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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女放過我 - 一百一十一.奈何明月照溝渠字體大小: A+
     

    臘月初八,小雪徐徐下。

    江州水鄉,地處中原以南,四季如春,縱是季冬寒月也不冷的。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江州溫養出來的人都偏柔和,沒有紛亂肅殺的江湖味道,就連人間煙火氣也是溫潤的。

    江州女子就更是了。

    天上白芒撒入大江,濺起圈圈漣漪,柔意愈發揮灑開來。

    行人,小舟,細雪,皆是沒入那流雲煙靄中,很有詩情畫意,宛若人間仙境。

    大離的普通人生活節奏本就不快,江州就更甚了。

    而適時卻有人踩亂靜謐的柔意,踏碎平穩的江面,水聲「噼啪」作響。

    不少人皺着眉頭駐足回望,可望見那少女頓下腳步伸手接起徐緩小雪的嬌憨,眉頭又是舒展開來。

    寧羨魚遙遙望着江的盡頭,青玉般的碉樓像是一座大山,她下意識捏碎了雪。

    ————

    林不玄這幾日的計劃安安穩穩,進展相當順利。

    周傾韻很是配合,床下也是。

    這種玩弄世人報復文宗行徑她聽了也倒是開心,立刻就把著玉璽安排八扇門開售第三節去了。

    由於裴如是還沒有正式上位,執柳宗也沒有明面上踏入皇宮,所以周傾韻依舊算大離最高權。

    就算是裴如是親口說不入朝堂這幫會皇子也不敢上位當權,更別提她現在還沒有一點兒聲明。

    皇宮亂勢剛剛消停,人人惶惶而不可終日,《白蛇》第三節順勢推出自然算是撫慰人心,何來的質疑聲?

    而就在長安城內大排長龍人聲鼎沸之時,有「文宗」人士當空跳下,借管轄天下文道為由,怒而重傷錦衣衛,焚毀全部刊物,然後飄然而去。

    事出之快,算的上是始料未及,但文宗畢竟身居一線,多數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緊接着景門爆出隱盟刺殺未遂的隱情這才掀起風浪。

    最後是「雨夜帶傘也帶刀」的一封「氣抖冷」封筆聲明書散出,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正如林不玄所算的,這三招,招招致命,轟動京州。

    年輕一輩血氣方剛,林不玄帶的節奏又恰到好處,京州的空際遁光一束接一束,斷雪而去,流光溢彩。

    起初林不玄是想展開大離時局,打歪那股子「斷情」的歪風邪氣的,但如今反而是斬獲了一大群修士鐵粉倒是始料未及,但也正好能夠加以利用。

    現在被打壓埋沒,是誰都想幫這位由於朝堂頹弱而顯得「形單影隻」的可憐人出頭。

    而這一整套節奏帶起來,實際上只用了不到半天,遠在江州的文宗,當然不可能有任何反應喘息的機會。

    ——

    文宗,大離近年來新興的一流宗門,由於「厭棄江湖氣,不喜紛亂與俗世」而在江州設立總舵,門內自詡清高的文人騷客確實不少。

    而文宗與音宗的做法如出一轍,只不過他們是壟斷了全大離所有的詩詞歌賦。

    雖然裴如是等嗤之以鼻,但奈何文宗的構思在林不玄穿越來大離之前確實算得上是最前列,這小人書的創始人的確是文宗的人。

    由於新奇,文宗那些酸里酸氣的小冊子一下子被傳播開去,無數人年輕迷濛的少男少女們深受荼毒,林不玄剛剛知道的時候深感扼腕,痛惜不已。

    他在寒山當即就扭轉思路寫冊子畫東西,但也只是叫好不叫座,畢竟文宗***還是蠻大的,與一流宗門唱反調,一旦被查,那就是死路一條。

    大離終究還是靠拳頭硬講話,人文宗掌門人好說歹說也是入道境的大能。

    寒山的林不玄孤家寡人一枚,滿足溫飽還差不多,要以一己之力硬憾文宗,那純屬是天方夜譚。

    而林不玄落筆《白蛇》的時候正背靠着大離無人敢擅動的朝廷,還得到了太后的首肯,那在大離都沒有人敢攔,就連皇上親自想反對都不行。

    更何況當時趙元洲還入了林不玄早就設好的與執柳宗拉鋸戰的局裏,視這位國師大人為救命稻草都不為過,反對?

