇若若一般有着裴如是這等從天之驕女一路步往頂流宗主的渡劫大圓滿盡心儘力,視如己出般一旁輔佐著儘可能少走彎路。

    況且柳半煙的靈根並不能算極佳,天子論座之際,她幾乎能以新晉的頂流宗門弟子博弈,其實那都是因為這麼多年的苦修積累。

    而天子論座之後她登入藏劍閣,揭開只存在於傳聞中的那位劍聖遊歷而留下的劍典孤本,拜劍數月終於有所參悟。

    如今,她剛剛問道,睜開眼已是天下最年輕的劍心。

    甚至還有可能是整個大離獨一無二的——如果沒有某些悶騷的傢伙偷偷藏着掖着的話。

    現在的柳半煙已不是一句「來日可期」可以比擬的了。

    蘇若若一劍斷開天幕,一炷香內輕鬆敗退頂流宗門兩位天之驕子的景象還歷歷在目,柳半煙唏噓之餘,深感未來要與之比肩,或許也不是空談了…

    但…欣喜歸欣喜,只是蘇若若最近的修為,漲的未免太過兇猛了一些。

    聽聞她年關過後不過幾日之內就參悟到了元嬰六段…

    要知道,蘇若若登入元嬰境也不過是去年入秋的時候,這才寥寥數月…難不成她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么?!

    況且…她才不過是碧玉年華,而自己…已是過了桃李,將入花信…

    柳半煙望着台下人群中素衣點塵的二人,恰如兩道白光,頗感刺眼,她緩緩挪開了眸子,心中有一股子很是奇特的「我頹頹老矣,已是將歇的前浪,後浪翻湧滾滾而來,如何對弈?」的迷茫情緒在升騰。

    天子論座之後,數月已過,柳半煙本對於自己的進步喜不自勝,今日得以出關接劍,應是在江州嶄露頭角的好時候。

    此時此刻,恰如當年離京州第一才女一步之遙的趙紅衣。

    柳半煙忽然發覺,其實人人都在往前踱步,反倒是她慢了一截,台下的寧羨魚,修為自己已經完全看不通透了,結合聽聞,估摸著已經步入分神。

    便是一切機緣巧合的輔佐之下,那也是分神境,古往今來,受過大造化的修士絕不在少數,難的是修行路。

    柳半煙心中的驚詫與一絲絲很細微的自卑感轉瞬即逝,頃刻間便化作無邊的爭強之意。

    若不是林不玄那日拜劍,以鍛體境的低微修為斬出一道光,劍意之深,能隨意將長安御道旁的盤根古樹齊齊砍倒…

    如此情形,柳半煙捫心自問,自己在那個境界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自愧不如油然而生,但…愈是如此,便愈是激發發她的慕道心緒,她承認貿然揭開劍典孤本,確實是有賭的成分,但…她也的確賭對了。

