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上帝，《綠里奇迹》在華的宣傳形勢一片大好！」

在美國領事館旁邊的一家酒吧里，駐華後身材更圓了的弗蘭克，將一杯威士忌酒遞給旁邊的艾米-梅耶女士，志得意滿地笑道。

雖然一個是環球影業的駐華代表，一個是迪士尼的駐華代表，但兩人的關係一向不錯。

畢竟，荷里活熟悉華語文化的群體也不算大，很多場合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不認識都難。

不過雖然關係不錯，艾米-梅耶還是見不得這個胖子在自己面前嘚瑟——

「我聽說你和敦煌的關係不錯，通過引進他們的影片為環球賺了不少，還以為《綠里奇迹》會交給敦煌在華髮行？沒想到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的交給了華視，和敦煌打起了擂台，然後還這麼樂呵！」

「不不不……」弗蘭克撥浪鼓似的搖頭，「首先，敦煌自己也不願意引進荷里活片子，當然，他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其次，我可不是故意和敦煌打擂台，但生意就是生意，交給華視代表着市場和利潤，這就夠了，不能這麼看待問題的人，就不是個合格的商人。」

「……」

艾米-梅耶還真的沒法反駁。

他們千里迢迢來華，難道是為了交朋友送溫暖的？呸，還不都是為了追求該死的利潤？

看到艾米-梅耶女士無話可說了，弗蘭克才笑眯眯道，「好吧，也不僅僅是我們環球在華的形勢一片大好，應該說，這是我們荷里活共同的勝利！」

艾米-梅耶聞言也露出了笑容，這個才是人話。

要知道，任何一個圈子都是排外的，影視圈的排外性還不是一般的強。

想要跨入一個新的影視圈，必須有連接的橋樑和溝通的渠道。

理所當然的，不管在進入華娛圈還是進入荷里活，基本上都是五大對接五大。

但是吧，五大作為各自市場的統治者，將外面的猛獸引進自家的院子，從根本上來說是不符合他們的利益的。

譬如華娛圈五大引進荷里活片子，說是有共同利益，但明裏暗裏限制營銷規模，推後上映日期，安排在非熱門檔期上映……

今年卻來了180°的大轉彎——對於荷里活引進片不能說一視同仁，但各種待遇是妥妥的升了不止一級，這還是短期利益！

長遠來看，這是培養華國人觀影審美的開始！

——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荷里活非常重視華國市場。

這也是很自然的，近十億人口的大國，世界第一票倉，如果人人都愛看荷里活電影，那是多大的市場啊。

當然，這是異想天開的結果。

在太平洋兩岸的「兩超」大國，民眾有足夠的心氣歡迎和追捧本土文化、本土面孔、本土審美，這是沒有人能夠改變的現實！

但沒法改變不代表着沒法改善。

對於荷里活來說，他們也不指望華國人人都能全盤接受西方的文化、西方的審美，可即使只有十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二的人這樣做，這也是一個不遜色於歐洲的荷里活基本盤。

這種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像是荷里活五大這樣的跨國公司，他們對國際市場的分析從來都不是拍腦袋決定的，大部分時間，董事會都會參考各種智庫的分析——

號稱兼收並蓄的華國人，確實比看似開放，實則最排外的美國人，更能接受文化的差異性。

這一點，在華的弗蘭克和艾米-梅耶等人更加深有體會。

「沒有一塊土壤是自己肥沃起來的。」

弗蘭克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所以荷里活要抓住這個機會——華國五大非但不是我們的障礙，反而成了我們培養華國人觀影審美的幫手……」

「感謝喜歡內鬥的華國人！」

艾米-梅耶點頭認可，舉起手裏的威士忌慶祝。

痛飲一口威士忌之後，艾米-梅耶接着道，「說實在的，我都不明白華國人為什麼總是那麼喜歡內鬥。」

「縱觀他們的歷史，就是一部內鬥史；如果沒有內鬥，我敢說任何人都對這個民族無可奈何。」

弗蘭克卻不置可否。

——只要是人，就少不了各種「斗」，沒有內鬥史的國家，不是因為他們溫和，而是因為他們歷史短暫，或者說，沒有歷史。

咳，看透不說透，弗蘭克終究沒有反駁她，只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沒有看透的艾米-梅耶女士還在道，「我也不太理解華國五大，至於一副你死我活的樣子嗎？與敦煌這樣的公司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多好呢？」