    那就是與民心與銀兩過不去,怕是得了失心瘋也干不出來這事。

    當時趙元洲膽戰心驚地在林不玄身邊安插著大群實力高絕的侍女貼身保護,深怕國師大人被什麼妖女暗中偷襲,重重保護之下,林不玄自然不會有任何顧慮。

    ——

    但即使林不玄拿着「雨夜帶傘也帶刀」這個署名遮掩,以文宗之能,當然還是能驗明正身的。

    只可惜苦於沒有證據,文宗的那五位開宗巨擘也只能氣的牙痒痒卻無處發泄。

    可現在...今非昔比,朝堂紛亂變革快的像是一場仲夏的驟雨,八扇門說垮台就垮台,朝堂勢力瞬間分崩離析鳥獸作散。

    而林不玄身處亂世正中居然沒死,這對於文宗來說倒是好事。

    文宗早早聯絡隱盟的刺客下了單,如今幾日已過,也該到了有收成的時候...

    ——

    越十秋剛剛醒轉,正準備過問隱盟事宜的,卻聽聞宗外有人鬧事出手傷人,他便是一扶額上的淡青紗帽奪門而出。

    身為文宗掌令,豈能容忍有人如此撒野?

    文宗大院裏撫笛濺血如舞的是個修士,準確來說,是個白衣輕紗掩面的女修。

    全大離這麼裝束用笛的應該只有一個宗門的一個人。

    鎖心宗聖女,寧羨魚!

    越十秋就是再氣不順也得消了,他深知大離的天下沒有幾個人是自家所惹不起的,而寧羨魚,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鎖心宗,雖然現在飽受非議,但依舊是當之無愧的頂流宗門。

    而且...若是其宗真與執柳宗聯手,那寧羨魚就更動不得,畢竟現在的執柳宗基本能算大離的半個正主,玉璽在握,朝堂在手...

    但越十秋望了眼那道靚影,思緒電轉,想到了別的出路,「素聞寧仙子宛若天仙,今日一見,遠勝傳聞...」

    寧羨魚停下了吹笛弄樂,寒雪漸止,偌大的文宗大院皆是風刃打出的裂痕,多數弟子的身上遍體鱗傷。

    院裏鮮血滿地,而衣着素白的寧羨魚立在其中,像是一朵在烈焰中盛開的梔子花。

    隨後她「嗆」的一聲抽出軟劍,指著越十秋,聲音毫無變化:

    「刺殺林不玄,你乾的?」

    聞言,越十秋心中大跳,喜不自勝,這是成事了?!

    隨後他囁嚅道:

    「還請仙子冷靜冷靜,如今鎖心宗風雨飄搖,宗主前輩剛剛過世,若是仙子為一男人不分青紅皂白殺上我宗,恐怕是對風評更有影響...」

    寧羨魚攥著劍的手顫了顫,她抿了抿唇。

    這是事實。

    她知道今天自己本來就不該來的。

    天子論座結束之後寧羨魚就回了宗,由於對宗主仍有敬重而傳承了宗主畢生所留的功法衣缽。

    宗主讓她好好鑽研鎖心大法,早日踏入「萬物歸一」的鎖心大法極境,旋即駕鶴西去。

    如今寧羨魚的道心第三境算是徹底圓滿了,但...說來還挺可笑的,這明明是幾個月前自己的畢生目標,到了現在,卻徹底變了味道。

    是宗主道消身死的原因還是自己親了林不玄的原因?

