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的夜格外的安靜高遠,月朗星稀,天氣好得不得了。
而陸言此行,也終於走到了尾聲。因為後面沒有收上來什麼錢,雖然也有陸言不作為的原因在裡頭,但沒活可干,就得走了。
當夜色降臨時,街道上就只能聽見狗叫的聲音,一直狂吠不止。
陸言有理由懷疑,這隻狗就是白天被揍了一頓的狗子。
現在趁著四下無人,尋仇來了。
三個小弟在夜晚中也顯得低調許多,路過狂吠的狗子時,也不敢上去踹兩腳了。
夜晚的路,有些難走,在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多呆也不太安全,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下黑手。
四人快速離開了那條巷道。
到了大道,夜市瞬間變得繁華起來。
和陸言所想不同,這個邊陲小城,並沒有宵禁,夜生活還挺豐富的。
街邊有支攤賣饢、面、烤肉的,店鋪也沒有打烊,高高掛著燈籠,門口站著喊堂迎賓的小二,有人進去,就高呼一聲,讓人來招呼。
空氣中傳來食物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陸言倒還忍得住,但是三個小弟肚子咕嚕咕嚕響,收債一天,消耗太多,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說起來他們也並非有錢人,也都是討個生活罷了。
而如今,收起來的錢都在陸言手裡,他們三人想要吃飯,還得看陸言的臉色。
「去吃碗面。」陸言說,「吃飽了肚子,才好辦事。」
三個小弟的注意力全在吃面上,辦事則是下意識忽略了個一乾二淨。
按照他們以往的習慣,這個時候吃完飯,回家往破床上一趟,睡了一覺就算休息,第二天繼續幹活。
如果手頭寬裕點,還可以去找個姑娘來作陪。
不過這種時候不常有,也就是想想。
三人吭哧吭哧,吃完了一碗熱面,感覺今天這一趟不算白來,這也就滿足了。
而此時,等他們吃完飯之後,不發一言的陸言才說道:「兄弟們,承蒙你們照顧,今天我有件事想要和大家說一下。」
按理來說,向金盆洗手這種事情,應該找個正式的場合,找幾個有分量的人,來做個公正人才對。
至少,也不要在路邊的麵攤上說。
但陸言口袋裡這不是沒有錢嘛。
三個小弟一聽,立即瞪大眼睛,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的表情。
「大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大家出門在外,互相照應那不是應該的嘛?」
「就是啊大哥,太見外了。」
「大哥你別這樣,我怪害怕的,有事說事,兄弟們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對對對。」
「是的,我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口氣不帶喘的。」
陸言:「……」
你們也太容易就拋頭顱灑熱血了吧!
這才哪兒到哪兒,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買命。
別到時候給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要給人數錢!
陸言深深嘆了口氣,知道這三個憨憨,行事雖然十分粗暴莽撞,但是對自己,講義氣是真講義氣,也正是因為如此,陸言想逃離康老大也是萬萬不能直接撇下他們不管的,至少要把事情給人家說清楚。
「倒也用不著拋頭顱灑熱血。」陸言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想金盆洗手了,以後就不再從事這個行當了。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
至於不討債了之後要去幹什麼,
陸言也已經有想法了。
他好歹讀過書,當過兵,也算能文能武,隨便干點什麼都能養活自己。
當然,養活自己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要去哪裡肝文物,這才是最緊要的。
陸言可沒有忘記自己進入模擬器這一趟的目的。
也正因為要肝模擬器,所以他才更要逃離這種雞飛狗跳的底層環境,因為拿不到什麼太有用的文物,純純是浪費時間。
陸言可以死,但不能浪費時間。
「大家就此別過。」陸言說完,也算是交代完畢,就想走。
他和這三個人到底沒有太多的感情,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
「大哥,你等等。」
目瞪口呆的三小弟此時才回過神來,看向陸言的目光充滿了不解。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說道:「雖然不知道大哥你為什麼要金盆洗手,但是我相信大哥自然有大哥的道理。只是……」
「只是康老大隻怕不會同意。」
另外一個小弟說道。
重點來了。
陸言當然知道康老大不會同意。
所謂的康老大,只怕就是這裡的黑老大,陸言說什麼金盆洗手,其實也就是說著好聽而已,地頭蛇不同意,他就不算金盆洗手。
之所以和三個小弟說,也只是讓他們別再跟著自己。
畢竟要論打架,陸言可是箇中好手。
但是加上其他人,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不好說了。
「我知道,我等著他來找我。」陸言說。
「可是……」另外一個年紀稍輕的,忍不住道:「可是大哥,無緣無故,為什麼不幹了呢?你不幹這個活,還能幹什麼呢?像我們長成這樣,去給人跑堂都沒人收,只怕嚇走客人。而且跑堂才幾個錢?走商么?那是要命的事情,還是現在安穩一些,有吃有喝。」
天天和狗較勁,然而拳打小朋友,腳踢老人家嗎?
