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行，有點意思。」杜社長手裡拿著《鬼吹燈》的樣稿，一邊看一邊點頭。

旁邊桌上保溫杯里的枸杞泡水早已經涼了。

姜安一直在盯著他的頭頂看，3星、4星和5星都出現過，大多時候是4星。

這就夠了。

讓一個出版社的社長給《鬼吹燈》太高的評價，這不現實。

不是說《鬼吹燈》不好，而是杜社長未必欣賞這種文風。

這裡不但有時代的問題，還有文人相輕的陋習，自古如此。

姜安相信，如果自己四五十歲再拿《鬼吹燈》給杜社長看，沒準會被他批評思想不成熟，膚淺。

也就是年輕人，才可以被原諒，寫如此天馬行空的小說。

姜安原本擔心杜社長看不上《鬼吹燈》，一直到看見5星出現，他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好東西就是好東西，不會因為早出現十年而受到影響。

杜晨突然抬起頭，他看向姜安問，「小姜，你軟盤帶了嗎？」

姜安點了點頭。

此時杜社長放下樣稿，走到辦公室門口，打開門，沖著走廊喊：「老張，老張，來我這一下。」

我擦！以前常說的「通訊靠吼」，感覺那是個段子，今天是見到活的了。

很快，老張就來了。

這人身穿略舊的白色短袖襯衫，瘦臉上栽著一些不是很稠密的鬍鬚，一副老式寬邊黑框的塑料眼鏡架在高鼻樑上，鏡片看起來比酒瓶底也薄不了多少。

簡直就是那個年代老派文化工作者的活化石。

杜社長對姜安說：「你把軟盤交給老張吧。」

隨後，他又對老張說；「老張，這本書咱們社出了，但是你把好內容這道關，千萬不能讓它出問題。當然了，裡面的特色務必要保留，別你改完就走樣了，那可不行。這本書既是咱們社的挑戰，也是咱們社的機會，重擔我可就交給你了。」

杜晨不愧是社長，這話說得軟中帶硬，綿里藏針。開始是輕描淡寫的交代，中間是言語懇切的提醒，最後是語重心長囑託。

看來這個社裡老資格是被社長拿捏得死死的。

姜安可不敢託大，忙畢恭畢敬地掏出名片和軟盤一起雙手交給老張。

「張老師，我的書就麻煩您了。」

老張拿了軟盤和名片，隨口說：「下次記得列印一份樣稿。」

樣稿有呀，只是在杜社長手裡。

姜安看向杜晨，老張順著姜安的目光也看向杜晨，然後注意到了辦公桌上那列印裝訂的一摞紙，封面上正寫著鬼吹燈樣稿幾個字。

杜社長才不會理他們呢，只是揮了揮手，說道：「你再安排打一份，這個我先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記下來，回頭我再和你交流。」

老張點點頭，然後就走了，多一句話都沒說。

姜安看著有些無語。

這個老化石看著過於老派，他擔心對方能否與《鬼吹燈》的驚悚刺激相兼容。

到時候他如果說不行，或者給改個面目全非，來個《盜墓剿僵記》。

我擦，那可就歡樂了。

杜社長似是看出了姜安的擔心。

「老張是我們社的定海神針，他負責的書，內容上都不會出問題的，這對你也是一種保護。」

姜安能說什麼，馬上表態。「我懂，謝謝領導的關心。」

「你懂什麼呀，我跟你說，你是要在行業里幹事業的，這根筋可不能缺。不然自己跌倒了都不知道誰給下的絆子？」

杜社長越教育人越上癮了，

姜安也只能配合著猛點頭，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

姜安搞了那麼多年的遊戲，要是不懂這個，早就混不下去了。

有人願意教育他當然是好事，但是姜安卻覺得，杜社長的關心似乎另有目的。

「這本書呀，題材是很新穎，但這也是問題，市場沒有同類內容，萬一上面看著有問題，那就麻煩了。不過你放心，我們既然給你出這本書，就要為你負責到底。」

果然，好的說完，就開始說壞的了。

姜安正要繼續感謝，就聽杜社長話題一轉，突然問道：

「小姜呀，你對版稅有什麼想法？」

肉戲到了，原來前面的關心和教育，就是為了給談價格做鋪墊。

「杜叔，我這沒有經驗，您看我怎麼拿版稅合適呀？」

老狐狸碰上小狐狸了。

這句杜叔，把杜晨都氣樂了。

「你小子，平時怎麼跟我沒這麼親近呀。現在套近乎，晚了。首批十萬本，6%的版稅，這個叔可沒占你的便宜，我前面說那一大堆，可不是騙你的。」

6%的版稅確實沒占姜安的便宜，如果不是有《三體》傍身，能拿到4%就不錯了。

「首批十萬本太少了吧？」

杜晨原擔心姜安會對版稅的比例有看法，還特意搞了一堆理由鋪墊。誰知道他會盯著第一次印刷的數量不放。

「這還少，能全部賣掉我就很滿意了。這幾年圖書市場不行景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安對《鬼吹燈》是有信心的。前世這套書霸榜多年，賣了將近一千萬冊。

現在就打算賣十萬冊，膽子是不是太小了。

賺錢的事先放一邊，關鍵姜安要的是影響力，沒有影響力，沒人念他的好，誰給他送5星呀。

「不行，還得做老杜的工作。」姜安暗下決心，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方案。

「我有個想法，杜叔您給參謀一下。」姜安也不待杜晨回答，自顧往下說，「首批印二十萬冊，社裡不用有壓力，我包銷十萬冊，賣不掉算我的。但我有兩個條件。」

這時的姜安平靜且嚴肅，讓杜晨不得不更加重視。

「條件？說來聽聽。」

「我們按階梯價格來定版稅，十萬冊以內，6%；我包銷的十萬冊，7%；五十萬冊以內，8%；超過五十萬，10%。另外。除了簡體中文版實體書的權利歸文正，餘下的權利還都歸我個人所有。」

杜晨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假意喝水。他粗略地盤算了一下，這個方案文正不虧。

《鬼吹燈》是本好書，這個他不會看錯，但能賣二十萬冊也就到頂了。如果真能有五十萬冊以上的銷量，那給姜安10%的版稅也合情合理。

就是可惜姜安還是太年輕，居然要包銷十萬冊換1%的版稅，孟浪呀。

至於什麼權利，杜社長壓根兒就沒考慮，出版社拿到該拿的就行了。

杜晨放下手裡那只有枸杞沒有水的杯子，說道：「行吧，這幾條沒問題。如果能賣到十萬冊以上，我也願意多給你。你小子好好乾，張處多次和我提起你，他很看好你，別讓他失望。」

姜安笑了，「杜叔大氣！請您和張處放心，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