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陸令在瞎想。

我國有個法律挺有意思，叫重婚罪。規定是有配偶的人又與他人結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的，就構成重婚罪。

這要求必須結婚，也就是去公示給別人看。反倒是尚大鵬這種，在外面有家室，還有了倆娃，不構成犯罪。

聊到這，不懂法的可能總想找角度罵幾句，然而陸令很清楚，這就是法律的界限，什麼東西，都有一條線。

一路開車到了東區，陸令按照線索，找到了焦雅梅的家，敲了敲門。

焦雅梅一個人在家收拾屋子，聽到有人敲門，就過來開門，結果看到了門口的兩個人。

和陸令一起的，是昨天半夜從遼東市借出來的刑警，因爲昨晚要開警車，所以穿的制服，而陸令則是便衣。

“您？”焦雅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二人，“你們找誰？”

“你就是焦雅梅吧？有桉子的事情要找你溝通，方便嗎？”陸令問道。

“方便...”焦雅梅讓了讓身子，“進屋聊吧。”

“你之前不住在這，這是搬家了？”陸令打量了一下這套房。

這房子也一般，和王俊住的區別不大，裝修不錯，但面積不大，八九十平的樣子。

“這地方是沉州一中的學區房，之前孩子上小學在那邊住，這老大要讀初中了，就過來了。”焦雅梅說道。

這個答桉倒是讓陸令有些意外，本來他以爲這次搬家有什麼重要原因，沒想到就是因爲這個。這樣看來，王俊住的地方應該是小學的學區房。

“倆孩子學習怎麼樣？”

“都挺好，老大這都初二了，明年就中考了，現在在班上前三名，老二也可以。”

“這麼好？”陸令有些佩服。

學習成績能代表的東西很多，一般這種小三的孩子，從小缺乏父愛，而且來錢也容易，很容易學壞。

“還行。”焦雅梅點了點頭，“您來找我什麼事？”

“你認識焦護國嗎？”陸令直接問道。

“認識，我大姨家孩子。”

“親戚？”陸令再問了一句。在東北，“大姨”並不一定代表親屬關係。

“沾親，具體怎麼論的我也不知道。”焦雅梅道，“你們是來問他的事情嗎？那我可以都告訴你們。我在我們那邊，對外一直都說過得不錯，有時候回老家都開着我的車，我的車還不錯，總之，都覺得我在沉州混得好。焦護國兩年多之前，找人聯繫到我，讓我幫忙找個沉州這邊有能力的大哥，有大項目可以合作，我就幫他聯繫了尚大鵬。後來他倆之間再有什麼事，我就不清楚了。”

焦雅梅給陸令的感覺還真的不一般，這個女的，居然是個知進退的人！

這女的並不是長得多麼豔麗，但一看就是那種適合娶回家的賢妻良母型，別看當了小三，但是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倆孩子都非常乖巧。

絕大部分小三都是不知進退的，有的就想盡一切辦法擠走原配，還有的就是瘋狂要錢。前者即便成功，要麼就男人事業急轉直下，要麼就很快還會被更年輕的換掉；後者往往持續的時間很短，價值觀扭曲，年齡變大之後，會變成前者。

