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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運加身,苟在後宮修鍊的日子 - 一百五十一.新夫子銀髮如雪,1言為書生立心字體大小: A+
     

    書山。

    一座可托於掌上的金色小山。

    其山非土非石,而是由書冊堆疊而成,這些書冊便是你讀過的書...便是你對天地的感悟。

    讀過多少,感悟多少,這書山便有多大。

    其作用,夏閻在聽夫子說了許久后,也算是明白了。

    一,書山本身可以困人,囚人;

    二,書山可以洗滌心中污穢,祛除種種的念頭塵埃,使得心常清、意常明,令心魔不生。

    三,書山才氣消除詛咒類邪術,使胸中浩然之氣長存,而不會走入魑魅魍魎的陰詭之道。

    這是典型的文道寶物,由此也能見得「封魔榜」蠱惑的可怕了。

    說起困人,文人墨士中的大宗師本就擅長這個,但困人之道大多是臨時的...而夫子這寶物算是集大成者了。

    不僅能困人,還能囚人,算是隨身攜帶了一個小監獄了。

    更重要的是,它能洗滌心中污穢,驅除心魔,這對夏閻來說,是很重要的。

    配合上綉姬老阿姨贈送的「無塵天珠」,他覺得他又可以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毒素不行了,那就用心魔來修行。

    漏風小棉襖見多識廣,在她的指導下,夏閻很快將夫子的「書山」給奪了過來,然後慢慢地融入了自己的神魂之中。

    隨著「書山」的消失,夫子的夢境也開始崩塌。

    這位原本風度翩翩的儒雅文士,已經成了垂首枯坐,毫無精神氣的老人。

    這一刻,他已經明悟了自己將死...於是,迴光返照似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奪走了自己書山的男人。

    他沒有問你是誰,沒有再哀求討饒,也沒有發出惡毒的詛咒,而是用嘶啞且沉重的聲音問了句:「與天公相爭,可乎?」

    夏閻明白他的意思。

    夫子知道「封神榜」,也明白「封神榜」已經成了「封魔榜」。

    可無論「封神」還是「封魔」,這都是天地大勢,是一種已經無法逆轉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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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種程度上來說,夫子也不全是私心,也不全是打著大義的幌子。

    既是天要封魔,那麼...不如早早的讓人族都變成魔,如此也可免過災禍。

    可惜,他沒有等到回答。

    夏閻也未曾回答。

    只有走過的路,才是回答。

    未曾走過,何必多言?

    夢境碎了。

    世界碎了...

    夫子的身子也驟地化作灰盡,在一陣過堂的冷風裡,消弭無蹤。

    「他有來世嗎?」夏閻問。

    青娘子道:「弱者,不配有來世。」

    ...

    ...

    慈寧殿里。

    夏閻坐在屋檐下。

    春雨酥潤,從屋檐上淅淅瀝瀝地落下,刮成珠簾。

    他有些發獃。

    每次忙碌后,都會有這種空虛感...

    而這一次,何止是忙碌,簡直是拚命。

    其間若有一處出了錯,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後果...

    當空虛的時候,他心裡就會生出一種奇異的寂寞和孤獨。

    固然,他可以運用書山的力量來洗去這種感覺,可這又不是心魔,他覺得無需如此...

    於是,今天他想放個假,想尋了心愛之人,去垂釣,去飲茶,去做什麼都好。

    而就在這時,一道倩影卻是驟然出現在屋檐下。

    來人稍有停頓...

    噠...

    噠...

    噠...

    悠悠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踏來,站到了他身後。

    是太后。

    她昂起頭,挺拔著身姿,

    似傲慢白天鵝般,用雙童打量著漫天的春雨。

    忽地...時間好似緩了,靜止了。

    太后伸出玉白手指,拈起一粒雨珠,輕輕一動,春雨便亂了。

    漫天,那無窮雨粒重新組合,宛如魚龍在舞。

    「你喜歡熱鬧么?」夏閻問,在他印象里,綉姬根本沒有什麼興趣愛好,眼中也瞧不上任何人,高高在上,遺世獨立,只是對上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看不上你...

    「螻蟻隨螻蟻,蒼狗隨蒼狗,鴻鵠隨鴻鵠,龍鳳隨龍鳳......本宮並不厭惡熱鬧,只是厭惡身邊沒有讓本宮願意去熱鬧的人。」綉姬澹澹道。

    夏閻沉默了下。

    綉姬道:「書院出了些事,需要你扮作夫子去解決。

    到時候,我念你罪,你一一應答,應答后...你閉門思過,就可以了。」

    夏閻笑了笑,「覺得本座不擅文道么?」

    綉姬反問:「那你擅長么?」

    夏閻沒回答,他仰頭,看著春雨...

