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將視線投向恩凱斯的瞬間，這位已經身受重傷的審判官身體忽然距離地抽搐了起來，馬恩立刻用念力將落在半米外的封鎖者聖劍朝外彈開，接著向著他的方向抬起了腿。

但是聖劍卻猶如被最勇勐的戰士緊握在手般根本沒有受到影響，而且還飄了起來，接著調轉剛想朝著恩凱斯顫抖的手掌飛了過去，而他的手在握著聖劍的瞬間就變得平穩無比。

馬恩剛剛踏出半步的瞬間，就感覺到面前忽然爆發出了股強烈且熾熱的風暴，接著刺眼的金色光芒立刻淹沒了他整間屋子，同時馬恩感覺到自己遭受到了一次極其勐烈的撞擊。

他甚至沒有機會試圖調整自己的姿勢去對抗衝撞，只能在這足以撕碎金屬的風暴中踉蹌著後退，被迫和恩凱斯倒下的身軀拉開足夠的距離。

雖然馬恩很清楚自己會看到什麼，但在他停下來的時候還是不禁轉頭看向了陳雲。

她正舉著手在遮擋刺眼的光芒，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神術風暴的影響，實際上這間屋子裡除了馬恩外的全部人看起來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東西。

而恩凱斯已經站了起來。

他的背後不知何時多了兩對朦朧的潔白羽翼，手上提的聖劍上還燃燒著橙紅色的烈焰，注視著馬恩的雙眼泛著純金色的光澤，還帶著種高高在上的審視意味。

而恩凱斯的神色也相當的怪異和扭曲，馬恩能在他的臉上看到狂熱的驚喜，但也能察覺到一種傲慢的平靜，兩種互不相容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的時候只讓他感覺到不舒服。

「放輕鬆，現在讓我來主導。」恩凱斯語氣冷澹地說道。

在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他的神色開始慢慢變得正常了起來，只留下了傲慢的平靜，而那雙堅毅的眸子也被其他的什麼東西取代了——馬恩可以感覺到後面的靈魂已經換人了。

馬恩直接開口說道：

「我們間有個誤會，但現在已經澄清了。」

他看向了付主教。

付主教瞬間感到渾身戰慄，因為他也意識到了此刻佔據那具軀殼的肯定不是恩凱斯了。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剛剛就不承認是自己錯誤了，他剛剛敢那麼說只是因為教會的處罰措施對自己來說都熟絡於心，而且那樣也可以讓他得到魔鬼的賠償金，可如果有四翼天使在場的話……

他咬了咬牙說道：

「沒錯，現在想來可能是我當時得到的信息有問題，我這就會去徹查其中的問題，已經不用……」

「閉嘴。」恩凱斯體內的東西冷漠地說道，他用這對凡人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站在面前的馬恩，神色也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像是正在想著什麼。

馬恩打斷了他的思考：

「你是個天使，對吧？」

陳雲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恩凱斯，她想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真的看見一位天使，即使他是以凡人的身軀出現的。

而在她處於驚喜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天使看向了自己。

短暫的對視。

天使重新看向馬恩了，語氣平和地說道：

「安葛頓，這是我的名字。

「你以前見過我的同胞嗎？」

馬恩回答道：

「沒有，但是剛剛那股風暴不像是一位已經身受重傷的審判官可以創造的。」

他在事後曾經問過其他在東新州的能力者，在天使勾結魔鬼對抗惡魔的時候，他們全都沒有看到那場慘烈的戰鬥，似乎只有像馬恩和尤月這樣特殊的人才可以看見他們。

這問題是個陷阱。

氛圍漸漸有些凝重。

忽然，天使用恩凱斯的臉對馬恩溫地笑了笑：

「不要那麼緊張，我是帶著善意而來的。

「馬恩，其實我們一直都有在注意你。

「但這不是說你對我們有什麼特殊之處，而僅僅是因為你的姐姐陳雲。」

陳雲面露驚訝：

「我？」

安葛頓點了點頭：

「沒錯，你知道自己是個品德高尚的凡人嗎？」

陳雲不是很確定說道：

「也許？」

安葛頓堅定地說道：

「你對自己的家人有著至高的愛和包容，你承擔了自己弟弟住院帶來的壓力，而且心中只有責任和對你弟弟的擔心，沒有哪怕半點其他凡人可能會有的雜念。

「不去做，不去想很困難。

「而你對於其他陌生的弱者也不求回報地提供幫助，在你成為牧師前就懷有憐憫之心，時常對其他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這些都是高尚的品質。」

