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之後，劉儷文一直睡不着。

已經是凌晨五點，天都快要亮了，忙了一夜，每個人都很困。

港口派出所這裏，凌晨五點依然是繁忙的時候，外面的卡車、機械聲從未停歇。

在這邊待了這麼多天，大家早就熟悉了這種聲音，甚至可以把這些聲音當成白雜訊來催眠。

劉儷文睡不着，她在回想着今晚陸令的情況。

他和燕雨之前進海關緝私的時候，陸令還不是這個樣子。劉儷文覺得，陸哥雖然能力真的強，但是偶爾有些弔兒郎當，案子只要不扣在陸令的腦袋上，陸令是絕對不會主動去琢磨事的。

她天天和燕雨在一起，總拿燕雨和陸令對比，確實能感覺出來這種差距。

然而，這次從海關出來，半個月沒見，她突然發現陸令像是變了一個人。一開始，她以為，是武玉強的死刺激了陸令，然而現在陸令已經把悲傷放在一邊，認真工作，還是不一樣。

陸令的眼神，比之前要內斂許多！

以前的時候，陸令一認真，眼睛就有精芒一般，現在，從頭到尾，就像個普通的學生黨！

真嚇人啊...

在燕雨小隊里，劉儷文的定位非常多，首先，她是法醫，其次，她還負責現場勘查，除此之外，她還掌握著醫療和偽裝技能。

別看現在劉儷文總是沒有存在感，但是只要玩過LOL、王者榮耀這類遊戲，就知道，輔助有多麼重要！

就王者榮耀為例，雖然，大家都不愛玩輔助，可是，ban位上，一大半是輔助！（注，ban位，指的是本局遊戲內禁止的角色。）

青山以前，總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一直很擔心給陸令丟人，直到在鐵山市，遇到毐販，他表現神勇，一舉奠定隊伍武力擔當。劉儷文從來不像青山那麼想，她才不會覺得丟人什麼的，她有她的想法。

劉儷文平時看着天真爛漫，但實際上，對於人的表情和細節，她觀察的也非常仔細，在小隊里，僅次於陸令。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可能前陣子看出來孫國龍肝臟有問題。

她今天，被陸令嚇到了，她覺得自己沒有秘密了...

怎麼會這樣？

「不睡覺想啥呢？」燕雨這都準備睡了，發現劉儷文居然沒睡覺，有些納悶。

「燕雨，你有沒有發現，陸哥變化很大？」劉儷文問道。

「非常大，以前，我還能看出他的一些狀態，現在，除非他刻意表達給我看，否則，完全探不到底。」燕雨道，「怎麼，今晚你們倆聊天了？」

「一路上倒是閑聊不少，只是，越聊我越心驚...」劉儷文道，「陸哥其實很照顧我，我倆聊天，我也沒啥感覺，可是，當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就那短暫的幾秒鐘，我感覺我被看穿了。」

「他不是那種人，不會刻意窺探你的秘密的。」燕雨道。

「額，你說得對，他沒有問我。他很直接地說，他覺得我有很多秘密，但是我沒想說，他就沒問。」劉儷文點頭。

「好在他見過太多的事情，經歷了那麼多，所以他不是個八卦的人，也不愛窺探別人的秘密，不然這種人還挺可怕。」燕雨想了想，「不過，話說回來，八卦的人，也不可能到他那個境界。」

「八卦？我懷疑你在說我。」

「說你就說你。」燕雨想了想，「我想，他可能已經摸到他說的第五個境界的門檻了。」

「那完了，我以後躲着他走。」劉儷文有些絕望。

「你躲他幹嘛？你躲的人還不夠多啊？陸令強一點，對你沒好處嗎？」燕雨算是安慰了一句。

「也是...唉...」劉儷文嘆了口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睡覺吧，明天你估計不用操心，我可得審訊去。抓到的這三個殺人犯，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燕雨閉上了眼睛。

