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用過弓箭,也用過手弩,所以對這些物件兒有些眼力見。
他仔細打量過周老伯給他的這把手弩。
手弩比較小巧,但威力一點不可小覷。
更更重要的是,它的矢。
手弩的矢一共只有二十支,陸言試了一下,就發現這二十支箭矢大有乾坤。
鏃頭是鐵制的,外表看上去有點像錐形箭矢,但又有多翼倒鉤,樣式獨特,極為少見。
至少,之前的陸言沒有見過。
當晚上開飯時,陸言悄悄用分到的饅頭試了一下箭矢。箭矢插進去,再拔出來,陸言發現本來只有拇指大小的傷口倒拔之後,創口居然成倍的增加,本來還算平整的創面也變得稀巴爛!
陸言一怔,隨後感覺有些悚然起來。
他把矢拿在手裡打量,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本來合攏起來、像多翼錐形箭矢的鏃頭,經過倒拔的阻力,已經全部張開。
現在的鏃頭,就像一把倒掛的小雨傘,它們劃過的地方,都會造成二次創口。
這應該是在倒鉤追魂箭的基礎之上改良出來的。
一旦被手弩射中之後,如果強行拔出來,只能死得更快!
除非……
開刀取鏃頭。
然而在現在都醫療水平之下,開刀這種外科手術,要麼失血過多休克而亡。就是能熬過去,順利存活下來,在後期的恢復期中,分分鐘一個併發症就帶走了。
小小一把手弩,有此巧思之後,竟然如此厲害!
陸言不得不佩服這些匠人們的手藝和巧思。
不過這些鏃頭顯而易見工藝製作難度極大,很難量產,除了這一把小小的手弩之外,別的地方,怕是沒有了。就是有,也不多。
如今陸言可以說是手握著強有力的殺傷武器了。
難怪周老伯說,關鍵時刻可以救命。
陸言如獲至寶,收下老伯的好意。
雖然他能用上的情形十分有限,幾乎是用不著的,但能為博物館增加藏品,何樂而不為?
陸言偶爾把玩手弩的行為,讓周老伯看見了,便以為自己的這個禮物送得極為稱陸言心意。周老伯喜滋滋道:「怎麼樣小後生,我這個手弩不錯吧?也就是現在的時機不對,不然啊,我還可以教教你怎麼打鐵做鏃頭呢!」
「怎麼樣,你很喜歡它?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沒想到挺喜歡這些物件兒的嘛!」周老伯甚至有了一種遇知音的感覺。
周老伯退役回村之後,在村頭開了一個打鐵鋪子。
說是打鐵鋪子,但實際上只是給鄉親們修修廚具,鐵具。其中以菜刀、鐵鍋、鋤頭等出現的頻率最高。
周老伯喜歡搗鼓這些兵器,別人也不理解他。
他技癢,也沒辦法製作,心中煩悶著呢。
見到陸言如此愛不釋手,他感覺自己是時候交個忘年交了。
陸言卻是一笑,說道:「我是很喜歡它……我想起以前,有個人也送過我一把手弩。」
「啊?我能不能看看?」周老伯興緻勃勃。
「這怕是不能。」陸言悠悠嘆氣,「因為我沒有帶在身上。」
「它是如何模樣的?」周老伯有一番討教的意味了。
「並不怎麼樣,它很粗糙,技法也並不精湛,和這把手弩比起來,它拙劣得像個孩童的玩物。不過,它很珍貴。」陸言低頭,「因為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
周老伯怔了怔,
然後嘆氣道:「父親的遺物能送給你,看來你的朋友很喜歡你了。」
陸言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
行軍的隊伍繼續前行。
來到熟悉的沙漠,見到漫天的黃沙,其他人已經叫苦不迭,陸言反而還笑了起來。
周老伯的腳傷已經差不多好了,偶爾能自己走路,但未免出意外,陸言還是執意大部分時間都背著他。
路難走的時候,大部分都是背在陸言身上的。
等周老伯恢復好了,徹底不用陸言背了,隊伍里其他人又打起了陸言的主意——倒不是要讓陸言背他們走路,而是覺得陸言身強體壯,可以幫他們背行李。
這種冤大頭的事情,陸言是萬萬不幹的。
他只幫助該幫助的人,又不是菩薩,不需要普度眾生。
不過這些倒是給陸言提供了一條生財之道,那就是當隊伍里的腳夫,幫忙搬運行李。
不就是想讓他背嘛?
行啊,付錢就行。
就這樣,陸言又見縫插在在行軍隊伍里打起了工,賺了不少飯錢。
賺大錢,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大家都窮。
走啊走,走啊走,從秋高氣爽,走到深秋時節,沙漠里的晝夜溫差不斷加劇,隊伍也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終於要到了。
就在此地分別。
一隊前往高昌,一隊前往敦煌。
在此和周老伯分道揚鑣,陸言習慣離別,走時瀟洒又雲淡風輕。倒是周老伯這個花甲老人,捨不得這個一路上和自己肝膽相照的年輕人,哭得稀里嘩啦,直說讓陸言珍重保重。
陸言哭笑不得。
和士兵們的隊伍分開之後,陸言這一行的速度變得慢了許多,不再火急火燎死趕了。
又走了一些時日,終於來到敦煌。
陸言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時代,真真正正來到敦煌。
這裡比想象中的安靜一下,沒有那麼繁華,也沒有那麼人來人往。
大抵是因為絲綢之路飄搖動蕩,敦煌作為中樞城市,也受到了影響。
不過,還是能從行人的樣貌打扮上看得出來,這裡雜居了許多民族的人。
一行人在路邊小攤休息。
陸言點了一份驢肉黃面和一份杏皮水,那小二聽了直讚歎道:「客觀會吃啊!真有眼力見,這兩道菜,是我們這兒的招牌呢!」
陸言心裡嘀咕,不是他有眼見力,而是因為你們千年之後,這兩道菜依舊是招牌。
其餘人一聽,也跟著點了這兩道菜,飯菜下肚,都十分滿意,吃得肚子滾圓。
因為一路上,陸言和周老伯的事情出盡風頭,隊伍的首領打了個飽嗝,然後看向陸言,對於給予最大的關注。
首領問:「不知陸工對於去處,可有什麼想法了?」
說是來敦煌,但只是囫圇安排一個大概。
具體從事什麼事務,幹什麼活,還是要等實地看看再說的。
陸言不緊不慢喝完最後一口杏皮水,才道:「有了,我要去——」
「去哪兒?」
「去莫高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