陳雲誠實地說道：

「我覺得自己會這麼做沒有什麼特殊的，我只是自小就受到了對於善惡最好的教育，福利院有最棒的老師，而我也很清楚善良到底對於弱者意味著什麼——因為我就是被你們幫助的弱者。

「是你們讓我活到了現在，也是你們造就了現在的我，我只是在做你們對我做的事情。

「如果把這些換到其他人身上，他們也會做出和我相同的決定。」

安葛頓搖了搖腦袋：

「你把人類想得太好了。

「你們福利院也不是只有你一個孩子，但其中多數受到良好教育的孩童在成年以後，也只能勉強地變成有道德底線的普通人而已，其中還有一些甚至都不願意回來看幾眼養育自己的人。

「但我可以理解他們，他們只是本能地不願回憶自己最糟糕和落魄的時期而已。

「他們有的在進入社會面對他人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來自家庭的底氣，有些進入新家庭的也會覺得這是他們難以啟齒的陰影，他們其實討厭的不是我們，只是不願被他人見到自己最可憐的樣子。

「這是我們的錯誤，我們本該……」

陳雲打斷道：

「不，這不是你們的錯。

「我們可以追求做得更好，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你們的錯。」

馬恩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沒有試圖打斷對話，也不打算指出陳雲受到的教育和資源遠不是其他身處福利院的孩童能比的這一事實。

他已經能想到天使將要說什麼了，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話，這件事應該可以暫時地拉下帷幕了。

安葛頓沒有對此作出評價：

「但事實就是，我們還沒有辦法讓這些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具備多麼高尚的品德，他們的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背負太沉重的枷鎖，能夠在成年的時候掌握存活的技能就是我們做到最好的程度了。

「但你不同。

「陳雲，你生來就帶著對善惡的敏銳認知，可以在跟其他人相同條件的情況下，更早且更清晰地認知到什麼是善良和正確的，這項天賦讓你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而和它對應的就是行善的責任，這不是你的義務，但我還是想問你，陳雲，你是否願意承擔讓這個世界慢慢變好的責任，成為一位在世聖徒。」

陳雲不敢置信地看著安葛頓，接著連連擺手說道：

「我怎麼可能成認為在世聖徒，那些聖徒全都是真正改變了世界的善人，他們不是治癒了瘟疫，就是阻止了戰爭，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怎麼有資格和他們並列。」

安葛頓眼神深邃地說道：

「你弄錯了。

「他們被封為聖徒不是因為做了什麼，而是他們會這麼做，你也註定做到和他們相當的偉業，而且也千萬不要將聖徒的身份視作什麼榮譽，這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你可以拒絕我，但這也就意味著你拒絕了幫助其他人的機會。」

陳雲聽到責任后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你說的是真的？」

安葛頓點了點頭：

「當然，這個身份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好處，其實我們本來也不打算那麼早就告訴你這件事，你本來也該和其他的聖徒一樣在做些真正的大事以後才會受封，我會提這件事還是因為你的弟弟。」

馬恩好奇地說道：

「我？」

安葛頓說道：

「你現在已經不是那種小角色了，不論是誰，只要想打聽都能知道你做過些什麼，你也和那些窮凶極惡的逃犯和知名能力者一樣被列入了我們的資料庫，而這就會給你的姐姐帶來許多的困擾。