陸言想了想,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無奈,陸言只好坐下來,和他們講道理。
「大丈夫人生在世,我想有的應該也不止吃喝二字,應該還有別的東西,需要追求。」陸言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得懂,但是說上一說,也不礙事。
「哪怕你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妻女考慮。當然你們現在還沒有成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日後,如果你們遇上心儀的姑娘,成親了,你們有了孩子,也要這樣,讓她們成日為你們擔驚受怕?整日不得安生?跑堂錢是少,但至少腳踏實地。實在沒有別的本事,也可以賣賣苦力,總有辦法的。」
陸言嘆了口氣,繼續說:「就連賭狗都知道,我們不過是康老大手底下的一條狗而已,你們的覺悟,不能比賭狗還差吧?既然能當人,就別當狗。是人,就要堂堂正正立著,站著,不要讓人笑話。」
一番豪言壯語,聽得三個小弟一愣一愣的。
他們是粗人,沒讀過書,從小在市井裡打滾求生,什麼本事也沒學會,會的也就是義氣二字。
也有人罵他們,可是他們聽在耳朵里,也只是不痛不癢的,壓根沒什麼感覺。
可是今天,陸言這一番話落在他們耳朵里,竟讓他們感覺到一絲絲羞愧。
是了,聽康老大說,他們這個老大以前讀過幾年書,但後來家道中落,也不知怎麼的,就淪落到和他們為伍了。
讀書人,講話是要有格調一些,有道理一些。
總之,三個小弟的內心被深深的震動了。
本來只是渾渾噩噩混日子的他們,現在也開始思考起來自己往後的餘生。
想著想著,忽然有一人落下淚來,哭道:「大哥說的沒有錯,我阿娘臨死前,說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看到我成家立業,繼承香火。我日後,要娶一個漂亮的小娘子,才能讓我娘瞑目。」
他這一哭,其他兩兄弟也跟著哭了。
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以前很混賬,實在不該。
陸言聽得愣了一下,然後就聽見了一句讓陸言渾身炸毛的話:「既然大哥打算金盆洗手,那我們也跟著金盆洗手好了!」
「是啊!我同意!」
「我也同意,我早就乾的不耐煩了,康老大給的傭金又低,天天被人白眼,還賺不著錢!」
「大哥你乾脆把錢自己收起來吧,別給康老大了。」
「對,金盆洗手,乾脆就直接拿錢走人算了。」
陸言:「……」
事情的發展出呼意料。
也或許是他所佩戴的「信服」天賦,讓這三個本來就對他死心塌地的小弟們,更假信服了他,自動升級為「威望」了?
不管了。
那就走吧。
正好陸言有這一片地方的地圖,
馬蹄寺也好,懸泉置也好,陸言都已經把地圖背得滾瓜爛熟了。
他就賭這一次的地圖,依舊還是在不遠處,上次的地圖能用得著!
當然,現在還要帶上這三個小弟。
噹噹打手也不錯。
陸言已經開始尋思著,要不要在沙漠里走商了。
他有地圖,也有經驗,來回倒騰幾趟,換一些名貴的物品,就能當成文物拿回去,怎麼算都不虧。
陸言越想越心動,暗想他在模擬器里賺錢,然後去買文物這個行為,算不算鑽模擬器漏洞?
如果可行的話,那就可以瘋狂的刷文物了。
陸言決定一試。
「那好吧。」陸言說,「我帶你們去敦煌闖一闖。」
三個小弟初生牛犢不怕虎,陸言願意帶上他們,他們什麼也不管,莽就完事兒。
當四個人湊在一起,謀划以後的生計時,麵攤忽然來了個人。
來人瞟了陸言一眼,說道:「康老大在長安館等你,速去。」
陸言沒什麼反應,三個小弟先炸毛了。
他們回頭對著這個康老大的狗腿說:「怎麼說話的?你什麼身份,敢這樣和我們大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