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河畔的雎國士兵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拚命呼喚他們的將領，但水面上恢復了安靜，連那頭赤蛇都不肯再露臉。

寧靜得像宣示著死一般。

「潘谷拉！」

背後卻爆發出滔天的喊聲，蠻軍重新開始行動了！

這一次，面對鋪天蓋地衝來的蠻軍，二衛將士都心中發冷，一個聲音在心底告訴他們：這次死定了。

唯幸薛義已經在後方提前佈置好迎戰蠻軍的陣型，此刻舉槍大喊：「頂住！繼續戰鬥，把馬賊打回去！」

二衛的士兵重整陣列，經過連番消耗，他們只剩下不足兩千人，幾乎人人帶傷，重新去迎戰眼前五倍之敵。

「混賬……」葉子啟心中惶急：「那頭蛇到底怎麼回事？廉將軍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老妖頭答道：「那是紅巴蛇，算是巴蛇里的毒王了，過去在朱卷國里還被當神獸供奉過，妖力和天囂相當。哪怕對於廉洪野，也是極具危險的毒物。」

「那廉將軍——」

「倒也未必。廉洪野到最後也沒有放開他手裏的劍，那可是大獄神淵劍，也許還有轉機。」

「到底會怎麼樣啊……」葉子啟悲聲長嘆。

這時，顧峰湊了過來，說道：「怎麼做？聽你的。」

葉子啟聞言抬頭，顧峰領着他們兩人還活着的一共十多名手下，都在默默望着自己。

在每個人的臉上，葉子啟都看到了焦慮和恐懼，儼然心理已經達到無可寄託的崩潰邊緣。

實際上他自己的心情也差不多。可是，他是千里送信而來的軍中傳奇，是他們的首領，也是他們的軍師。

即使他現在和他們一樣迷茫絕望，也必須給他們一個答案。

「只有殺了他們的族長，才能有戲唱。」葉子啟猛敲了敲了背上的殺機連發弩，狠聲道：「兄弟們，掩護我和顧峰去宰了那個叫潘谷拉的混賬，今天就算是死在這兒，也不能讓馬賊好過！」

說罷，葉子啟便執劍迎上蠻兵，其餘人等揮槍跟隨其後。

蠻族后陣，俠義道中人因為夜叉的突然出現，同樣攻勢受阻。百城霜率兵與俠義道會合，齊攻薩滿們臨時拔土建造的施法祭台，可在那五個「橙牛」級別的薩滿狂轟濫炸下，遲遲沒有成效。

如今，廉洪野被巨蛇咬走，蠻軍氣勢大盛，樂仲心知克敵已無望，而且急着想回去試試劈海斬蛇，把廉洪野救出來，乃一劍擊飛蠻將巴布后，下令暫撤。

百城霜、陳武夫一同下令掩護撤退。

蠻軍自然緊追不捨，「火閻王」程霸殿後掩護，一身銅筋鐵骨扛着弓箭無數，一手揮動流星錘，一手發動吐火鏡，掃蕩得蠻軍不敢近前。

「該退了！」林鴻羽飛到他身後，叮囑一聲。

「不……」程霸咬牙道：「你把法寶用了，讓我再飛一次。」

「你說什麼？！」

「為了衝到這裏，那麼多兄弟死了，不能白死！」程霸吼道：「而且這些薩滿布開風障，能擋住海蛇的叫聲和骨箭。剛才是讓我們牽制住了，他們才沒護住蠻軍。一會兒海蛇再游過來，只有蠻族有風障，這仗就沒法打了！」

林鴻羽艱難抬頭，望向蠻族祭台上的薩滿們，張牙舞爪，橫行無忌。

「快點！趁老子還剩點力氣！」程霸着急催促道。

「別多放屁！老子和你一起上！」林鴻羽怒聲回斥。

程霸聞言驚喜：「你——好兄弟！」

林鴻羽召出法寶風來石，

扔到地上，這塊石頭登時變成布囊狀，往地上深吸兩口氣，接着仰天噴出，頓時狂風驟發，飛沙走石，林鴻羽從背後抓起程霸，兩人便似飛旋的燕子一般，在大風中飛旋而起。

蠻軍想不到撤退中的雎國兵還能反擊，一下子便被他們飛衝到祭台上空，急忙舉箭齊射。程霸疾念金剛咒，金光護體，把來箭統統彈開。

祭台上一眾祭祀，也各弄法術攻來，程霸催動法寶吐火鏡，靈力爆發，鏡面崩碎，吐火如江河奔泄，便將漫天法力燒灼。

舉火燎天何煌煌，鬧笑閻王醉沙場。

程霸高舉流星錘，大聲笑道：「畜生們啊，瞧好了，老子的鎚頭來啦！」便將燃火的流星錘朝祭台徑直砸落下去！

錘落天驚！一時間，祭台崩裂，大火燎台，台上的護衛和薩滿們全身着了火，狂呼亂跑，紛紛從土台上掉了下去。

同時程霸法力耗盡，金光破碎，一道龍鑽風便打在他身上，穿心而過。在他身上留下一個窟窿！

接着，祭台上暴風驟起，將火焰統統掃開，原來是那五個「橙牛」薩滿各起護身法術，飛沙旋身，形成風壁，形如龍捲。

林鴻羽扔下程霸屍體，落到祭台上。落地時回身望了一眼，那程霸屍體落在蠻軍叢中，便消沒不見。

林鴻羽想起當初他第一次從雷州前往永州，任務就是與程霸接頭。那時心裏還擔心着：這個外號「閻王」的同道，別是個「鐵面判官」式的冷酷人物吧？就看見程霸背着一口酒缸走過來了。-

他衝上去就自謙不勝酒量，可程霸拉着他不放，只得小綴幾口。

第二天他和程霸是在酒缸里被人發現的。

在被狠狠訓了一頓之後，程霸哈哈大笑：「咱們在一個酒缸里洗過澡了，這輩子就是兄弟啦。」

林鴻羽回過頭，臉上落了一滴淚。

然後，舉頭看向五個薩滿。

即使法力再高強，薩滿們也不敢在這個距離和武人過招，一個個用風壁把自己捂得厚實，同時逐漸擴大風壁範圍，往林鴻羽頭上壓了過來，只想趕快把他逼走。

林鴻羽張嘴大喝：「唳——」口中竟發出一聲驚空遏雲的獸鳴。

接着，他的身體收攏，臉面變形，身上長出羽翼，竟變成了一隻雄鷹！

鷹高昂着頭，衝進了龍捲風中。

鷹的羽毛在風中撕扯掉落，翅膀被扯出了血，但他突破了風壁，一口咬在薩滿伊利扎的喉嚨上！

伊利扎只能用雙手去拉扯鷹的翅膀，可他的力氣哪夠拉扯一個三品武士？幾息間便告斃命。

鷹頭一轉，又撲進第二道風壁。

咬死了薩滿都日郎，鷹的羽毛盡染鮮血。

鷹頭一轉，又撲進第三道風壁。

咬死了薩滿哈森，鷹的骨頭也暴露在風中。

鷹頭一轉，又撲進第四道風壁。

薩滿洛麗琴同樣變作鷹身，從風壁中逃跑。

雄鷹曳動他殘破的軀體，卻再也追不上敵人。他落在地上，變回了原身，在血泊中睡去，每一片羽毛都歸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