    如她這般冉冉升起的新星,在無天闕內一言九鼎,而她望着台下的林不玄,緩緩側目出言攔下越十秋灼灼逼人之態,其實也算是情有可原。

    無天闕好歹也是曾經的頂流宗門,三分之後,依舊能各自扯稱作一流宗門。

    而文宗,亦是一流宗門,即便當紅,那也只能與無天闕劍閣平起平坐。

    站在無天闕的角度,這是本家的鑄劍台,文宗掌令若是公然在鑄劍台上要拿林不玄是問,那無異於是直接在打無天闕的臉。

    不論他有沒有藐視的想法,此行一出,若是無天闕不動聲色,那便是如同服軟。

    而柳半煙要為無天闕找回面子再正常不過,可周遭或為拜劍或為慕道或為見奇觀而來的大離修士及百姓所錯愕的並不是柳半煙為無天闕執言。

    而是她的話語很明顯偏向了林不玄,似乎是想在文宗面前保林不玄的意思。

    她大可以將文宗請出鑄劍台,那同樣彰顯一流宗門的氣度。

    畢竟林不玄再怎麼說也是魔門出來的,即便天子論座之後他仍然在皇宮內待了幾個月,那也不好說他背地裏有沒有和執柳宗往來。

    裴如是閉關太過倉促,執柳宗與朝廷的關係就像是冰釋前嫌了一般沒了動靜,再聯想到逼入皇宮之時的風言風語,說不好蘇若若當權又與林不玄暗中交好了。

    不論怎麼說,正道宗門也得與林不玄劃分界限,避而遠之才對,結果鎖心宗,無天闕兩家聖女各個站在林不玄這邊。

    前者還要離譜,分明以清心寡欲為證道方針,現在居然還自願被林不玄輕輕牽着,而她如今的一臉淡然恰恰很有一種「我與他老夫老妻了,不過是牽牽手而已,這才到哪?」的感覺。

    鎖心宗與執柳宗交好的風聲今日之後,估計會愈演愈烈吧?

    突如其來的變故與反轉,讓江州此地難得陷入了一片令人錯愕的死寂,風中只餘下刀劍相向的乒乓作響。

    「將——」的一聲斷響,天際的兩柄劍終於博出勝負,紫光閃耀的長劍被自發分開化作兩柄的逐鹿咬死,直接壓倒在鑄劍台上。

    劍柄相抵,劍身糾纏,那絳紫色的長劍發出一聲綿長的哀鳴,餘音顫顫,而後那柄長劍劍身一瞬僵直,再緩緩軟倒在地上,細密的江水輕輕劃過兩柄劍,滴在鑄劍台上。

    周遭的人家群里嘖嘖稱奇,林不玄也頗感有意思,這畫面是好好的雙劍博弈,結果看上起莫名怪裏怪氣。

    而逐鹿又「嗆——」的一聲回到了他的手裏,奪回了無數劍修灼熱的艷羨目光。

    越十秋才是回過神來,對着柳半煙及那鑄劍台後白髮白眉的仙風道骨老劍修抱了抱拳,寒聲問:

    「柳仙子何意?難不成你無天闕劍閣也要與魔人為伍?大家皆是正道宗門,不鼎力相助也罷了,林不玄如此狼子野心,恐怕你無天闕也未必能把握得住!」

    柳半煙彎了彎腰拾起鑄劍台上那柄絳紫色的長劍,反問了一聲:

    「身為正道,豈能趨名逐利,報團取暖,以多欺少之舉?!」

    她眸光直勾勾掃過林不玄與寧羨魚,在兩者的雙手相交之處微有停頓,而她面色無變,背後的老劍修很滿意地捋著鬍子點頭。

    柳半煙接着道:

    「幾個月前,半煙為籌備天子論座而提前趕往京州,當時在長安城的月滿樓下誤會了林先生偷學本家劍典,而林先生沒有當眾要問半煙的不是,半煙承他一情,如今還之,有何不妥?!」

    越十秋愕然,月滿樓這事的傳聞很淺,似乎是蘇若若執意壓下來的風聲,自己的耳聞只有一點點,當然沒想過此事,如今被當面截了胡,只得指著林不玄道:

    「可他是魔門妖人!」

    柳半煙搖頭,「與身份無關,若說身份,林先生先前已被裴宗主逐出執柳宗,如今他還是我大離的國師,越掌令怕不是在藐視朝廷權政?!」

    越十秋一愣,發覺自己進了套,他雖然現在知道天子論座裴如是殺趙元洲不過是林不玄的算計好的,而林不玄依舊是執柳宗的先生,但…天下人不曉得啊,他們還以為裴宗主是根本來不及去料理林不玄,畢竟閉關問道才是重中之重。

    他避開矛頭,轉了話鋒,「不論林先生身份幾何,而是我文宗壟斷大離詩詞歌賦,而林先生剽竊這書卷的創意,本掌令如今興師問罪何錯之有?還請白老劍尊執言!」

    柳半煙回頭請示,輕聲頷首道:

