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馬造成的皮膚擦傷火辣辣的疼,陸言稍微處理一番,把進入傷口的沙子清理乾淨,才感覺好受了點。
隨後,他就不再做別的事情。
如今他也明白,哪怕他把刀扔了,把馬棄了,假裝自己是無辜路人路過,也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既然如此,那就乾脆就地打坐,懷中抱刀,一副穩如老狗的樣子。
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這是什麼世外高人在這兒打坐修禪呢。
陸言整個淡定住。
他知道,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事關生死大事,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現在很奇怪,心頭不僅沒有緊張到失語的感覺,反而有種略微興奮的期待之感,絲毫不慌。
這就是「勇氣」嗎?
愛了愛了。
就這樣,陸言一言不發等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聲喧聲起,喧囂聲落,又聽着噠噠噠的馬蹄聲從遠及近,從天邊來到眼前。
直到正規軍一隊人馬把陸言團團圍住。
一模一樣的情形,一樣的人,一樣的馬,一樣肅殺的氣氛。
唯一不同的是,陸言不像上次那麼狼狽。
他依舊抱刀而坐,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甚至沒有抬起眼皮來看來人一眼。
陸言只淡淡道:「你們終於來了。」
心裏打着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的將士們摸不著頭腦。
聽這話,感覺陸言和他們,不僅不像是即將生死交戰的雙方,反而是像等待多時的老朋友了。
「我們是來了,來殺你了!」斬馬人皺着眉,又冷笑着說。
「我當然知道,你們是來殺我的。」陸言終於動了,抬起頭看他們。
四下掃過幾眼之後,陸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麼多人馬,一人一騎的騎兵就有二十來個!怎麼?對付這種不入流的小沙匪,居然讓你們如此興師動眾?」
狂,實在是太狂了。
狂得想讓人揍他。
斬馬人手握住刀,只是還沒動作呢,陸言忽然站起來。
「你的刀,不應該用來殺我。」陸言說。
「哦?難道你是個好人?」斬馬人嗤笑。
「不,我當然不是個好人,沙匪怎麼能算個好人?只不過我曾經做過好人,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陸言大聲說道:「你們運送的糧食,是沙子!你們這隊運糧隊伍,不過是誘餌,是一個引誘沙匪上鈎的誘餌!」
「然而,這樣拙劣的手法,當然瞞不過沙匪,你們之所以這麼順利,完全是因為有我!是我通報的消息,是我裏應外合,才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陸言說完,露出一副大義凜然之色。
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刀,「如今大功告成,沙匪已經清剿完畢,你要是想殺我,那就殺吧。」
冒認間諜內應的身份,當然有被戳破的危險,如果不成功,他可能就會被當場擊斃。
陸言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而勝算,靠的當然是那一點玄學的運氣,以及被點亮的天賦:信服。
陸言就賭他們會信他!賭他們沒和真正的間諜內應見過面!
氣若懸線,空氣中彷彿凝固了一樣,充滿焦灼的氣息。
鼻腔聞到的,除了馬的臊味兒,還有就是人血。
這一刻,無異於踩着刀尖跳舞,如果失敗了,那無異於引頸就戮!
這是一場博弈,也是一場豪賭。
終於,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陸言感覺火辣辣的太陽照得他暈眩,氣氛僵直到他四肢發麻。
為首的斬馬人終於動了。
他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
言罷,大聲吩咐:「給他一匹馬!回營!「
「回營咯!」
「回營!」
將士們興高采烈的歡呼聲響起,同時也是在宣告陸言獲得了生機。
他賭對了!
他活下來了!
陸言心中狂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急忙爬上了馬背。
說實話,陸言不會騎馬。
剛才怎麼上的馬背,他已經記不清了,迷迷糊糊跟着這些人策馬狂奔歸隊,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營地離這裏有些遠,需要行軍一天一夜才能到達。
軍隊在沙漠裏紮起營來,他們也不像商隊一樣小心翼翼,反而大肆燃起篝火,喝着酒,唱着歌,一時間十分快活。
當然,快活是他們的,陸言什麼也沒有。
他雖然被帶回來了,但依舊是個俘虜的待遇,一回來就被繩子捆住了手腳,旁邊還配了一個小兵看着。
好在他這個俘虜待遇還不錯,將士們吃着樂着,還不忘給他分了一個饢來吃。
陸言啃,努力的啃。
雖然不甚合他胃口,但也湊合吧,活着就行。
這還是陸言在模擬器里渡過的第一個慵懶閑暇的夜晚,跟着這一隊人馬,就不用擔心沙匪劫道了,身心自然放鬆。
身邊的小兵和他聊天,說:「百夫長說,瞧你不像是個沙匪。」
所謂的百夫長,就是那個斬馬人,是百人隊伍的首領,官名就叫百夫長。
短短時間之內,陸言也摸了他們不少底,知道他們是朝廷派來在絲綢之路上負責鎮守以及屯墾的軍人。
在把陸言帶回來之後,他們偷偷開過會,肯定是關於陸言的事情,陸言心下明白,卻不多問,沒想到小兵自己提及。
陸言反問:「哦?怎麼不像個沙匪了?」
「瞧你上馬那樣兒,有你這麼當沙匪的么?」小兵哈哈大笑起來。
陸言:「……」
「是的,其實我是個好人,我是被迫才當的沙匪。」今天才做第一天的沙匪。
「百夫長會怎麼處置我?」陸言問道。
小兵拿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跟他這個俘虜說?
陸言深深嘆了口氣,此時反而有些憂愁起來。
雖然沒死,但是他現在的處境也不太妙,回營了之後,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對待俘虜呢。
或許是陸言的無害,讓小兵放下了些許戒備,他拍拍陸言的肩膀,居然帶了些許安慰之意,之後就不再多說話了。
直至第二日,隊伍一路打馬回營。
看到周圍森嚴的崗哨和巡邏的士兵,陸言的一顆心也不禁高高懸起。
因為他知道,他即將迎來自己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