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誰說反商業的就不賺錢？
自嘲「老年晚期」、「沒精力快要掛」的老頭馬清時，終究還是開啟了「不死不退休」的新事業。
讓他「折腰」的最後一根稻草，正是《千與千尋》。
在另一個時空，這是世界動畫的瑰寶之一。
這是一個講述小女孩千尋意外來到一個神秘世界，為了救因貪吃變成豬的父母，不得不獨立面對一切，經歷了很多磨難，最終成長蛻變的故事。
這是一個隱喻「迷失」的故事，輕易就在馬清時心中引起了共鳴。
他，或者說他們這一代傳統動畫人，不正在「迷失」嗎？
——在面臨劇變的動畫市場環境中，他們喪失了方向，甚至感受到了一種被時代淘汰的絕望。
所以，這不是在製作一部動畫，而是他們傳統動畫人在探討自己如何尋找出路，迷失的一代人如何自我救贖。
於是加入了敦煌。
注意，是加入敦煌，而不是加入敦煌動畫工作室。
——因為，加入歸加入，這老頭的要求可一點也不少。
首先，他們要作為獨立的工作室存在，而不是併入原有的3D動畫工作室。
用他的話來說——技術上的交流可以，但在製作上指手畫腳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要求創作上的自主權，這倒是可以理解。
事實上，即使是王維拿出的《千與千尋》，也沒有把劇本和分鏡嚴格限定死，而是給出了一個故事梗概和部分設定，其他的任由馬清時他們帶領團隊自由發揮。
——他更想看到這一時空的優秀動畫師們，描繪出一個不同風格的，卻依然令人神往的幻想世界。
而且，考慮到3D動畫和2D動畫需要打造不同品牌，兩個工作室分別獨立是理所當然的。
在此基礎上，馬清時又表示，新成立的工作室，會專註於原創故事。
好吧，國內的動畫電影一直都在走兩條路，要麼依靠IP的二度開發和延續，要麼去獨立原創一個全新故事。
只不過，隨着製作成本上升，IP開發的比重是越來越大了，尤其是在製作費飆升的3D動畫電影時代。
譬如他的「老東家」聯亞娛樂，進軍3D動畫的試水之作就是將傳統IP「3D化」。
馬清時對此嗤之以鼻——如果僅僅是將原有的故事進行3D化，就想趕上甚至超越敦煌動畫，那未免太不把敦煌一步一個腳印的投入和開發當回事了。
當然，他都被退休了，還幫聯亞操哪門子心？
「我只希望，國產動畫至少有完全不同類型的兩種片子——既有那種商品感強、泛娛樂性、可以跟真人大片比肩的大體量作品；也有那種作者性很強或者藝術化很強的內容，觀眾關注的其實就是作者的創作……」
馬清時這般給新工作室定位。
換言之，敦煌原動畫工作室負責前者，賺錢；新動畫工作室負責後者，提升逼格。
而要做到這個定位，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他還計劃對創作協作機制進行了全面的革新。
要知道，動畫是一門「團隊的藝術」，沒有好的協作機制，是無法創造出好作品的。
之前在聯亞娛樂，毫無疑問是「製作人/導演中心制」，整個團隊可以被視為一個金字塔形，而作為團隊核心的製作人/導演，則毫無疑問地被置於塔尖的位置。
對於作品，馬清時他們的態度常常是：「作品是屬於我的，你們來幫我做。」
而對於需要和導演協作，共同完成作品的其他團隊成員而言，一言堂的狀況大大減少了他們進行創造性發揮的空間。
所以，那些想要做一個屬於自己的夢的人，只能選擇離開，換個舞台——譬如顧希季。
顯然，被聯亞掃地出門的事實，對老爺子震動很大。
他甚至主動改變自己的合作風格，「偷師」顧希季領導團隊的「倒金塔」模式——
團隊整體被視為一個顛倒過來的金字塔，導演則位於金字塔的底部——他需要做的，就是要平衡上面的藝術家的個人創意，同時也要在保證金字塔不傾覆的情況下，能夠朝着既定的方向前進。
這種模式下，團隊成員的才能不會被吞噬掉了，創作的作品也才能有更多的個性藝術風格，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的風格。
——這也是針對「培養新人」一說的。
以上，王維統統同意了。
不過，在公司例會上通報時，老王的太陽穴忍不住一鼓一鼓的。
在他眼裏，個性化原創=小眾化=不賺錢！
敦煌現在也有能在全球大賣的電影了，那麼，什麼樣的電影能夠跨過語言的障礙，被不同的國家接受？
明快、簡單、易於理解，甚至「低智化」的電影。
而馬清時的要求，幾乎都是站在了反面，換句話說，是反商業化的。
老王不禁憂慮地問道：「我們敦煌，真的到了能不追求賺錢而追求逼格的階段了嗎？」
王維卻反問：「誰說反商業的就不賺錢了？」
他侃侃而談道：「在你們看來，是不是有一天，人們的興趣會越來越相似，極少數的主流頭部內容將橫掃一切，小圈子文化——我稱之為亞文化的用戶基礎將消失殆盡，出現文化上的馬太效應？」
不少人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起碼，投資者尤其相信上述「馬太效應」的神話。所以，包括敦煌在內，所有的電影廠商都迫切地希望找到某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律。
王維就搖了搖頭：「這只是大家希望看到的一個形態，但絕不是最終形態。我反而看到另一幅場景——社交網絡和社交媒體的發展，會促進亞文化圈子的成熟和擴大。」
「譬如手繪動畫，在3D的時代雖然不能籠絡大量普通觀眾，卻可以在亞文化的圈子裏拉攏一批極為穩固的粉絲群體。賺他們的錢，可比賺普通觀眾的錢要容易多了。」
這是有「后」車之鑒的——想想那些揮金如土的宅男宅女，就會明白，賺不賺錢，很多時候都是相對的。
然而，在眾人眼中，就是這廝又在立flag了！
和王維相處久了，大家也學會了他的某些用詞習慣，例如flag。
「我真怕有一天，你渾身插滿的flag倒了，敦煌也就完蛋了！」
老王的一句話讓其他人同樣心有戚戚。
可是，沒等他們見證王維新立的flag是繼續挺立還是倒了，他做出的承諾，卻打開了敦煌「超英宇宙」的大門。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