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葉子啟操控著巨葉，承載著他和昏迷的百城霜在斑駁樹影間穿梭。

穿林的風，和鳥兒驚飛時抖落的樹葉，不時拍打在他們臉上。點綴末路，點綴迷夢。

點綴最後的使命。

「應該就是這個山頭了吧？」葉子啟問。

「嗯，翻過前面那個坡兒，就能看見了。」老妖頭說。

葉子啟點點頭，將巨葉轉個彎，翻山上去。

登上山坡，眼前霍然一亮，就來到了雪嶺南面的一處山谷，亮光來自流淌在谷中的潺潺溪流，映著天光，清澈見底，還有魚。最重要的，是谷底有一個山洞，洞口兩丈來高，黑魆魆的，像一頭蟄伏在山腳下的獸。

「呼——」葉子啟鬆口氣，總算沒找錯。

他之前在逃亡路上遠遠瞟見了這個山洞，因為洞前有溪流經過，方便取水和捉魚，所以這會兒他決定按陳武夫和顧峰說的，帶著百城霜，找個山洞去藏身，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這裡。

葉子啟操著巨葉，便向洞口飛過去。雖然以現在的狀態，不能長途跋涉，但勉強飛上兩里路還是做得到的。

只是，為了不被蠻族飼養的獵鷹，和在天上飛的那個老蠻婆發現，他只敢在樹葉底下穿梭，這樣便要不停地躲開樹木，著實把他對葉子的精細操控能力好好鍛煉了一把。

等靠近了，葉子啟停在林子邊，問道：「洞裡面有沒有妖氣？」

「沒聞到。」老妖頭回答。

「這就好。」葉子啟擦了擦劍，只要沒有什麼深山老妖藏著，就算這洞裡面是個黑熊窩，他也有把握能奪下來。

「不過，也說不定裡面是個又深又長的大洞，藏著個隱世幾百年的絕代大妖王，所以妖氣才沒有滲出來。」老妖頭又貼心地追上一句提醒。

「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葉子啟回嘴說，接著收起巨葉，準備背著百城霜去到那雪嶺腳下的山洞裡。

可就在這個時候，林中風聲大作。

「先回林子里，這風頭不對！」老妖頭驚喝。

「又他娘的怎麼了……」葉子啟抱怨著把伸出去的腳收回來。樹林與山洞間，還要淌過小溪，走一段沒有遮掩的路，他迫不及待地想從林子里邁出去，但最後還是聽了老妖頭的意見，藏回樹葉底下。

老妖頭用妖術探查一番，說道：「壞消息，這陣風——是有人用風遁術到了這附近，停下了！」

葉子啟雙眉皺緊：「是她嗎？」

「是。」

葉子啟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居然沒起什麼情緒，渾小子，你是放棄了？」

「閉嘴，我在想辦法。」

「呵，渾小子，你也終於有點進步了。」老妖頭欣慰地誇讚一聲，可隨後語氣一變：

「不過，本座必須告訴你，這次和以前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本座能感覺的到，那個薩滿正在樹林里找你。本座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辦法追蹤到這裡的，不過幾里地都追來了，再要找到你，也只是眨眼間的事。她是在嵩朝相當於三品道行的人，你和這樣的敵人對峙，一丁點兒的勝算都沒有。」

「閉嘴。」

「讓本座把話說完。你一個卒子不值得這種高人追這麼久，那蠻婆肯定是沖著百城霜來的。所以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陪著她一起死；一條是自己逃生，忍辱負重，將來再一雪前恥。選哪條路，本座不逼你，但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你給我閉嘴！」葉子啟輕喝，

