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丑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問道：「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杜愚連連點頭，心裡也快罵罵咧咧了。

  本王這主人當的，還真是卑微呢~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夔丑可是堂堂至聖，比自己這個小小御妖將高出了好多個級別。

  至聖大人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當然是很正常的。

  嵐皋前輩身為御妖聖，那又如何呢？

  面對皇土娘娘時，嵐皋該求也得求，該跪也得跪！

  你不能要求所有至聖，都能像天青瓷那般溫柔嗯。

  一想到這裡，杜愚又開始想念天青瓷了。

  我那高貴柔美青瓷大人，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快些領悟至聖法則吧！

  以後，夔丑要是不聽話，咱就用龍尾狠抽這頭大黑牛~

  「誒！」夔丑面色古怪的看著杜愚，總覺得這小子在這想入非非呢。

  「啊？」杜愚回過神來。

  夔丑：「你愣著幹啥呢？」

  「我」

  夔丑不耐煩的說道：「契約啊！」

  杜愚站起身來，望著彪形大漢：「夔丑至聖，我們先送您回山之界，等我準備萬全，再去契約您，您看行不行？」

  「別磨磨蹭蹭的。」夔丑皺著眉頭，「趕緊契約！」

  杜愚張了張嘴：「夔丑至聖，我，我是純火屬性。」

  夔丑面色一怔，頓時沒了聲音。

  它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道：「你逗老子吶？」

  「不敢不敢。」

  「呵。」夔丑是真的被氣笑了，「伱個純火，怎麼契約的小龍？」

  杜愚：「我有一個天材地寶，名為硃砂赤妖焰，它可以為世間妖獸種上火屬性。

  海界至聖天青瓷的確是純水屬性，但在妖焰的幫助下，她便能與我契約了。」

  「呦？」夔丑面色驚訝，「你小子，藏了不少好東西啊？」

  「嘿嘿~」杜愚笑了笑，「的確是有點東西。」

  「呵。」夔丑也笑了，既然雙方已經確定了要簽契約，它的心態不可避免的有一絲轉變。

  杜愚藏的東西越多，手段越是厲害，夔丑自然也就越滿意。

  「行吧，你先送我回山界。」夔丑隨口說著，向上飛去。

  杜愚趕忙扭頭，望向極遠處：「青師！青師快來！」

  楊青青聽不到杜愚的聲音，但是她一直開著悲海瞳，關注著娘娘手心。

  見到杜愚向這邊揮手，楊青青心領神會，當即飛來。

  只是她並未直接來到杜愚這邊，而是率先飛到皇土娘娘面前，仰望著至聖：「感謝皇土娘娘和嵐皋前輩相助！」

  皇土娘娘並未回應，宏偉的身軀悄然破碎。

  無盡土妖息充斥在天地間，濃郁如沙塵暴，將杜愚纏裹其中。

  下一刻，漫天沙塵朝著同一個方位涌去。

  不消片刻，天地間已然一片清明，嵐皋前輩那乾瘦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似乎在之前的戰鬥中，嵐皋前輩一直身處皇土娘娘的體內？