    寧羨魚愈發吃不準了。

    她與蘇若若確實算同道,兩人背負的都是各自的宗門,壓力如山般傾倒下來。

    鎖心宗的衣缽隨着宗主撒手人寰而被迫交由了寧羨魚的身上,雖然現在有師尊頂着...但遲早有一天...

    而裴如是一閉關全執柳宗的壓力也同樣壓到了蘇若若的頭上,但這不一樣,妹妹她有林不玄輔佐,而且...她又沒修鎖心大法。

    寧羨魚咬着唇,她如今愈發覺得迷茫,明明她踩在元嬰境的前列,功法重塑,而且還是大離絕巔的功法理論能達到的最高,但...

    她卻不想修道了。

    寧羨魚如今稍一閉眸,腦海中林不玄的形象就不斷跳脫出來,揮之不去,而且...不想揮去,可是這與鎖心宗追求至今的所有心念是完完全全相悖的。

    她踏往江州,明面上是說去散散心,順便穩固道行,實際上是為了心念沉入大江,了卻凡塵,就像是在逃避。

    可是...避無可避,消息像是山風,來時無人能阻,她剛剛站定在江州,山風就來了。

    《白蛇》作者被刺殺威脅,封筆而退的消息不脛而走,寧羨魚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提起劍和笛就殺上了文宗,即便她知道這八九成是林不玄故意設的局。

    「雨夜帶傘也帶刀」是林不玄的署名她是知道的,這本《我與白蛇那些事》自己也是在追看的,看得臉紅心跳的,只不過那是在傳承之前了。

    直到現在,她的心緒還是十分平靜,沒有波瀾,喜怒皆無,為友人拔劍這句話始終堵在嘴邊說不出口。

    寧羨魚蹙著柳眉,一動未動,對面的越十秋緩了口氣,接着道:

    「寧仙子若是告退,我文宗也可以不再追究,甚至就此翻篇,若是仙子不走,時候一久難免會有風言風語...」

    說是這麼說,越十秋早早將留影玉架設好了,這也是不可多得的情報,轉手出去掀起鎖心宗更高的風浪之餘,還能小賺不少,何樂而不為?

    適時,天際之上瞬間有無數流光劃過,寧羨魚沉吟中斷,她緩緩抬起頭,那是數以百計的各色宗門子弟。

    而他們如今都怒容滿面,忽然有人怒喝一聲:「文宗欺軟怕硬,一幫偽君子爾!」

    一語落定,人群之中瞬間掀起滔天的氣浪,落在文宗青玉所鑄的巨牆之上,當場裂開無數條紋痕,旋即化成一攤齏粉。

    越十秋懵逼了。

    刺殺林不玄確實是他安排的,但以隱盟行事,絕對不可能亂傳僱主的消息,況且,林不玄的死和「雨夜帶傘也帶刀」有什麼關係?!

    林不玄藏得這麼好,本來應該是作繭自縛了,結果...彷彿是全天下各種宗門的子弟都怒髮衝冠為紅顏似的上來喊打喊殺出手皆是殺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且,這麼多宗門子弟中魚龍混雜,上到一流下到不入流,什麼人都有,文宗子弟哪敢貿然出手?

    步步後退,青衣濺血。

    ——

    絢麗的功法炸裂,刀光劍影如舞,而寧羨魚立在風暴中心站定,衣裙輕紗輕輕擺動,面紗下的她面無悲喜,十分平靜,一如她的內心。

    這就是「我見萬物波瀾不驚」境界。

    而適時,有一柄飛劍穿過人群飛到她的眼前,然後像是力竭一般緩緩往下墜。

    寧羨魚眼眸微亮,撈起那一枚柳葉狀的飛劍,大庭廣眾之下瞟了一眼,那是一張四四方方的信紙,紙上只有一句詩。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很端正的字跡,很熟悉,林不玄寫的。

    寧羨魚剛剛念完,心口忽然就沒來由的一陣抽疼,她眸光顫動,腳步一錯,遁光而出。

    翻飛的碎裂的信紙,像是一場綿長的細雪。

    (這章挺不滿意的,寫來寫去寫不好,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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