    魚龍舞已去,春雨如毛針。

    綉姬催促道:「快些答覆。」

    夏閻愣了下,沒想到綉姬還是個急性子...

    不過,這也是他和綉姬關係特殊的緣故,若是在旁人面前,綉姬怕不是直接說「滾」或者「拖出去斬了」之類的話了。

    「去也可以,假扮夫子穩住局勢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場春雨後,玉京皇城郊外必定綠草如茵,鮮花盛開,遊人如織,我要你陪我去湖邊釣魚。」

    「去踏青?」綉姬澹澹道,「為了穩住我大炎文道的氣運,陪你釣魚又何妨?屆時,本宮定讓人將整個長虹湖都清理......」

    她話語未落,夏閻打斷道:「不!

    本座意思是,我們喬裝打扮,穿布衣,踏布鞋,如普通人一般,去踏青。」

    綉姬美目圓睜,緊接著,童子里閃過雷電,雌威畢露,聲音也冷到了零下幾十度,且還帶了幾分戲謔道:「你讓本宮穿布衣?還與那些平民在一處踏青?」

    「是啊。」夏閻輕鬆地回答,然後又道,「下午釣完魚,晚上再陪我去逛夜市,我們吃完東西再回來。」

    「去夜市?!」綉姬好似聽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事,「你竟...嗯...竟還要讓本宮去吃平民夜市的東西?」

    夏閻繼續著自己的節奏:「餛飩,本座突然想吃餛飩。」

    「你...居然要本宮吃餛飩?」綉姬的聲音冷而尖銳,好似霜雪積累,終於崩塌,轟隆隆地垮了下來,壓得人無法呼吸,令人不寒而慄。

    可夏閻卻頂著壓力。

    綉姬老阿姨越是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瞧不起任何人,他就越想著把她拖到塵埃里來。

    這一次只是吃餛飩,下一次...他也許會提出「一起去外邊開個餛飩店」的要求。

    從大點來說,這是接了地氣,體察了民情。

    從小點來說,這是他高興...因為「紅天魔套裝」的緣故,他莫名地就想看到綉姬老阿姨生氣。

    「你若答應,本座這就變為夫子,隨你解決此事。」

    夏閻道。

    「解決此事?」

    綉姬忽地抓到了夏閻的把柄,然後冷笑道,「若真能完美解決,本宮便許你...否則,便是休想。」

    夏閻道:「那一言為定。」

    綉姬道:「本宮決不食言。

    但完美與否,本宮還是能看出來的...若只是馬馬虎虎地應對過去了,那可不能算。」

    ...

    ...

    此時,書院之中,一片低落。

    書生們垂頭無言,匆匆行走。

    便是書齋里的直講也是心情低落,常常幾番言語,便難以為繼。

    要知道這所學書冊之中,還有不少書乃是夫子所作...

    如今,夫子所作之事,已是紙包不住火,信息生了雙翼,經過這一個余月的發酵已是不少人知曉了...

    尤其是書生。

    書生們都知道了,那位夫子犯下了大錯。

    關係深一些的,能知道夫子是勾結外敵。

    關係淺一點的,也知道夫子是玷污了文名。

    若這是旁人,那倒是沒什麼關係。

    可這是夫子!

    書院中間的石像...還是夫子的石像!

    石像手握書卷,昂首向天,問道人間,何其洒脫。

    可...夫子,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一時間,書生們都有一種心中偶像粉碎,前途迷茫的感覺。

    甚至還有些脾氣火爆的書生開始焚書,憤怒地道著「這書,不讀也罷」。

    平日里,直講必然怒斥,甚至懲罰...可現在,他們卻無法做到。

    他們憑什麼處罰?

    這當作天下文人表率,受著文人香火的夫子都那樣了,那...如何再去要求別的讀書人?

    而就在這時,

    一聲「太后駕到」,讓沉寂的書院稍稍有了些動靜。

    學子們好奇,這位太後為何要來。

    而很快,他們看到了太後身側的夫子。

    夫子依舊,儒雅風采,風流不減,

    只是銀髮生兩鬢,隨風如白雪。

    那一雙眸子,經過此番事件,顯出越發的滄桑...

    而最讓人無法挪開目光的,便要屬夫子手腕上戴著的鐐銬了。

    夫子戴鐐銬,何其諷刺?

    又何其侮辱?

    書生們無言...