弗蘭克眼神一凝，「我倒是挺能理解他們的。」

對上艾米-梅耶詢問的目光，弗蘭克想了想，道，

「假如在荷里活，有一家二線電影公司，拍一部電影就大賣一部賺一部，而且對方還有着強烈的擴張慾望，時刻窺視着進軍上下游……哪怕他肯讓你合資，大家都在前進，但他的前進步伐永遠比你大；」

「因為你的版權庫只能是良莠不齊，大量的垃圾版權雖說也滴水石穿地累積著收益，但永遠比不上他的版權庫里沒有一部瑕疵品，每一部都是能讓別人流口水的精品、超精品、傳奇精品……」

「你怕不怕被他取代了自己的地位？」

艾米-梅耶帶入一下，想到自己屁股後面有個這樣的挑戰者，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說不怕就太自欺欺人了——荷里活五大難道沒有聯合打壓過挑戰者嗎？

開什麼玩笑，這麼多年來，荷里活從七大變成六大，又從六大變成五大，而不是反過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被荷里活五大分拆的挑戰者可不是一家兩家。

之所以沒有像華國五大眼下這樣，將明刀暗箭放到了枱面上，是因為荷里活也從沒出現過像敦煌這樣的挑戰者——正常的電影公司拍電影總會有失敗的吧，一部電影從誕生到發行有太多的脆弱環節了，慢慢放血，就能熬垮一家後起之秀了。

弗蘭克只是不想說艾米-梅耶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換位到華娛圈，他們迪士尼「內鬥」起來都不帶猶豫的。

但還是那句話，看透不說透。

好吧，艾米-梅耶現在多多少少也算看透了。

畢竟，各種明刀暗箭之下，敦煌的鋒芒依然掩蓋不住，這真的是太可怕了！

譬如給她印象最深刻的《龍貓》！

這部動畫也登陸了北美，但連院線都沒上，直接上電視台——上的恰巧是迪士尼旗下的電視台，然後，就是熟悉的一幕：

龍貓的周邊一上市就熱賣！

迪士尼的一項調查顯示，光迪士尼合作的最大的一家代理商，就賣出了十萬個龍貓公仔！

而這才剛開始而已！

憑藉着過去多年的經驗，艾米-梅耶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龍貓》周邊的威力這才剛剛開始釋放，現在這個成績，還遠遠不是它的巔峰。

而這同樣是在華娛圈五大的壓制，嗯，甚至還要加上《獅子王》的壓制下，取得的成績。

試想這樣一個挑戰者，再怎麼錘他都不為過吧。

「我原本還想爭取和勢弱的敦煌合作來着……」

一不留神，艾米-梅耶說漏了嘴。

弗蘭克嘴角抽動兩下——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所以說你是打算挖我牆角來着？

「最好不要有這個想法，實話實說，敦煌給我的感覺很危險。」

弗蘭克還是坦誠地勸了一句，

「從以往的戰績來看，他們不是沒有能力打入荷里活，只是被華國五大牽扯了全部精力而已。」

「你以為自己在追逐一隻白兔，但那是一隻老虎，雖然是幼崽，但幼虎也是老虎！」

艾米-梅耶若有所思。

她不能說完全打消了念頭，但是對方的話還是聽進去了。

——雖然在北美市場內部，荷里活五大競爭十分激烈，但無論如何，在對外開拓市場這一點上，荷里活所有公司的利益都是相當一致的。

不提交情，在華國，他們這些荷里活代表還是得擰成一股繩兒的——因為這樣才能掙到最多的錢，能讓最多的荷里活人在華國市場上掙到錢。

而弗蘭克在華時間更長，他的告誡自然是有參考價值的。

「那你是覺得，敦煌是弱一點對我們有利，還是強一點對我們更有利？」

艾米-梅耶突然問道。

「敦煌還不夠強嗎？」

弗蘭克吐槽了一句。

雖然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弱一點的話，主要矛盾可能就成了華國五大與荷里活五大之間的競爭，他們也就沒有機會獲得眼下的待遇——是的，他們這些駐華代表沒人看不明白，自己是被當成了打壓敦煌的工具；

