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後，葉母就已經提前把這個月所有的好日子都看了，記了下來，告訴他們，他們鄉下人有啥事都喜歡看個好日子再辦。

月初的初六初九都有日子，所以才定的明天初六去送年。

連過年大掃除，他們也要看個好日子清洗房屋院子。

昨天阿清去趕集時，已經提前把東西都準備好了，豬腳也朝胖子的老丈人預訂了一個，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上午的時候他們發現海面上風平浪靜，天邊也有了點微弱的紅光。

明明已經起風了十來天了，沒想到今天放晴了。

隔壁幾戶鄰居也都在那裏說，夜裏要是沒啥風浪的話，就出海放網看看。

葉耀東也在那裏琢磨著，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啥時候就起風了。

他夜裏要麼也先拖一網看看，有貨的話就繼續拖網，貨不多他再下粘網也來得及。

就是這個粘網，今天放下去，得放一天，明天一早再去收，有點費時間，也不知道明天有沒有天氣？拖網還方便一點。

至於明天來不及送年，問題也不大，還有三天後，初九也是個宜出門的好日子，或者實在來不及，十六也有日子。

反正也不是第一年了，晚一點也沒什麼，他老丈人丈母娘也肯定會說賺錢要緊。

林秀清也這麼認為，「要是接下來都是好天氣的話，我自己一個人回去送年也可以，早去晚回，孩子讓大嫂二嫂看一下。」

「先看看，不着急，等會兒先去把豬腳退了，過兩天再買。夜裏我先去拖一網，有好貨的話，也能新鮮的留一點帶過去。」

她笑意盈盈的點點頭。

「我出去逛逛。」

這時隔壁的幾個周家蘭家兄弟也走了過來問他，是不是還要收魚乾，要的話，他們今天夜裏出海就繼續留回來曬。

葉耀東當然要了，他現在手頭的魚乾只夠再送一趟的，再不出海，他等去老丈人家送完年都打算去市裏面買個幾千斤，運個幾車回來曬了，不然要食言了。

他們也是心裏沒底，畢竟最近也有十天沒有出海了，也不知道他還要不要，這得提前問好了。

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后，他們才放心了。

葉耀東也交代了林秀清，要是有人過來問，就給一個肯定的回復，他打算去碼頭外面轉轉看，順便檢查一下船。

挺多天沒出海的，夜裏要是出海的話，肯定得提前準備一下，臨時抱佛腳容易出狀況。

碼頭外面這時也沒什麼人，只有船隻出海的時候，碼頭才會人來人往。

不過，在他出來沒多久，也有零散的一些人也出來看潮水漲退，確定一下，夜裏幾點出去合適。

葉耀東檢查過船隻沒問題后，就打算上岸回去，但是他卻看到有幾個的婦女提着籃子出來了。

她們邊走邊閑聊，聽她們說話，他才知道，她們是要趁著退潮，去角落外頭的石頭岩壁上挖一點青苔回去煮湯。

就是石頭壁上面生長的綠毛，他們當地也叫海青，這年頭的海水都還乾淨的很，沒有經過污染，生長的青苔都還很翠綠乾淨，是可以食用的海菜。

海菜的生長時間挺長，從冬天到初夏都有，只不過冬天通常長在海里，岸邊的石頭長得比較少。

這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兒，少有人願意為了它趟進冰冷的海水去採拾，最多在岸上有看到的時候，隨便揪幾把回去煮雞蛋湯，疙瘩湯，或者涼拌也可以。