「等會，燕雨，」劉儷文還是有些睡不着，喊了一聲，「你說，陸哥這個樣，是不是就像是得道高僧那樣？以後是不是就無欲無求了？」

「怎麼可能，僧人修行的東西和他可不一樣。他還是正常人，就是變強了，你可以這樣簡單理解。」

「那就好...不過，這也怪嚇人的，誰要嫁給他，這日子怎麼過？」劉儷文嘆氣道。

「你操心真夠多的，快睡覺。」燕雨懟了劉儷文一句，「你自己的事情，還不夠操心的？」

「我？」劉儷文道，「燕雨，我你還不知道，我是不婚主義。結婚有什麼好的，變胖、生娃、身材走形、然後累死累活地養娃，一點好處都沒有...」

「你說這有什麼用？拿不婚主義當幌子，你爸媽可不會信，你啊，還不如早點結婚生個娃，這樣，你爸媽反而沒辦法了。」

「燕雨，有些事你可能也不知道...唉...」

「我怎麼不知道，我爸還跟莪談過你的事呢！」燕雨說出了一個秘密。

「什麼？」劉儷文一下子坐了起來，「你爸都知道我的事情？」

「你以為這就只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

「好吧...」劉儷文泄了氣，接着躺下，「好煩。」

「快睡吧，真要是有什麼事，我替你擋一次。」燕雨道。

「唉...睡覺睡覺。」劉儷文晃了晃頭，閉上了眼睛。

...

陸令睡得很香。

他現在早就能看穿一些事，今晚，該抓的人跑了，也不是壞事。

這五個人，和瀋州的那三個殺人犯，目前看起來是一夥的。這不太容易一起抓，所以抓了一波人，另一波跑掉的可能性大，從目前來看，當然是抓殺人犯更重要，畢竟這五個人，抓了如果沒有證據，也很難定一些事，總不可能按照給汽車使用套牌處理吧？

上午九點鐘，陸令睡了四個小時，收拾了一下，直接去找燕雨。

燕雨也剛醒不久。

被抓的三個嫌疑人，目前已經躺在了濱城刑偵支隊的侯問室里。

這些人，前半夜在瀋州公安局，就沒睡覺，睡不着。

後半夜，被警察連夜從瀋州拉到濱城，還是睡不着。

到了濱城看守所，這三個人都睡了。

「不着急去問這幾個人，都一夜沒睡，得保證他們休息，我們先去吃飯。」燕雨醒的比陸令還早，顯然是已經問過什麼。

「那咱們幾點去問？」陸令道。

「下午兩點吧。」燕雨看了看錶。

「那這樣，傳喚時間會不會不夠了？不是昨晚就抓了？」劉儷文道，「要是批了刑拘，送看守所，你倆還得做核酸。」

「傳喚時間是從進派出所這一刻開始計算，」燕雨道，「他們是今天早上到的濱城，所以，傳喚時間到明天早上。」

「哦哦哦，那就沒事了。」

「下午兩點？」陸令看了看錶，「你們去吃吧，我再回去睡會兒，困死了，我起床直接吃午飯。」

說完，陸令就回屋接着睡去了。

陸令這一走，劉儷文反倒是覺得輕鬆了些，她開始相信燕雨說的話，陸令不是得道高僧，還是以前的陸哥，只是厲害了些。

陸令一走，青山等人也跟着走了，困，補覺。

就剩下劉儷文和燕雨，燕雨也沒吃飯，也被劉儷文拉去睡覺去了。

下午一點，小組才起床，一起吃飯，精神都好了很多。

睡到下午，對寇羽揚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他現在已經通過文書，拿到了三個嫌疑人的電子設備，開始了探查，並且，在陸令二人開始審問之前，告訴了陸令第一波線索。

