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玄騎着馬,一路向北了好幾天,心裏的目標還是沒有徹底確定下來。
流螢不辭而別,也不曉得去了哪裏,如今依舊是了無音訊,果真是修為回去了翅膀硬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開溜?
還是欠調教了。
趙紅衣也胡跑胡跑的,惹得他有點兒不快。
但周傾韻的提議還蠻不錯的,估摸着她的思緒也被林不玄拓開了去,居然會有這種奇想。
軟飯自然比不上蓋飯好吃的...
況且,整個大離都地處中原以南,涼州與鹿州江州各自接壤,算得上是四通八達,他便是動了些歪心思,駕起白馬,踏往涼州。
「***熏心,早晚死在女人身上。」輕鸞很難得的念叨了一句。
林不玄倒是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就知道躲起來偷聽偷看?就不怕哪天你塑了體被我收拾?」
「待至本尊凝神出來第一個殺了你再奪舍!」輕鸞冷哼,又鄙夷道:「整日圍着女人轉,這就是你追求的江湖大義?」
「我哪有什麼江湖大義?你真當我是正人君子了?」林不玄打了個哈哈,入江湖的初心早就變了,問道成仙?
問道是真,成仙是假。
——
趙紅衣就是那個做夢都想着跳出井口的人。
而她也終於藉著皇城裏的這場變革真的跳了出去,一切都來的太快了,快的令人咋舌。
朝廷勢頹,八扇門分裂,皇帝駕崩,這對於大離來說無異於抽筋拔骨般的重創。
而她趙紅衣分明身為最正統的皇脈,朝廷里最萬眾矚目的皇女,心裏居然連一點兒悲戚難過都沒有,甚至還很是欣喜,畢竟她對朝政沒什麼感情。
但這種欣喜感很快就消散地無影無蹤了。
趙紅衣原以為就算是林不玄答應了幫她脫出朝政那也起碼需要個一兩年,到時候自己恐怕已經被他的各種手段給變成了只知道接受的...專屬傀儡了吧...
那時候就算是林不玄還了她自由身,自己或許已經徹底淪陷到欲罷不能了...
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念想?倒不是因為趙紅衣被害妄想症犯了,而是...
連那般清貴矜持,她敬仰的幾乎如同偶像一般的名義上的皇祖母都被林不玄輕易拿在手裏,像一條任他宰割的魚。
天子論座當夜,趙元洲大勢已去,趙紅衣雙手提着寬大的拖地的鳳袍邁著歡快的步子蹦上太清殿。
她本想好好抱一下林不玄再故作清高地說上兩句類似於「本宮抱你是施恩於你」這種話的。
結果正好迎面撞上了一幕最不該撞見的春宮。
太清殿裏,太后軟媚的聲音溜出殿外,惹得趙紅衣的耳根緋紅一片,而透著薄薄的窗欞,那些燭火搖曳中的身影也同樣在她眼底翻湧。
那一夜,她立在太清殿的殿口上呆若木雞,一面不知道為什麼臉頰上有晶瑩滾落,一面很不爭氣地把玩起了自己的...
她心中只敢仰望的一輩子都想成為的太后陛下居然與攥著自己駙馬令的國師大人在離她僅僅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門的太清殿裏肆意妄為...而自己卻只能老老實實在殿外站定,連喘氣都要捂著唇拚命抑制。
人的悲歡並不相通,皇女殿下只覺得太清殿裏的那對狗男女實在吵鬧...可能是因為自己不在裏面吧。
但她雙腿發軟亦是真的,迷濛的心緒好不容易才是清明了下來,她步履很亂地逃出了這是非之地。
趙紅衣覺得自己心裏很是難以言說,她分明跳出了朝廷這束縛了自己二十來年的困獸之地,欣喜感卻是在某一瞬間就被消磨殆盡,趙紅衣只感心中百感交集。
艷羨?吃味?難過?悲戚?
或許都有,甚至可能還有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趙紅衣感覺自己心裏亂糟糟的,她抿著唇終於放下心念躍入天際,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似乎就要墜入那比朝堂還要更兇險更苦寒的江湖大浪中去。
——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跳進江湖。
趙紅衣望着偌大的宮樓,眼底擠着落寞,暮冬都已走入末尾,天間的雪小的幾乎捉摸不到。
這是落紅宮,地處涼州,專屬於她的宮殿,同時也是曾經象著着她花瓶那般華而不實的身份,而現在,這座燈火空明的樓宇靜靜伏着,像一隻油盡燈枯的巨獸。
而她如今正獨身坐在落紅宮最內的府邸大殿,原本大群大群的奔來走去的宮女早已鳥獸作散。
剩下的寥寥數人更顯大殿的孤寂且落寞,正如她雖然清明卻有空缺的內心。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自己達到了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真正目標,天下之大哪裏都能去,可是...本宮...怎麼還是回到了這裏?難道...本宮念想的其實是權政?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悠悠的語調像是哼曲一般綿長,緩緩游弋入她的耳中,這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也很應景。
趙紅衣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林不玄的身影。
然後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奇了,自己怎麼還在念想那個男人?他有什麼好的?
人家已經貴為大離今朝國師,又是太后心中人,與蘇若若是同門前後級,被外傳「神仙道侶」之餘還是執柳宗名正言順的先生,怎是自己這落魄的前朝皇女攀得上的?
他現在或許還在日夜笙歌吧?
趙紅衣甚至念想起了林不玄剛剛入宮當夜自己將腳伸在他的面前命令逼迫的模樣,如今想來,自己的腳心上仍是痒痒的。
就是不知道林不玄將她置於什麼地位,是踩上朝政的墊腳石么?他說的那些話,究竟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像是賭氣一般,紅衣殿下推開窗欄,將螓首探了出去。
而城外的男人依舊抬着頭,眸光與她相撞,素白的狐裘輕輕在雪風裏搖曳,他身下的白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趙紅衣神色一頓,心中猛然巨顫,她掩了掩唇,情緒如潮海般奔來。
——
宮內的侍女很知趣地退散開去,點起了撩人心魄的涎香,輕煙裊裊,確實勾人。
「殿下別來無恙。」林不玄訕訕一笑。
趙紅衣眸光閃躲,她覺著面前這個男人有點兒生氣,但她又下意識擺自己這麼多年的架子,伸手撩了一下耳邊櫻色髮絲,聲音又回了清冷:
「你來尋本宮做什麼?不去與你的太后姐姐玩兒...」
她作勢念話還沒完,就見林不玄摸出了那一枚屬於自己的駙馬令。
「你...」
趙紅衣望着那枚熟悉的玉牌抿了抿唇,心跳微滯,下意識將手捏成拳,這是...退婚么?千里迢迢來還駙馬令?本宮...
「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莫欺少女窮!」
趙紅衣咬着牙,伸手去捉那枚玉牌,然後林不玄手一抽,沒讓她拿回去,他笑道:
「駙馬令在本先生手裏,居然還敢不打招呼就亂跑?你個落魄皇女好大的膽子!跪下!」
(感覺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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