要說滿意是不可能滿意的，但已經是比之前好太多的結果了；

而敦煌如果強一點，意味着荷里活引進片在硬碰硬中可能拿不到好處，這毫無疑問會影響到眼前的收益。

「真要說，還是希望敦煌能強一點吧，畢竟眼下算是華、美五大『聯合』打壓了，用華國人的話來說，他翻不出手掌心的——那就希望他能多撐一段時間。」

說話間，弗蘭克想起華視為《綠里奇迹》爭取到的領先敦煌上映片子近15%的排片率，不禁眯眼笑了起來。

艾米-梅耶瞥一眼，舉杯，「那就希望華國人能夠長長久久地內鬥，讓我們做好充分準備，分享這塊大蛋糕。」

兩人相視一笑，將小半杯的威士忌酒一飲而盡。

……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弗蘭克都是心情大好。

《綠里奇迹》在華國的宣發，讓他甚至有種在本土做宣發的感覺——只缺少劇組親自的宣傳而已。

而他也爭取到了本部的同意，電影上映后，劇組也會蒞臨華國擴大宣傳——他對這部電影的質量有信心，當在排片上佔據了先機，可以說大局已定！

奈何他沒看到華國三線以下城市的洶洶濤涌——

《九品芝麻官》的劇照不僅出現在三線以下城市的影院、公交站台、報刊亭上，就連小區、學校、商場內都有它的身影，真正做到了「無處不在」。

一方面，是三線以下城市觀眾的觀影隨機性較強，受到物料宣傳影響會大一些；另一方面，當地影院已經在《九品芝麻官》下了重注，也不遺餘力地為其造勢。

何況敦煌的配合太舒服了——不僅出錢爽快，投放的每一張劇照也都經過精心製作和挑選；

從曬出明星大咖，亮出片中角色形象，揭露人物關係，吊起觀眾胃口……越臨近公映，一些細節或是亮點就體現得越多，也就越吸引觀眾注意力。

譬如方哲「攻克」的南方一個縣城裏，一對年輕情侶，就是從每天都經過的公交站台上，知道《九品芝麻官》這部電影即將上映。

隨着從「你知道嗎？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到舉著一條鹹魚的「這把尚方寶劍，上斬昏君，下斬讒臣」，再到周啟明在公堂上「吞尚方寶劍」……的劇照更新，小兩口看得一愣一愣的。

看起來像是個為民請命的清官故事，但想起周啟明上一部作品以及劇照透露出來的信息與風格，他（她）們覺得這部電影肯定不正經！

「想看嗎？」

「想啊！」

「那首映當天我們就去看吧。」

而這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小兩口從「想看」變成了「一定要看」——「大明星周啟明將帶隊前來縣城做宣傳！」

這個消息直接讓女孩捂著嘴，壓下尖叫的衝動。

在這種小城市，想要近距離目睹大明星，實在是太太難得了！

其後，當縣城裏的廣播、更新的海報信息，都提醒觀眾可以通過買票抽獎，贏得與大明星近距離互動的機會時，女孩立馬掏出了手機預訂電影票，

「名額肯定是有限的，先到先得。」

「……靠，居然佔線了？這是有多少人在預訂電影票啊！」

一時間，縣城裏《九品芝麻官》的電影票預訂飆升，讓院線的唐總笑開了懷，在電話中對方哲讚不絕口，

「你小子出的買票抽獎主意太好使了，首映當天的場次已經預訂滿了！」

「唯一的問題是，你能確保劇組後面過來路演吧，不然我怕影院會被觀眾給掀翻了！」

電話里方哲的語氣倍兒肯定，「放心，我們敦煌從不坑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