    「師父。」

    那老劍修才是笑了笑,負手輕輕踱了兩步,「越掌令話無差錯,只是…不論林先生與你有任何過節或者他是誰,總之,半煙欠林先生一情,理當還之,這便是江湖大義,這才是正道宗門該有的樣子。」

    然後他拉長了聲音,「當然,老朽也可以領教領教越掌令的判官筆。」

    老劍修的聲音方才落下,他微微睜眼,柳半煙手裏的長劍一顫,脫手而出,「嗙——」的一聲,一道劍氣隨意砸在地上,整個鑄劍台裂開一條狹長的口子,一直到了越十秋的跟前才剛剛止住。

    越十秋一咬牙,起身抱拳,「白老先生果真有正道之風氣,請恕晚輩告退!」而後他即刻化作一道遁光,刺入陰雲杠杠聚攏的天際。

    寧羨魚拉了拉林不玄的袖子,後者心領神會,即刻也抱拳道:

    「晚輩謝過白老劍尊出手相助。」

    那老劍修只是繼續負着手,空中的長劍重新飄回了柳半煙的手裏,他搖搖頭,「是半煙欠你一情爾,老朽代之出手,已有罪過。」

    然後他抬頭望了望天,隨口下了逐客令,「陰雲密佈,恐有雨驚擾諸位道友,今日已是鬧劇一場,老朽無地自容,還望各位見諒,如今請自便。」

    周遭群眾自然也懂,連聲告退,如同退潮般奔走而去。

    林不玄也點點頭,正欲攜著寧羨魚退走,卻聽台上的老劍修緩緩道:

    「還請林先生留步,若是無事,不妨來我無天闕喝一杯茶。」

    林不玄與寧羨魚面面相覷,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

    無天闕劍閣,立於大江以東,一路衍生開去,在地圖上看,就如同一柄橫砍在江州的長劍。

    而閣內的風中劍氣很重,像是一層無形的界限,若不是劍修或者修為不過,無意步入其中,估計能感受到千刀萬剮的苦楚。

    柳半煙領着二人走,路過的劍修各個打招呼,她也是點點頭。

    三人一時半會陷入沉默,林不玄率先開口發問:

    「柳仙子為何救我?」

    柳半煙沒有愣神,果斷直言道:

    「半煙說過了,欠林先生一個人情而已,如今還情,很正當。」

    這話倒是讓林不玄有些捉摸不透,他繼續問:

    「先前被逼入皇宮的時候,柳仙子不已經幫過我還了情?」

    柳半煙搖搖頭,「那是林先生的局而已…」

    「既然你知道我騙了你,那為什麼還要還情?」林不玄愈發不解,在柳半煙的立場,林不玄哪是什麼好人?

    「騙與還情…並不衝突,也正因為那是騙的,是假的,所以半煙其實並不算是真正還了情,如今才是。有情必還,才是正道。」

    柳半煙頷首,話語淡然,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好。」林不玄也點頭,「那白老劍尊如今要留我喝茶,是有何意?」

    「師父的想法,半煙並不能參悟,不過半煙猜想,或許是他惜才之心犯了,見林先生的道歪了,想正一正?」

    柳半煙伸手捋了捋髮絲,天際間的雨終於墜了下來,她遞給林不玄一把傘,自己也打了一把。

    「道歪了?此話怎講?」

    噼里啪啦的雨點墜打下來,將入夏季,這雨勢也很有深夏的味道,林不玄撐起傘,下意識輕輕將寧羨魚擁近了一下,後者唔了一聲,垂了垂頭,卻也沒有跑開。

    柳半煙側目,看着兩人,眨了眨眸子,只是道:

    「看得出林先生是修劍的,而我無天闕劍閣,在劍道這路上算得上是大離權威,林先生的劍道一開始就錯了,修劍之人要時刻銘記

    ——劍,最要遠離的就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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