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田站在敦煌公司大堂前,心緒複雜。
前台櫃檯還是那個櫃檯,但裡面的接待小姐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換成了更加年輕漂亮的女孩,物是人非啊!
「程老師,歡迎歡迎,我剛在做劇本闡述,來晚了。」
程廣田一抬頭,複雜的情緒突兀消散。
以前的小正太,已經長成了一個瀟洒,俊朗,逸群之姿,氣宇不凡……的大帥哥,比在屏幕里見到的2D帥還要俊。
即使他一男的,看到這張俊臉,亦心情暢朗。
帥而不自知,嗯,應該是不在意的王維卻是相當客氣地打招呼。
甭管是在哪個時空,他對於程廣田這種不求流量,但求演好角色的老戲骨都會格外地尊敬一些。
而且別看這些老戲骨在圈外聲名不顯,但一部戲的劇本剛出來,導演和製片人最先能夠敲定的演員,就是他們。
因為他們幾乎無所不能,什麼角色都吃得下來!
程廣田也能感受到王維的尊重,這讓他對王維的好感更甚。
想了想,他沒有按原計劃一上來就直奔主題,而是道:「我剛聽你說在做劇本闡述,是你的新片嗎?」
「對。」
「我想旁聽一下,方便嗎?」
王維一愣,笑了:「當然方便,也能讓程老師你更理解後面要扮演的角色。」
兩人寒暄著進入會議室,程廣田自覺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角落。
王維則繼續之前的闡述。
「……影片一開始採用倒敘手法,先告訴觀眾『主角們作弊了』這個既定事實,然後通過穿插審查情節製造懸念,一直到最後的高潮部分開始,才揭開面紗——這是主角們大型作弊計劃的一部分。」
依然是劇組副導演的徐道行下意識道:「就像高智商犯罪片一樣,組建團隊,制定嚴密計劃,一遍又一遍的演習……」
王維贊道:「沒錯,就是這樣。」
「在這部電影里,你們要拋棄對青春片所有的固有印象。」
「比如錄音組,我要快節奏的音樂渲染緊急的氛圍,形成了爭分奪秒的敘事節奏。你們不是在拍談情說愛的校園片,而是在拍高燃高能的諜戰懸疑大片。」
「比如主角喜歡聽莫扎特的古典音樂,你們要藉此突出兩位主角的人設特質,同時為他們的作弊計劃服務……」
錄音師們嘴巴都張成了O型。
別人聽莫扎特的音樂奮進,主角聽莫扎特的音樂作弊……導演你真特么敢想!
王維又將頭轉向攝影組,主要是周霖。
「老周,這部片子我需要偏廣告式攝影風格,明白不?」
「廣告式攝影?」周霖先是喃喃重複了一遍,然後道:「就是大柔光,低反差,動不動就來大特寫,各種角度特寫,加一點升格鏡頭,然後音樂猛鋪……這樣?」
「對,總之就是主角拿著2B鉛筆進入考場的鏡頭,你都要給我拍出拿著劍上戰場的感覺。」
周霖有點懵。
這個廣告式攝影當然不難,但拍電影不是拍廣告啊,你怎麼撐起一兩個小時的長片敘事?
「所以劇本中安排了三場動作戲,動作強度和時長逐步走高,情感不斷堆積,情節敘事不斷反轉……」王維表示自己都有考慮。
他刷刷地在故事板上畫了一條波浪線,語速飛快:「這部電影里,要將一浪高過一浪的手法運用到極致,隨著作弊規模的變大,戲劇張力一直增強,
氛圍要越來越緊張。」
「我再強調一次,《天才槍手》完全是一部新套路的青春片,不要讓過往的認知限制了你們的想象。」
「譬如影片後半段的監考老師追趕考生,聽著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插曲對吧。」
「但我要的是完完全全當作特工電影來拍。主角就是深入敵後的間諜,後有追兵,自己要躲避『追殺』和完成任務,後方還有一個團隊在焦急等待任務結果,三條情節線交錯並進,最後『嘭』,到達決戰……」
「懂了吧?」
周霖懂了。
然後他只有四個字可以準確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了個去!
青春片居然還可以這樣拍?
將作弊行為通過各種鏡頭語言幻化成一場驚心動魄、鬥智斗勇的追逐戰,僅此腦洞就開創了青春片的新類型了吧!
角落裡的程廣田同樣是:「……」
大受震撼,受益匪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啊!
王維也注意到程廣田,語氣緩和了一下,道:「程老師,你在其中飾演的是女主的父親。」
「雖然戲份不多,但在這個難言公平的殘酷社會,你這個父親算是女主唯一的依靠了。」
「因為你的堅守底線,因為你的包容,因為你的支持,女主角最後的自我救贖才有了支撐。」
程廣田默默點頭。
雖然還不知道王維能否把自己的構想全部表現出來,但光是沖著他過人的想象力,程廣田就毫不猶豫地加入了。
至於來這一趟的原本目的?
對不起,天才的腦洞豈是他等凡人可以想象的?匿了匿了。
尤其是,對於眾人的驚奇、驚嘆和驚艷,王維從始至終都沒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程廣田忍不住自嘲:還以為人家是隨便賭氣的毛頭小子呢,都不知道人家有多穩得住!
到頭來,一驚一乍的竟是我自己。
所以一直到最後,程廣田都是在默默地傾聽,默默地思考,就好像跑敦煌一趟單純是為了理解劇情。
只是在離開之際,他才跟過來打招呼的王傳啟說道:「傳啟,你爸最明智的選擇之一,就是將敦煌託付給了外孫。」
老王訕訕而笑。
王維含笑不語。
程廣田又道:「你知道他為什麼給公司取名為敦煌嗎?」
「因為2000年前,敦煌就成了東西方文明的十字路口。世界文明由敦煌進入中華大地,中華文明再由敦煌走向世界。」
拋下這句,他不等兩人反應,便擺擺手飄然離開。
王維和王傳啟一時有些怔然。
頓了片刻,王維失笑:「這程老師,居然還是個雞湯高手?我以前還真看不出來。」
老王半惆悵半懷念道:「因為我們家老爺子,是個雞湯大師啊,這一碗雞湯沒準就是他留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