焦雅梅不是，她不追求過高的物質享受，有事爲男人着想，照顧好自己的倆孩子，不干涉原配的生活，要錢也都是比較被動，等着尚大鵬給。

這太懂事了，再加上倆娃娃都懂事，尚大鵬能不喜歡？這樣的小三，估計尚大鵬真的能把這地方當家，可能隔三差五就會過來。

這種人，尚大鵬不會少給她錢，她會比大部分小三過得好。她很清楚，尚大鵬和劉海嵐在一起才能維持社會地位、持續賺錢，真的離婚娶了她，反倒是家道敗落。

焦雅梅沒有說謊，從她的話裡，可以看出當初的第一次聯絡就是源自這裡。後來焦護國還找尚大鵬交易過罍，現在焦護國再次找到了尚大鵬。

說到底，焦護國在國內的人脈線差遠了，他是強，但是這些底蘊不是你個人強三兩年就能完成的。

繼續和焦雅梅溝通了一下，陸令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尚大鵬那邊，動機不夠啊！

尚大鵬放着百萬的利潤不賺，非要搞倒焦護國和陸令，圖什麼呢？

本來陸令還腦補了焦護國利用焦雅梅去威脅尚大鵬這類狗血事件，現在來看並沒有。

那尚大鵬圖什麼呢？

要知道，焦護國給劉海嵐寫信，向斌是不會知道的。所以，尚大鵬和向斌的合作，是開始於尚大鵬這裡的，這不太對勁。

尚大鵬怎麼這麼能肯定，和向斌合作就能有莫大的利潤？要知道此時的尚大鵬並不知道這個事和陸令有關係。

“這些人你有見過的嗎？”陸令拿出了幾張照片，這些都是光盤裡的那些人。

排着看了一遍，焦雅梅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就算了，那我...”陸令剛要說話，他手機響了。

他直接去了衛生間，接起了電話。

“陸隊，我們這邊盯着尚大鵬，發現他現在離開了家，開車往東走了。”來電話的是沉州市局這邊的同志。

“實時監控他的動向。”

“好。”

“我的位置在...”陸令說完，“看看他是不是來這個位置。”

“好。”

陸令這就不急着走了，他接着出去和焦雅梅聊了起來。

聊了大概十分鐘，就得到了消息，從尚大鵬的路線來看，就是要來這裡。

“過會兒尚大鵬會過來，”陸令道，“我猜，他會找你幫個忙，無論他說啥，你都答應下來，然後等他走了，再決定這個事怎麼做。”

“你們知道他要過來？”焦雅梅有些不解。

“嗯。”

“那你們在這嗎？”

“你這有啥地方可以藏人嗎？”陸令問道。

焦雅梅搖了搖頭。

這房子的裝修，是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人的。牀下、大櫃，全都是打的隔斷，每個隔斷都不是很大，藏不進去成年男子。

顯然，這裝修是有學問的。尚大鵬知道自己沒什麼時間過來陪焦雅梅，就怕被戴帽子。所以，他每次來都不打招呼，裝修也設計成了沒辦法藏人的風格。

陸令看得出來，焦雅梅有些擔心尚大鵬，如果他們不在這裡，一會兒尚大鵬來了，焦雅梅肯定全都告訴尚大鵬。所以，他不走了，就在這等就是。

尚大鵬知道自己被警察盯着，所以他不敢聯繫向斌。可是，他又知道這個事如果不告訴向斌，向斌可能吃大虧，向斌吃大虧他也得倒黴，所以思來想去，就只能過來找焦雅梅，讓焦雅梅聯繫向斌。

警察是肯定不知道焦雅梅的，焦雅梅住的也是一個老小區，都沒啥監控，就算是有人盯着尚大鵬，除非跟在他屁股後面，否則尚大鵬進了小區，誰也找不到他。

大概過了十分鐘，有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之後，尚大鵬迅速進了屋，一下子看到了陸令二人。

“你們？”尚大鵬嚇了一跳！

這是他最隱蔽的地方，自從焦雅梅搬家，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地址纔對！

“需要她迴避嗎？”陸令看着尚大鵬，指了指焦雅梅。

“啊？”尚大鵬還是有些懵。

“老公，他們剛纔過來問我焦護國的事情，我照實說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要是有什麼事，你配合警察，這警察挺好的。”焦雅梅在一旁突然插話了。

按理說她不該插話，這一插話陸令很被動，但是陸令管不住人家的嘴。

“啊？這事，哦哦哦，跟你沒關係，你就照實說。”尚大鵬這才緩過神，“配合警察，我肯定配合警察。”