  杜愚好奇的看著嵐皋前輩，又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嵐皋好像好像不會飛？

  她就這麼直挺挺的向下方墜去，砸向皇土廟的正殿。

  「青師，你把夔丑收入圖內，我們先送它回山界。」杜愚高聲喊著，身影徑直向下方竄去。

  御妖聖大人，當然不可能摔死。

  起碼杜愚知道，嵐皋擁有荒漠猞猁，一發山土藏下去，她從多高處墜落都沒關係。

  但杜愚不可能無動於衷。

  好在嵐皋並未拒絕杜愚的好意，在半空中，她雙足踏在了一面冰冷的愚字盾上，隨著杜愚一起墜落向下。

  同一時間，陰雲上的牛牛也沖了下來。

  楊青青當即玉手一揮，拉開了一幅畫卷，可是

  「誒！」皮膚黝黑的莽漢，突兀出現在牛鼻子前，「你在畫裡種了個什麼玩意？」

  楊青青：「帝休樹，服用帝休果實，可令生靈的內心平和。」

  「嘖嘖~」夔丑嘖嘖稱奇，「有點意思哈？」

  楊青青笑著點頭：「山界也有一株帝休樹，只是小帝休尚且年幼，待日後長成，夔丑至聖隨時可以取來食用。」

  「老子可不吃那鬼東西。」夔丑撇了撇嘴，身影悄然消失。

  宏偉牛軀不斷入畫，風起浪涌，吹得楊青青裙擺亂舞、長發飄飛。

  直至夔丑入圖，楊青青收起畫卷，低頭向下方望去。

  恰好看到徒兒正佇立在皇土廟正殿上方，遙遙望著自己。

  看著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楊青青心中除了滿意，更多的是欣喜。

  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徒兒又完成了一次壯舉。

  主要的功勞，當然是嵐皋前輩和皇土娘娘的，但是成果卻由杜愚一併接收！

  前有青瓷，後有夔丑。

  一人身傍兩尊至聖！

  徒兒真正做到了前無古人，且後難再有來者！

  不，不是兩尊至聖。

  是三隻！

  楊青青暗暗想著，急速墜落皇土廟。

  看著負手而立的嵐皋，楊青青再度開口道謝：「嵐皋前輩」

  哪成想她剛一開口，嵐皋便制止道：「能幫小愚得此至聖，對我等而言，乃是大功德。」

  杜愚敏銳的察覺到，嵐皋再叫他名字的時候，「愚」的後面已經沒有了兒化音。

  嗯他當然不可能在這種事上糾結。

  杜愚開口道：「前輩太客氣了，等回去之後，我再給娘娘燒幾炷香！」

  「呵呵。」嵐皋輕笑了笑，搖頭道，「不必，娘娘此行獲益匪淺，需要靜修。

  小愚，送我們回人間吧。」

  人間？

  這個詞彙倒是有些獨特。

  「好的。」杜愚四處尋了尋，發現青門一眾弟子已經在正殿門口等候了。

  杜愚足下纏風引火，並操控著嵐皋腳下的愚字盾，向大殿門口墜去：「夢楠，帶我們出去。」

  李夢楠望著嵐皋前輩，小聲道：「前輩，這皇土廟？」

  嵐皋轉過身，仰望著正殿：「既然廟已築起，便沒有拆的道理，此廟內土妖息濃郁，能持續很久。

  你且好好利用」

  說著說著，嵐皋話語停了下來，面露疑惑之色。

  她那一雙渾濁的眼目，在林詩唯和江楓身上來回看著。

  漸漸的，嵐皋反應過來了！

  我就說嘛，之前在廟裡的時候，總感覺小愚身旁的黑衣女孩哪裡不對。

  原來不是同一個人

  這邊的嵐皋還在認人，而李夢楠則是壓抑著心頭狂喜。

  也就是因為青師在、嵐皋前輩在，所以女孩不敢放肆。

  但是在她的心中，已經歡呼了無數遍「好耶」了。

  「夢楠，快開門，娘娘需要靜修。」杜愚提醒著。

  「哦哦！」李夢楠一手虛握，七寶錫杖憑空出現，杖柄輕輕一點地面。

  「叮~」

  周遭場景不斷旋轉，一眾人返回了陰雲之下。

  杜愚操控著愚字盾，穩穩載著嵐皋前輩，順勢仰頭望了一眼。

  夔丑已經走了有一陣兒了，然而山界的天空依舊陰雲密布。

  看來，夔丑餘威尚存吶！

  「呼~」

  楊青青手掌於身前一抹，畫卷徐徐拉開。

  「哞！！！」

  夔丑竄了出來，這一次，它不再是無聲無息的了，想來應該是沒再吃帝休樹果。

  「轟隆隆！」

  伴著龐然巨獸重返陰雲，天雷滾滾，震盪八方！

  「哞！」漆黑牛首探出陰雲，鼻息粗重且暴躁，竟將眾人紛紛向下吹去。

  小焚陽：「要不你別走啦~咱們在這再打一架呀？」

  杜愚：「」

  嵐皋一手遮擋著暴躁風浪，看向身側杜愚：「山聖說什麼？」

  「不知道啊。」杜愚搖了搖頭，「我還沒跟它簽契約呢，不知道它在這叫什麼呢。」

  「誒？」小焚陽眨了眨大眼睛，「我已經給你翻譯了呀，牛牛說」

  「嗯嗯。」杜愚連連點頭。

  聽不懂！

  根本聽不懂~

  「下次吧。」威嚴滿滿的聲音，突兀自嵐皋體內傳出，「既然山聖確定與小愚為伴，你我終有再會之時。」

  「哞~哞哞！」

  小焚陽：「切！又在這裡裝神弄鬼，快走快走，看見你就煩~」

  「你們下去吧。」楊青青對一眾弟子說道，隨即看向杜愚，「走，我們送前輩回去。」

