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蝶循着結界的指示,來到唐府最東面。
一眼望去,她立刻找到了引發自己結界告警的元兇。
「怎麼……是你們?」唐菀蝶不可置信地喊道。
原來,此刻唐府院牆上的兩道身影,正是數日前闖入過唐府里的老面孔——
葉子啟!顧峰!
「喂!」坐在院牆上的葉子啟一副早知道她會來的樣子,遠遠向她喊道:「你怎麼還在家裏?城裏過燈節,軍隊都給放假了,外面熱鬧得很呢!」
熟悉的面孔,牽動起心胸中一陣陣的悸動,唐菀蝶一咬牙,凶道:「你們來我家做什麼?本姑娘今天忙得很,沒工夫搭理你們。」
「哼。雖然早知道會這樣,翻臉不認人……」葉子啟皺眉嘟囔道,然後喊道:「大爺還沒空搭理你呢。牛皮哄哄打賭說,要帶我們哥倆個去見識城裏最好看的風景,結果也不過如此嘛。」
「你!」唐菀蝶氣結:「本姑娘可搭了十兩銀子!」
「啊,是啊。」葉子啟撓撓頭,忽然向唐菀蝶遠遠伸出手來,彷彿要隔空牽起她的手一般,喊道:「前幾天受你照顧了。所以……跟我出去吧!我跟你打賭,今天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寒葉城裏最漂亮的風景!」
唐菀蝶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什麼?
這個男人在說什麼?
他居然想讓本姑娘陪他夜裏翻出府去!
莫名其妙!
不可理喻!
叫人抓他!
唐菀蝶一肚子的貶損話語剛涌到嗓子眼上,可是抬起頭,就望到葉子啟炯炯目光,只一副認真模樣。
煙花爆炸的聲音,城市中此起彼伏。
在她背後,是唐府屋宇堂皇,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皆城中權貴,一片錦繡前景。
在她面前,是萬籟俱寂,星光黯淡,只有兩個無家無業的毛頭小子。
是進?是退?
就算是傻子,這時也該知道如何選擇的。
唐菀蝶抬起繡鞋——
「喂!如果不是本姑娘在城裏,從沒見過的漂亮景象,本姑娘要你好看!」
少女用力清喝,碧裙揚起,然後大步上前!
葉子啟咧嘴一笑,當唐菀蝶奔到府牆下,躍起身時,一把攬過唐菀蝶腰肢,接着抱起女孩盈盈身姿,翻牆而下。
「跟我來!」
少年少女笑聲呼喊,背向唐府大步奔逃,彷彿這一路就要奔向天地盡頭。
唐府花園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一臉震驚模樣——唐昭難以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離開唐府,葉子啟、顧峰一路領着唐菀蝶來到城西灑金街上,這裏正是廉洪野大將軍嘴上提到過的「花街」,也是此刻城中最熱鬧的地方。
在皎皎星華的除夕夜,灑金街千門如晝,花光滿路,呈現出非同尋常的輝煌。
先說那人。
唐菀蝶去寒山前也曾經出來賞過燈節,但因為那時體格幼小,對燈節的印象就只有來來往往的人腿罷了。如今她亭亭玉立,眼中景色自然再不相同,可這滿街的人吶,還是塞滿了她的眼睛。
彷彿寒葉城裏,千門萬戶,都齊家老小出來逛街賞燈了。
這邊吆喝一響,就忽然撞上一個肩搭長巾笑面迎客的酒保,那邊珠簾一動,就現出個珠釵滿頭羅裙曳地的美婦人。
父親將孩子小心捧到自己的脖子上,情侶十指相牽、手指花燈調笑,人頭攢動,
熙來攘往,擠得唐菀蝶只得和葉子啟他們全身挨得緊緊的,生怕被衝散了。
官府衙役和青衣打手往來巡視,高官貴人與江湖俠客魚龍混雜。
而最吸引唐菀蝶的,卻是這街旁無數商販,尤以小吃最受歡迎,當街水飯、鹿肉、干脯、肉脯、包子、雞皮、雞碎等,每份小吃不過十五文。
又有江湖藝人,設攤求財,表演有踏索上桿、吞鐵劍、機關傀儡、樂器舞奏,更有算卦、賣葯、沙地書迷,奇巧百端,耳目一新。
最耀眼奪目的,當然是燈。
寒葉城民用木條和絹紙紮出各式燈籠,掛在房檐上,映照得整條街金碧輝煌。更有燈山上彩,為琉璃燈山,高約五丈,用機關活動,立於街中,圈人圍護,以防走水。
長街兩側的屋檐頂上,則是用無數草把縛成戲龍之狀,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
唐菀蝶起初翻出唐府,心中還有些惶恐,可此時親臨此地,早已玩心大盛,哪還管它滿府王公?只後悔沒有早出來才好。
不大一會兒,已經換她拉着葉子啟、顧峰兩個,在沿街攤販前耍玩。玩得盡興,還不忘說一句:「這就是你給本小姐說的好景色?也不過如此嘛!」
葉子啟道:「不到時候,先拉你來這兒填填肚子。」
唐菀蝶聞言一驚,難道城中還別有洞天?
葉子啟卻突然拉住她手臂,道:「跟我來!」
於是三人又是一陣疾跑,這回卻是來到秋風湖邊,唐菀蝶舉目眺望,除了湖上燈船悠悠,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景緻。
「你用『春生』術,長幾片葉子出來。」葉子啟突然轉向她說:「越大越好!」
唐菀蝶聞言心中疑惑,不知道葉子啟又打什麼鬼主意,可還是按照他的話,低聲念咒,讓湖面上生出一片丈許寬的巨大碧葉。
緊接着,葉子啟也念起咒語,只見湖面那片葉子,在葉子啟咒語催促下不斷抖動,漸漸離湖而起,淌下無數粘黏水珠,竟是凌空浮了起來!
葉子啟見狀目露精光,笑道:「果然!你用法術變出來的葉子,靈力充沛,特別適合用來做我的法術媒介!」
「你要做什麼?」唐菀蝶有些緊張,她還記得葉子啟上次,就是用這種大葉子,把她整個人給包了「粽子」。
葉子啟卻未回答,而是一腳踏到了這片凌空浮動的葉子上!隨着他整個人邁上去,巨葉上下抖動,可最後居然將葉子啟整個人託了起來,沒有落下湖裏去!
「你會飛?」唐菀蝶震驚道。
「上來!」葉子啟興奮地向顧峰和唐菀蝶喊道。
唐菀蝶微微低下頭,囁嚅道:「本姑娘還沒學飛身法術……」
「嘿!」葉子啟卻突然抓起她手臂,一把將她拉上了巨葉。
「你以為天空離你有多遠呢?」
唐菀蝶驚愕中慌忙施展踏水凌波術,回頭卻發現自己並未落入水中。這才明白,原來這巨葉還能托起施術者以外的人的。
唐菀蝶仰起頭來,家鄉的星星,第一次,同她更加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