如果不是怕被發現，他一定要把老妖頭的十八代妖祖都罵一遍。

他用兩手抱起頭，拚命想從這個絕境破局的方法……

時間不多了，必須要快一點……

他拚命地抓頭，甚至抓得頭痛，忍不住把身體彎曲成與腿垂直的角度，恨不得把頭悶到地上。

一定能想到的，就算自己死了，至少也要把霜將軍安全送出去的方法——

沒有！

老妖頭說的沒錯，現實就是在一個三品敵人面前，他做什麼都是徒勞，就像面對潘谷拉那時候一樣——

「嘭！」

葉子啟一拳猛砸在自己頭上。

不對！不能按這個思路！不要想做不到，只想怎麼做到就夠了！

為了能走到這一步，每個人都想出了自己的辦法，就像是廉洪野一人成軍，攔阻蠻部，立身後計；就像是薛義橫槍斷後，樂仲志尋獸靈，陳武夫託命於己，顧峰甘作誘餌；再往前，就像是岳成氣鎖敵酋，林鴻羽化身雄鷹，程霸金剛騰空，劉哥兒舉身誘敵；再往前，還有百城霜拔槍懾眾，詐奪軍權，棋老細查己志，巧言相助……怎麼可能輪到自己這裡就無計可施！

他經歷過了那麼多場戰鬥，受了那麼多的傷，見證了那麼多人的智慧和勇氣閃耀的瞬間，現在正是該讓這一切閱歷變成自己的智慧的時候——

等等！

棋老？

「老妖頭！」葉子啟努力壓住話音中的顫抖：「你會多少種法術？」

「你能想到的都會。」

「傀儡術呢？」

「當然。渾小子，你想讓本座傀儡百城霜？可惜了，強大的傀儡術的確能夠操控他人，讓強大的戰力為自己所用，甚至能夠控制死人使用出生前修習的法術。

可是本座如今施法必須要依靠你的身體，而你太弱了，使得本座現在只能用出最低級的傀儡術，效果嘛，頂多讓百城霜像個木偶一樣活動幾下。」

「夠了。」

樹枝上伸出了毒蛇的眼睛。

洛麗琴跟著貴今給她的鳴蛇，找到了樹林的邊緣。

這條鳴蛇被貴今餵了血，施加了詛咒術「恨血尋根」，所以射傷了貴今的葉子啟無論跑到哪裡，它都能找到葉子啟的位置。

而此刻，它終於領著洛麗琴見到了目標！

可是，洛麗琴卻沒有立刻衝上去，反而在看到葉子啟的同時躲到了樹後面。

因為在葉子啟旁邊，百城霜正提著神槍，往後四處看！

洛麗琴緊緊靠在樹樁後面，連呼吸都努力控制著輕一些。

她可不想被那個女將軍發現。

被樂仲打出內傷的時候，她差點就疼昏過去，緩過勁兒來以後，就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報仇，所以都沒有療傷的時間。這會兒實力已經降到了黃熊的水平，可那女將軍的戰力放在橙牛里都是上等的。

她跟葉子啟又沒仇，只是來抓和獸靈交易的對象，犯不著把命搭上。-

不過，現在從那個女將軍身上，感受不到一點兒的靈力，先前的結界也是很快就消散了，這個女將軍，又保留著多少的力量呢？

聽說嵩朝人有很多奇異的法門，甚至可以隱藏功力，要摸出她的底兒，還不能被她發現自己在這裡……

該怎麼辦呢？

「那個蠻婆怎麼樣了？」葉子啟問道。

老妖頭答：「啊，就在你後面好好盯著你呢。」

葉子啟渾身一個激靈，現在，他正和被老妖頭用傀儡術操控的百城霜，一同淌著溪水往山洞口走去。

「如何，是不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老妖頭問道。

葉子啟渾似聽不見，繼續以坦然自若的模樣向前走。

「呵，你怎麼會確定那個蠻婆不敢出來對峙的呢？」老妖頭又問。

葉子啟低聲答道：「那個老賊婆，可不知道這裡有個老到發霉的妖怪能發現她的行蹤。從她的角度去想，自以為站在暗處的人，是不會願意輕易站到明處的。

而且，她和霜將軍是一個檔次的強者，之前只打了個照面，居然一招都不過，就立馬拋下同伴逃走了，說明心態不過是只驚弓之鳥罷了，是之前讓林鴻羽嚇破了膽吧？這樣的敵人，值得打一打心理戰。」

「那個時候，你居然還去注意林鴻羽攻殺祭台了？」

「當然了，那個人還欠著我頓酒呢。」

「原來如此……不過還是要提醒你一下子，那老蠻婆自己是打算當個縮頭龜公了，可是——

她扔了頭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