    而很快,太後來到了文曲大殿前。

    一時間,書院祭酒,學正,直講,學子紛紛圍聚。

    太后開始一一數出夫子的罪。

    夏閻則是一一應答。

    而其間,竟無一人看出他是個假冒的夫子。

    原因也很簡單,夫子的本命法寶——書山,已經融合入了夏閻的神魂。

    在某種程度上,他就是夫子。

    至於實力,夫子大敗,實力衰退,也是正常。

    所以,就連書院四學的祭酒,都沒看出這是個假夫子。

    半炷香時間后,

    太后與夏閻的一問一答結束了。

    太后道:「夫子請罪,將思過於洗墨崖上。」

    說完這句話,她的心竟也有了一絲緊張,因為她知道......整個過程里最困難、最不可測的環節到了。

    此時作為夫子的夏閻未曾多言,他微微頷首,然後側身,往遠處走去...

    叮噹~

    叮噹~~

    鐐銬撞擊,發出刺耳而沉重的聲音,好似剛剛太后在宣判的罪在一遍遍回蕩,縈繞於此,還未散去。

    「夫子留步!

    忽地,一個年輕學子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來。

    太后心臟咯噔一跳,來了...這些書生,果然不會輕易讓夫子去思過。

    那學子此時康慨激昂地走出,揚聲問:「後進敢問夫子,何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學子帶了頭,又有一個女學子同樣出列,絲毫不懼太后在旁,不懼夫子在前,問:「末學請教夫子......何謂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

    還有文化不太行,又或者情緒過於激動的學子道:「夫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很快,有書院直講也走了出來...

    這直講也不行禮,聲音之中,壓制的怒氣終於爆發:「夫子!

    你書中有言,曰陷一無辜,與操刀殺人者何別?釋一大憝,與縱虎傷人者無殊!那麼,你是如何做的?」

    一名學正,也終於問道:「夫子,我記你書中所言。

    曰,一切人為惡,猶可言也,惟讀書人不可為惡。

    讀書人為惡,更無教化人矣。

    你是天下文人表率,你為惡...讀書人如何再行教化?」

    祭酒無言,只是發出嘆息...

    其實,他們並不需要夫子回答,而只是在責怪。他們責怪夫子毀了他們心中崇拜的效彷的偶像!

    此時,在他們眼中,那位發如暮雪的夫子終於停下了腳步,鐐銬的叮噹聲也隨之停了下來。

    夫子,轉身,手戴鐐銬,宛如垂拱而立。

    他問:「何謂君子?」

    四個字,擴散而去。

    書生們默然...

    君子,文人墨士當行君子之道。

    可什麼是君子之道,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不少人卻是啞子吃蜜,無法言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更是沒人敢出來說。

    一名祭酒想了想,便要回答。

    而夫子,並未等他回答,而是忽地雙目之中充滿朝氣和力量,發出如洪鐘大呂、撞木迴音般的聲音。

    「天行健,

    君子當自強不息!

    地勢坤,

    君子以厚德載物!

    夫子雙目灼灼,看著一干後進末學,厲聲道:「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經受了什麼打擊,君子都當彷效於天,自強不息!

    方今春生,萬物滋養,天地正是欣欣向榮之時,你們為何要做如此頹廢低迷之態?!

    老夫,不是你們彷效的對象!

    這天,這地,才是!

    收起你們的沮喪,這不是我大炎學子該有的模樣!」

    話音如雷鳴,轟隆在耳,又如一根根利箭戳穿了那名為頹廢的外殼,而使得人心重見光明。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那祭酒忽地雙目淚流,發出一聲自嘲的笑,看著那老者已轉身而離、漸去漸遠的身影,他目光複雜,不知該是尊重好,還是繼續仇視好...

    一言,為書生立心。

    這...就是夫子啊。

    無論他如何地犯了錯,他醒悟后,依然還是我大炎的文人表率啊...

    祭酒如此想著,卻不敢說出口。

    而那如降世天雷般的話,也讓現場的書生們沉默當場,雙耳耳膜嗡嗡作鳴,心中氣血激蕩不易...

    無論如何。

    那位也許不能再被尊稱為夫子的老者說的沒錯...

    他們該效彷的對象,不是夫子,而是天地。

    天,尚且欣欣向榮,他們有什麼資格頹廢呢?

    綉姬微微側頭,神色複雜地看向夏閻的背影...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假的竟比真的還要真。

    唇角微微一翹,綉姬心中歡喜,便也隨著那老者而去。

    夫子銀髮如雪,這一日手戴鐐銬,罪己天下,卻猶然道出一句「天行健,地勢坤」,為天下書生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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