「所以我們在目睹了今日的事以後，想要提前讓陳雲受封，她將會得到我們明面上的保護，任何想要招惹她的傢伙都要考慮我們的報復，你應該也明白……

「報復永遠比保護簡單。

「而在此以上，我還想要冒昧地向你提出個請求。」

馬恩問道：

「什麼請求？」

安葛頓說道：

「現在的你很危險，也會給她帶來危險，而且你也看見了她在你離開的時候做了什麼，但是我們都很清楚你多麼地有本事，又是怎樣的一位強者，她其實根本沒有擔心你的必要。

「而要是你真的惹了什麼可以殺死你的麻煩的話，她也不可能對你提供什麼幫助，但是我覺得以陳雲的性格依然會奮不顧身地投入你的麻煩中，就像是飛蛾撲火般自尋死路。

「而且說不好她還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所以我在想，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暫時壓抑住這種擔心，提前預防潛在的風險。

「我聽說你有種可以抹除記憶……」

陳雲斬釘截鐵地打斷道：

「不，我不覺得自己會給他帶去什麼麻煩，如果遠離他對馬恩是更好的做法，那麼我就會耐心地等待他的消息傳到我這，這點道理我還是懂得。」

安葛頓沒有看她，而是直視著馬恩說道：

「也許她這句話是對的，但我們應該都很清楚陳雲的確會為了你跳入火海，即使那麼做只能提高你微不足道的生還幾率，即使那麼做會讓她幾乎必定死去，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雖然沒有記憶的馬恩不像是安葛頓那麼篤定，但他也可以隱約感覺陳雲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如同這位天使說的話是真誠的，也許他真的會考慮下這麼做。

但前提也得是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不然他不會做那種違背自己姐姐意志的事情。

何況馬恩知道這些這個狡詐的天使另有企圖。

「不。」他語氣溫和地拒絕道。

天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再次問道：

「真的嗎？

「我的提議能保證她不論遇到什麼事都絕對安全，如果你什麼時候意外死去了，她也可以繼續幸福地度過下半輩子，我覺得這也是種善良。」

這是個很明顯的暗示。

馬恩對視著說道：

「她已經拒絕了。」

天使看著馬恩的眼神微微地冷了幾分：

「那真是很遺憾，不過這也在我的預料之內。」

馬恩看起來的確沒有那麼好騙，許多的凡人都容易因為關切和愛犯下蠢事，那位智天使就曾經利用這點創造過許多偉大的勝利，遺憾的是自己沒有能復現這種奇迹。

安葛頓嘆了口氣，故意露出抱歉地神色：

「那麼我要告訴你們一件糟糕的事情。

「在我進入到恩凱斯的身軀時，感覺到了周圍的空氣似乎混雜了些惱人的臭味，在我們對話的這段時間裡，我確定了這股邪惡氣味的來源……

「馬恩，你曾經和惡魔接觸過。」

馬恩鎮定地回應道：

「我的確殺死過惡魔。」

安葛頓神色冰冷地說道：

「但我聞到的是龍母子嗣的氣息，而三首龍母就是降臨在東新州的惡魔之一。

「所以我現在很懷疑你真的勾結了惡魔。」

陳雲忽然開口質問道：

「但是馬恩說了，你們在東新州做的是壞事。

「如果這是真的，他為何不可以勾結惡魔呢，難道我們不是好人嗎？」

安葛頓對她溫和地笑了笑：

「陳雲，如果馬恩知道都是事實的話，那麼的確如你所說。

「但其實這裡面有個誤解，我們的確參與了針對她的戰爭，可問題在於神霄不像是世人理解的那樣善良正義，那不過是她展示給你們的面孔而已，我們才是正義的。」

馬恩看了眼付主教，這交貨剛剛怎麼沒想到這麼說——直接宣稱神霄是邪惡的比他剛剛的說辭高明了無數倍。

接著馬恩看向天使：

「你的證據在哪？」

天使信誓旦旦地說道：

「這是她給我們的啟示，人類沒法看見我們眼中的真相。

「但是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那種隨便就殺人的瘋子，我想做的只是帶著你去接受下調查，只要我們最後查清楚你沒有任何問題了，就可以解開這個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