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啟道：「是，以前我家裡是管理書樓的，裡面有不少葯書。這石室里的葯我都看過了，將軍，屬——我這就給將軍解惑。」

接著，他就對這裡的妖丹一一進行說明，真正的好葯，老妖頭自然是已經收走了，只留下一些藥效普通，或者像破障狂生散這樣，雖能提升功力，但副作用太大的藥劑。

「……這一排都是松子、白朮之類，這一排最好，都是谷糧丸，雖然是妖怪煉的，但我們人吃了也能恢復體力，建議將軍隨身多帶一點。

然後，這一排開著的空盒子，屬下猜測，裡面原本應有丹藥，可已經被那些貪婪無恥的妖怪給吃掉，或者是偷走了……」

百城霜聽著葉子啟侃侃而談，看向葉子啟的目光越來越驚異，這身法力，這份武功，這些見識，哪一點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先前向四王請戰，勇殺天囂；又出計讓自己偷取兵符，智奪軍權；如今還聽令於自己奔走千里，傳訊二衛，護衛至今，堅韌不拔。

她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不自覺的在心中把葉子啟當做了可以依靠的人。在這黃泉之下，妖王墓中，少年堅定的面孔，比起長明燈火，更像是照亮黑暗與恐怖的一盞燈。

「很可惜，雖然我一直有留心觀察，但也沒發現這石室中有像是機關的東西。」葉子啟最後說道。

「嗯……」百城霜聽完，自己拿著燈在屋裡走了幾遭，確定沒漏下什麼，便又回到主殿，走向東面的小門。

這扇門也是葉子啟來時的路，折個彎，就走進那個有煉丹爐的石室。

重新回到這房間，葉子啟卻不必再小心了，大大方方地挑著燈四處看。

煉丹爐已經荒廢，旁邊守著個猿猴像，百城霜把這兩個東西原地轉了幾圈，又往四處搬了搬，也不見藏著什麼機關。

葉子啟見百城霜已經在凝聚力量，準備把這倆玩意兒打碎了，暗自道：「老妖頭，你活了這麼多年，也看不出這裡有個機關暗道啥的？長長眼啊，說不定我以後也會給你建個地宮，把你供裡面呢？」

「看不出。」老妖頭道：「再四處敲打敲打吧，重要機關本就藏得深，何況，到底有沒有也說不定。」

「不會吧？」葉子啟有點著急了：「這裡是妖界最核心的所在，要是這裡也沒有能破壞妖界的機關，我豈不是要在地底下困一輩子？我不信它真的這麼天衣無縫！」

「啪！」百城霜終於把舉父石像打爛了，檢查裡面的結構。

葉子啟也借著燭光仔細檢查起煉妖爐，只恨燭光不夠亮堂，這石室里又太過晦暗，沒有一點光，讓他只能費力瞪眼看。

沒有一點光？

葉子啟忽然一怔。

不對啊。

自己進來的時候，宮門是半開著的，也許是那隻狽妖進來的時候沒扣門，而他潛入進來的時候，也沒有把門關上。所以往裡面走時，背後一直有漏進地宮裡的一道微光，進了這個石室以後，回頭也看得見。

可那道從門口瀉進來的光，這時卻不見了。

葉子啟心底生出不安的感覺，秉燭往宮門走去。

他走到門口，拉動門環。

一動不動。

「砰！」

他一腳踹了上去。

「葉子啟？你怎麼了？」

「鏗鏘！」舉劍劈砍的聲音。

百城霜立刻循聲跑過來，只看到葉子啟坐在地上，正捂著手臂。他的劍落在旁邊，因為剛才用力劈砍，

而把先前作戰留下的傷口震得生疼。

而更奇異的是，宮門上亮起了銀色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刺眼，光線彼此糾纏，織就了一幅饕餮紋的獸面圖案。

「將軍，」葉子啟回過臉來，忍痛說道：「那個舉父妖猿死前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激活了封印陣法，把宮門給封住了！它一定是怕我們出去以後，帶人回來砸了它的地冥宮，所以想把我們關死在這裡面！」

百城霜聞言，也向門上發著光的饕餮紋走近，想要親眼看個究竟。

可就在這個時候——

巨鼎之上，鬼火暴漲。

百城霜沒走到宮門前，就猛地摔到了地上！

葉子啟見狀更傻了眼，大叫一聲：「將軍！」就撲到百城霜面前，只見百城霜此刻躺在地上，眉頭深深地擰在了一起，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怎麼回事？」葉子啟馬上拿劍站起來，劍鋒指著饕餮紋，心想一定是這詭異符文在搗鬼。

「啊——」他大喝一聲，又要提劍砍上去，老妖頭卻出言勸道：「別費事了，渾小子，不是這符印的事。」

「那是怎麼回事？」葉子啟暗問。

「到子時了。」

「子時？」

「是啊，子時屬陰中之陰，陰盛而陽衰，幽冥鬼火到了這個時候，也會火力旺盛。」

「那和霜將軍這樣有什麼關係？」

「鬼火里有東西啊。」

葉子啟心頭一震：「你是說——寒魄槍？」

「對，神器對於神器使，可不是一件武器這麼簡單，還記得吧？它能夠潛移默化地改變主人的形貌、體質，甚至是性格，聯繫深入到這種程度，它已經可算是神器使身體的一部分了。

過去，就有過一些人偷走神器進行破壞，讓神器使丟了半條命的例子。現在，寒魄槍正在鬼火中燒煉，傷害自然也會波及到百城霜身上。」

「可霜將軍剛才怎麼沒事？」

「怎麼會沒事？她一直在忍著而已，這丫頭在勉強自己、忍痛不發這件事上，實在太擅長了。可是現在到了子時，陰火強盛，她終於忍不住了而已。」

葉子啟明白了原委，放下劍柄，轉向百城霜。只見豆大的汗珠，正不斷從百城霜白瑩瑩的額頭上流淌下來，連她烏黑的長發都已經被冷汗浸透。

「啊——」

百城霜張開蒼白嘴唇，發出呻吟，雪白修長的身軀在地上輾轉翻滾，顫抖不止，連冰涼的鎧甲上，都被流淌的汗水浸濕。

「我該怎麼辦？」葉子啟心中大急，直接出聲喊道。

「沒辦法。」

「怎麼會沒辦法？」

「渾小子，你真奇怪，你明明弱得很，為什麼會以為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呢？」

葉子啟聽了，手心攥得生疼，看著百城霜身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裡如刀剮一般。

幾番折騰后，百城霜眼眸失神，四肢無力地癱軟下去，失去了防禦的姿態，暴露出虛弱柔軟的一面，渾似一塊水洗過的白玉，瀅瀅咒光下，美得驚心動魄。

「啊——！」

又一聲輕喘，百城霜身軀一挺，接著便不再動了。

「疼昏了。」老妖頭道：「幽冥鬼火畢竟是燒灼靈魂的火，看來把這女娃子的精神也變衰弱了，著實傷害得夠嗆。」

人聲俱息，黑暗之中，只剩下饕餮紋的恐怖獸臉，依然猙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