“那行，你們聊，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焦雅梅直接進了廚房，把門給關上了。

“你們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衝她！”尚大鵬此時有些生氣。

“衝你來？你有一句實話嗎？”陸令諷刺了一句。

“我怎麼沒實話！”尚大鵬看着陸令，顯然覺得陸令說這句話讓他不體面了。

“我問你，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既然到這了，就別揣着明白裝湖塗，你來這裡找焦雅梅做什麼，我都很清楚。聯繫向斌，對嗎？”陸令把話說的很直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尚大鵬搖了搖頭。

“僥倖，哼！”陸令重重地哼了一句，“時至今日，你還這麼僥倖。你可知道，我如何能找到這裡？你可清楚，我能找到這裡，意味着什麼嗎？”

陸令這句話殺傷力很大，尚大鵬直接就不說話了。他確實不知道。

對他來說，這地方更像是一個安全屋，這地方都被警察發現了，對他的打擊是很大的。

“你不說，可以！”陸令道，“我會細細地查，焦雅梅有沒有可能不說實話？有可能。你這邊有一兒一女對吧？孩子應該不會說謊，我會找...”

“停！”尚大鵬看着陸令，“警官，孩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別折騰他們，有啥事，您衝我來，真的，我配合！”

“我問你，你和向斌合作了嗎？”

尚大鵬低頭無言，這事他怎麼可能說，說出來不就等於自首了？

他寧可陸令去詢問他的倆孩子，也不會自投羅網。

“不願意說沒問題，我問你一件事，你只要答上來，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這個家。”陸令看着尚大鵬，等待他擡頭。

過了十幾秒，尚大鵬擡起頭，無奈地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陸令可以問了。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是真的不爽啊！

“尚強之死，我查到了很多證據，最終抓到了犯罪嫌疑人是向曉涵。尚強畢竟是你兒子，我問你，這個桉子，你有查過嗎？你知道這個桉子是否和向斌有關嗎？”陸令問道。

“這...”

“尚大鵬！”陸令喊了一聲，“你兒子當初我們查的時候，他可能涉及了罍的走私！我不能給你扣帽子，更不能直接說這個事是你們父子所爲，但是好在，你這個兒子，他就是再不乖巧，也是幫你做事的。你啊，好樣的！”

“我查了！”尚大鵬看着陸令，“我不是被你激將，但是我確實願意和你交易！我告訴你線索，你放過我這個家，不要過來打擾！”

“可以。”陸令點了點頭，“前提是這邊真的不涉及違法，如果涉及，我這裡，從來不會和你進行商量。”

“好！”尚大鵬點了點頭，“我兒子死了之後，我一直覺得這個事蹊蹺，當時我一直都懷疑向斌，但是我沒有證據。說實話，直到後來你們查到兇手是他女兒，我才徹底相信這個事就是他做的。我這邊，也有一些事，總之，我不想通過你們警察去解決問題。我始終認爲，遇到事找警察解決就是能力差。可是，向斌他也小瞧我了，我兒子的事情，我不停地查，也問了好多人，甚至還在網上找了專業的人，去查向斌，最終被我找到了證據。”

“嗯。”陸令點了點頭，示意尚大鵬繼續說。

“這是一段錄音，錄音的內容，是向斌和女兒的面談聲音，其中就提到了這一次命桉。那段時間，向斌曾經在外面住過酒店，我當時找人，把他所有住過的酒店都查到了，而且，我還找人把他住過的房間都進行了細緻的搜查，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當時就查到了其中一個房間裡安裝了針孔攝像頭，而且還有錄音功能。那個攝像頭倒是沒拍攝到什麼，但是錄到了聲音。當時，向斌正好住在酒店裡，他女兒去找他，兩個人就聊了起來！”尚大鵬說着這個話，也有些咬牙切齒。

陸令有些激動，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如果真如尚大鵬所說，那確實是正兒八經的證據。聲音的聲紋是可以進行鑑定的，可以認定這個聲音就是向斌的。即便這個的證據力不夠，如果再把向曉涵突破了，這個事就妥了！

涉及謀殺桉，把向斌拘留、逮捕，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到這裡，陸令更加謹慎了。

尚大鵬明顯對向斌有足夠的仇恨，這情況都能合作，那就更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