冬日裏跟春天的時候還嫩的，五一之後，就長的比較老，他們當地就沒人願意吃了。

看着走到岸邊石頭上面去揪海青的婦女，他想了想，也快到中午了，乾脆也去揪兩把回去打個雞蛋海青湯。

靠海吃海，有啥吃啥，最近天天蘿蔔湯，土豆鹹菜湯，他都要吃膩了。

沒見過海菜的人恐怕想像不出它的樣子，它比較接近海藻，比海藻還細碎些，像頭髮絲一樣，只是綠色的。

葉耀東看着石頭上面好像長的還挺長的，難怪有人過來摘，這些婦女對海邊有啥能吃的，真的了如指掌。

不然以往太短了，大冷天的，可沒有人出來吹海風摘這個。

他用力揪了好幾把，放在手心有一團后，才停止了動作。

夠吃就好了，也不是啥稀罕東西，一小把就可以煮一大碗湯了。

沒吃過的人可能不太喜歡，這個海青有種腥味，倒不是魚腥味，是草腥味，他們當地倒是吃慣了。

以前沒得吃的時候，哪裏能挑？有的吃就不錯了。

葉耀東很多年沒吃過了，也有點想念這個味道。

很多東西往往沒有多好吃，但是偶爾看到卻格外想念，因為吃的就是一個回憶與情懷，比如麥芽糖。

旁邊的婦女看到他在摘海青，就在那裏竊竊私語，聊他最近在村子裏收魚乾的大動作，還有店鋪啥的。

葉耀東通通都當沒聽到，自動忽略，直接上岸回家，反正他知道自己已經是村裏的名人了。

林秀清正在炒菜，看他去了個碼頭，就帶回來一把的海青，連忙道：「你下水撈的？我已經煮了蘿蔔湯了，這個海青你要怎麼做？」

「又是蘿蔔湯啊，那放着晚上煮吧，煮個海青雞蛋湯。」

「冬吃蘿蔔夏吃薑，地里種的都是蘿蔔，不吃蘿蔔湯，吃啥湯？」

「行吧，晚上再換換口味，剛剛回來的時候，瞅著有幾個老阿姨去摘這個，我就順便也揪一把回來。過兩天要不要也揪一籃子帶回去給你爹娘啊？」

林秀清好笑的道：「帶回去幹嘛？又不是沒吃過東西，還啥都要往娘家搬，要給人笑話了。」

「笑話啥，這不是想着他們應該沒吃過咱海邊的這個海菜。」

「吃不慣的，我一開始也吃不慣的，一股草腥味。」

「行吧。」

「給船都加滿油了嗎？」

「沒，就檢查了一下，夜裏要上船的時候再買一桶帶上。」

「哦。」

她把鍋里的龍頭魚乾又翻炒了幾下才裝了出來，「要麼拿一小撮煎雞蛋？你這麼一團，可以煮兩回了。」

「也行，你自己看着辦吧。」

葉耀東接過她手中的盤子，也不怕燙，伸手偷吃了一塊龍頭魚乾。

「剛乾完活回來沒洗手就吃東西，臟不臟？」

「比倆兒子乾淨就行，一個個袖子上不是硬邦邦的鼻涕，就是土。」

「你是大人，他們是孩子，也好意思跟他們比。」

「嗯，好意思。」

「啊啊啊啊……」葉小溪站在一旁的站籠里，看着他爹偷吃，也抓緊了上頭的竹片，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在那裏啊啊啊的叫，口水掛下來。

葉耀東看着好笑，「咋就這麼貪吃了？」

老太太手裏拿着一碗水蒸蛋在那裏吹，也笑着道：「吃都來不及呢，剛出鍋，她就開始叫了。」

「拿一個大碗裏頭放點涼水，把蛋羹放上去，涼的快一點。」

「就怕吃到後面冷冰冰的，吹一吹就好了。」

「啊啊啊～」

「爹，你叫爹～」

「哎～啊啊啊～哎呀～」

站太久了，可能腿腳沒力氣了，葉小溪直接一屁股墩又坐了下去，還發出了哎呀的聲響，聽着可愛的不行。

葉耀東老父親的心都要化了，臉上滿滿都是笑意。

「還是我女兒可愛！」

「嗯，兒子隨便吵架打架也不管，女兒就怎麼看都是可愛的。」林秀清轉過頭打趣。

「嗯，本來就是這樣，男孩子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