  「是！」杜愚當即手掌一翻，鍾影閃爍開來。

  嵐皋只感覺眼前一花，周遭再度變了環境。

  眾人瞬間回到了嵐皋城·皇土廟的正殿內。

  杜愚左右觀瞧著，發現了大殿內的不同。

  殿內的所有神塑都消失了，整個大殿空空蕩蕩的，唯有四人。

  嵐皋，楊青青，杜愚，以及江楓。

  江楓本是和師弟師妹們一起向下飛去，然而她才飛出去幾米遠，便被鍾影籠罩，而後被傳送到了此處。

  稍顯錯愕的她，立即明白了小師弟要幹什麼。

  她轉身望去，只見杜愚和楊青青並肩而立，嵐皋則是跪在墊上，雙手按著地面。

  一股股驚人的能量波動開來，顯然，皇土娘娘又回歸了大殿正下方。

  接下來的一幕，令杜愚嘖嘖稱嘆。

  三面牆下，有一股股淤泥翻湧，迅速拼湊出神塑輪廓。

  隨著高達十數米的皇土娘娘像被拼湊出來，一尊尊形態各異的神塑，也被淤泥重塑。

  更加詭異的是，這些神像竟然是彩色的！

  皇土娘娘那華美的大紅霞帔、精緻的金色鳳冠，看得杜愚暗暗咋舌。

  「嗯？」杜愚忽然轉過頭。

  卻見地面上，同樣有一股股淤泥湧出。

  數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拼湊成型，她們邁步向四處走去，與真人毫無二致！

  遠遠的，那緊閉的正殿大門前，淤泥不斷翻湧，一個個灰袍人拼湊成型。

  這些人有男有女，高矮不一。

  清月輝·泥像眾生！

  杜愚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在廟內見到的老婆婆、包括之前關閉殿門的灰袍人，統統都是皇土娘娘！

  「小愚。」

  「前輩。」杜愚看向嵐皋。

  嵐皋跪在墊上，閉目垂首：「你還有話對老身說？」

  「啊」杜愚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轉身看了江楓一眼。

  江楓心領神會，立即大步上前。

  杜愚：「前輩，這位是我的師姐，主修土系，她的主力也是一尊泥婆神塑。」

  嵐皋稍稍轉頭，用餘光看了江楓一眼。

  人像，也許模糊。

  但之前在戰鬥中，嵐皋倒是注意到了那遠遠跪拜的泥婆神塑。

  楊青青適時的後退數步，一雙美目望著杜愚，靜靜看著他安排逐項事宜。

  欣賞，且安心。

  杜愚小聲道：「我想著，能不能讓師姐在此處聆聽娘娘教誨，或是幫前輩端個茶、倒個水什麼也行。」

  「呵呵。」嵐皋不禁啞然失笑。

  她用餘光看著江楓，1秒，2秒，3秒

  嵐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江楓內心愈發的緊張！

  緩緩的，嵐皋搖了搖頭。

  杜愚也是有些失望，看來，這是面試沒過呀？

  嵐皋輕聲嘆道：「小友，心不靜。」

  江楓欠身低頭，神色恭敬：「前輩說的是，我的確有很多很多目標想要去達成。」

  嵐皋再度低頭，閉上了雙目，淡淡開口：「既入紅塵里，皆為薄命人。」

  江楓面色一怔，看著眼前乾瘦的身影。

  她不知道前輩都看出了什麼。

  但是這句話

  嵐皋輕聲道：「待小友心靜之後，再說吧。」

  「是。」江楓垂首，鞠了一躬，「謝前輩指點。」

  嵐皋不再回應，又變回了低頭凝思的模樣。

  見此一幕，楊青青給杜愚使了個眼神。

  「那我們就不打擾前輩靜修了。」杜愚開口說著。

  嵐皋輕輕頷首：「去吧，小愚，我在此處等你。」

  又是這句話。

  這一次，杜愚不再疑惑了，反而是心生暖意。

  小焚陽小聲嘀咕道：「這個老婆婆好好哦，總是幫我們呢。」

  「是啊。」杜愚腦中回應著，對著嵐皋那乾瘦的身影抱拳拱手，「好的，前輩再見。」

  他又抬起頭，望向莊嚴肅穆的皇土娘娘：「娘娘再見！」

  偌大的皇土娘娘像悄然「顯靈」，她輕輕頷首，臉上露出了一絲和藹笑容。

  杜愚等人不敢停留，立即邁步離去。

  「稍等！」行進途中，杜愚突然開口，舉手並連連壓手。

  站在殿門前的灰袍男女們，完完全全就是真人模樣，尋著聲音轉頭望來。

  「我們來！」杜愚大步走向大殿正門，「師姐。」

  娘娘勞苦功高，這主殿的大門，我來開！

  在這一刻，灰袍男女們不再真實了。

  他們望著杜愚，不同的面容上，卻是露出了完全一致的和藹笑容，步步向後退去。

  杜愚和江楓來到緊閉的正門前，二人一左一右、手握大門橫木，用力向後拉開。

  「咔嚓！咔嚓」

  開門，納香火！

  同一時間，左右兩側大門前的灰袍男女們，一同開啟側方殿門。

  「咔嚓！咔嚓」

  伴著陣陣聲響，門外或跪或站的無數香客，紛紛抬眼望來。

  爐前的香火依舊鼎盛，

  透過一縷縷飄搖的香霧，香客們見到了大殿深處，那正端坐於主位、威儀神聖的皇土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