這三人被抓之後，他們三個人在網站的許可權都被停了，這是必然的。但寇羽揚畢竟是專業，通過蛛絲馬跡，找到了不少有價值的東西。

簡單地說，有三個方面。

第一，這三人，只有那個外國美女是老成員，其他兩個男的，都是新人，而且就是遼省本地人。當然，身份之前就確認了，不過這倆男的是新人，倒是陸令等人沒想到的。

第二，這倆人，明顯隸屬於國內某個勢力，而且活動區域就是遼省，主要是瀋州。

第三，偵探社的網站，現在有些大變化，似乎成了一個情報交換的基地。之前搞案子、發展觀眾的模式已經很弱化了，現在成了一個發佈任務的平台類型。具體做什麼，不清楚。

從寇羽揚提供的信息來看，兩個男的更像是同夥，而這個女的像是合作方。

死的人，也是偵探社的老人。

從這個信息來看，死的人，大概率和這個美女認識。

內戰？

陸令有些搞不懂，怎麼自己人打起來了？

和燕雨商議了一下，燕雨提出一個猜想，偵探社不像是變革，更像是有新勢力要對其進行吞併。

也就是說，新勢力的人去挖舊勢力的人，然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對於拒不配合的，就直接殺了。

殺人拋屍，不僅能震懾其他人，更能引開警察的注意力。當然，這也是真自信，不怕引火上身。

「既然這樣，我們先分開，你問一個男的，我問另一個，然後，咱倆再一起，去問那個女的。」陸令道。

「行。」

陸令帶着葉文興，進了訊問室。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已經起床四五個小時了，他十點多醒了，就一直沒睡，很顯然心裏裝着事。

「別擔心，」陸令坐下之後，笑着說道，「慢慢談。」

男子咽了一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滿臉都是恐懼。

恐懼這種表情，其實是比較好偽裝的，但陸令能看出來，這個人是真的害怕。

「你是在怕什麼？怕死？」陸令問道。

「害，怕就怕，很正常。」

「沒什麼可怕的，我不怕。」

「不行，啊...」

「這警察是誰，在幹嘛？」

「他該不會在說我心裏的話？」

「啊？幹嘛呢這是？」

以上，這都是陸令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可是陸令越說，男子的表情越不好看。

前幾天，陸令抓到蔣潤的時候，就是這樣，陸令能直接通過臉色，讀出這個人想說什麼。當然，這隻能針對一些情緒化的東西，真的事實真相，陸令不可能看出來。

比如說，以上這些，都是男子的情緒反應，而不是「我在某市某刻如何如何殺掉人」。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這個人心驚的！

他們這次殺人，並不是沒有規劃的，實際上，他們的規劃非常非常到位。

不僅絕對意義上買通了一個領導，關鍵問題是，他們的每一個步驟，都不存在監控等東西。死者是外地人，在本地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也不存在和港口任何人的交集，按照他們對警察的了解，警察連死者身份都確定不了。

這確實是一種自信。

按照計劃，這樣的辦法還真的可能實現。可是，計劃和現實畢竟是有差距，他們居然被抓了，而且，他們也看了拘留證，是刑事的，案由是故意殺人罪。

被抓之後，抓他們的警察，一句話也沒問他們，在公安局待了一陣子，緊接着就有警察來接他們，並且接到了濱城。

這樣的從頭到尾的操作，即便他們傻，也知道這是命案暴露了！

而且，這個男的也比較了解國內的一些流程，知道這是被追逃了！

只有被全國追逃，才可能被外地警方抓獲，然後由本地的辦案警察過去領。

他知道的越多，心裏越是不踏實，怎麼可能呢？警察怎麼可能確定死者身份？警察怎麼可能知道事情是他們乾的？蛛絲馬跡在哪裏？

這樣的想法，讓他逐漸崩潰，而遇到陸令，就更崩潰了，從頭到尾，警察就像是在玩讀心術。

「好了，我不和你聊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這個案子，你看看你打算怎麼說。現在，你們三個人，你是最先開始訊問的，如果你說，並且指認他倆，而且，你還能把你的上司指認出來，你是檢舉揭發，立功，這可能對你最終的結局有很大的影響，這你要明白。」陸令沒有繼續分析男子的心理，而且拋出了橄欖枝。

囚徒困境，在這種情況下，是妥妥的好用！

這也為為什麼有坦白從寬這樣的制度！

男子被陸令說的一愣一愣的，很快，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