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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宴會廳，余賢者站在台階前，高位廳堂位於上京北郊的一座小山頂部，所以從這裡看向遠方的巨大都會，余賢者會有一種錯亂感——彷彿自己回到了剛剛離開維生艙的日子，他的父親帶著他來到這裡，往南看著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那個時候還不叫上京……不過那個時候天上還有星環呢。

·阿余，你要記住，做為人，我自知人壽短淺，所以我將希望寄託於你，去為我看著這世上變幻，看這春夏秋冬，看這文明是不是真的能夠擺脫重力。

還記得父親說的話，那是大毀滅紀元第三十一個年頭，父親老死在了新杭州，他最終放棄了他的醫療供給，將本就不多的藥品交給了更需要它們的人。

「老余，你在想什麼。」

少女走到了他的身邊，余賢者看著眼前的她笑了笑：「我在想我的過去，眼前的城市給我一種熟悉感，又給我一種疏離感，我不知道應該叫它上京，又或者是我記憶庫里的那個名字。」

「有什麼差別嗎，城市不會因為名字的不同而變得不同，它自廢墟中重建，那怕不再使用那個上京，也應該是浴火重生才對。」少女說到這裡看著余賢者：「說起來，我以為你不會同意他們看起來有些荒唐的要求。」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拒絕呢，他們雖然做錯了事，但根源沒有錯，他們想維持人類的統治，不讓邪惡的智械再一次坐到他們頭上，已經很努力了，為了阻止我，他們甚至不介意血流成河。」

說到這裡，余賢者的笑容中滿是冰冷。

「……你會報仇他們嗎。」少女這麼問道。

「我不會，但我也不會阻止別人報復他們。」這就是余賢者的回答，他轉身走向了宴會廳：「我要走了，去和幾個老朋友道別之後我就會離開，我會在舊科技院休息一晚，然後回新杭州。」

「你甚至不介意我聽了這麼多秘密嗎。」身後傳來了少女的疑惑。

對此，余賢者笑了笑：「你會忘了你母親教導你的那一切嗎。」

身後沒有回答的聲音傳來，但有時候，無聲勝有聲。

你也不會忘了將名字交給你的那位老夫人在她生命最後階段里教導你的那一切。

那位叫朝乘山的女孩一生未嫁，她在新紀元進入了科學院，開始了第一批智能AI的生產，她從那批孩子里選了一個最似她的孩子，用她的餘生教會她很多。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將她的名字冠給了那個孩子。

余賢者在現場，也聽到了那最後的遺言。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朝乘山，請替我，也替為了這個文明犧牲的那麼多生命看護這個世界，不要讓歷史重演，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屠戮一切想要傷害到文明的人。

「余賢者，您要走了，請再留一會兒吧，這些年輕人還想聽您再談一談北方的局勢。」

「北方沒有局勢，城塞自治就是最好的辦法，苦寒的大地沒有多少人願意吃苦。」

有友人極力挽留，但余賢者還是微笑著與他道別，不過在走之前還是談了一句。

「老余，這次我見著你，下一次大概你就見不到我了。」

「那裡，我看你面色紅潤，那有的事。」

有友人裝著假死，但高位之人，年滿九十就必須退下，現在的人活到八十，遠遠還沒到壽盡之時呢。

與友人們一一道別，無視那些僭越者的視線，所有人眼中的賢者走出了宴會廳。

走下台階的時候，活了一萬年還有多的余賢者將嘆息聲留在了這裡。

父親，

你知道嗎，這個文明有掘墓人，這個世界有隨波逐流之人，這片大地更有很多很多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過完了一生的過客，他們其實是幸福的，他們不需要為了補天裂而犧牲自己，不需要為了救眾生而犧牲自己，更不需要圖存亡而犧牲自己。

坐進智械司機駕駛的車裡，余賢者閉上了眼睛。

·名字，余青松，公民編號33250220490815Z0001，歡迎乘坐首都公共交通服務車，我的服務號為6500212，請問您要去哪裡。

·回家。

再一次聽到自己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後座上的老人笑了笑。

是啊，舊科技院，我的家，我出生的地方。

·目標設定為首都科學院甲三號樓，現在起航。

………………

「剛剛趙志誠傳來消息，三號高地上的軍情局灰皮狗跑掉了。」

來自椿的消息讓馬爾斯停下了在健身器材上的鍛煉，放下杠鈴，馬爾斯鬆了一口氣，一旁的長毛小雪豹立即遞過來了毛巾。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東土地區揮斥方遒的軍情局在國內竟然會如此可憐。」椿笑著說道，她的手裡拿著兩份午餐，應該是椿自己做的，隔著盒子馬爾斯都能夠聞到牛肉丸子的香味。

「很正常，這裡是泰南，有太多人能夠在他們頭頂上拉屎了。」馬爾斯抹了一把臉，然後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汗。靈能再強大，也不可能用來塑造自己的肌肉，馬爾斯努力鍛煉，也是為了讓後輩們有明白，首席都這麼努力了，他們可不能夠偷懶。

「聽著都令人感覺可憐……不過現在可不是可憐他們的時候，孟陬說已經追蹤到了好幾個目標……」椿沒有說，不過也不用她說什麼，那個小傢伙拿過馬爾斯的毛巾，就和她的友人離開了。

畸變的孩子們靈感非常優秀，明白什麼時候應該離開。

「馬爾斯，我們要怎麼辦。」椿和馬爾斯坐到了一旁，她一邊打開飯盒一邊問道。

「要辦就要辦大事。」馬爾斯夾起了一個牛肉丸子：「動小人物，終究會給大人們一種沒有格局的謹小慎微式的感覺，他們會覺得高塔在畏懼他們，只敢捏軟杮子。」

所以，高塔如果真的要報復，就要找個體最大的，最能讓那些人明白什麼叫痛的目標。

「……嗯，牛肉丸子不錯，椿，你的刀功又見長了。」

「那當然了，椿可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呢。」穿著浴衣的少女開心的回應著來自馬爾斯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