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很明白一個道理，思維並不一定是主動產生的，很多時候是被動的。

人類之所以能夠越來越強大，很大的一個原因在於，我們遇到一件不可知的事情，會希望解釋這件事並且歸納原因，然後為我所用，進而掌握這件事。這個過程，讓我們有獲得感，而且會很安心。

日常生活中，我們遇到陌生人，如果有興趣了解，也是這樣的一個過程。

最常見的例子就是相親，相親的短暫時間裏，最主要的事就是通過談吐、表情等來迅速分析對方的情況，進而歸納總結，然後得出初步答案，再進行分析，最終得出結論。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天生的科學家。

這種了解，也許你認為是你在思考、你在主動分析，實際上，與此同時，你會被動地分析。比如說你見到一個讓你目光愉悅的帥哥美女，會下意識地開始分析一些延伸的東西，這甚至不需要主動思考。

這種能力，我們有時候解釋為一個詞：直覺。

大街上看到帥哥美女，本能產生愉悅；森林裏看到蛇，本能產生恐懼。這個過程，無需思考。

直覺不僅影響心理，更影響行為、影響表情、影響動作。

所以，蔣潤不需要說什麼，只要他聽陸令的話而產生本能反應，他的表現就能被陸令捕捉到，進而被分析具體情況。

蔣潤感覺超級難受。

人有兩次死亡，一次是肉體死亡，一次是社會性死亡。

人也有兩次扒光，一次是衣服被扒光，另一次是心靈被扒光。

《邪不壓正》裏面經典台詞：

「誰能把心裏話寫日記里？」

「寫出來的那能叫心裏話？」

成年人寫日記的確實越來越少，就算是寫也是寫點感悟或者隨筆，很少有25歲以上的人，會像學生一樣記錄日常和心路歷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身體的秘密往往還是願意給自己愛的人展露，但心靈的秘密可能連愛人都不會說。

蔣潤感覺自己比被扒光了還難受。

陸令像是實時監控着他一樣，無論他怎麼偽裝，都能被看穿，甚至連他實時變動的情緒也可以。

...

寇羽揚此時，坐在派出所的一間辦公室里，看着辦案區的監控，邊看，邊撫摸著胡茬。

陸令好像有些變化？

不，不是好像，就是有變化。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今天他看到陸令，就覺得陸令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看陸令審訊的過程，他真切地發現，陸令變了，但是他並不知道哪裏變了。

...

陸令這邊，依然是微笑着的表情。

休息之後，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許，此時此刻，陸令依然沒有警校生那麼強的警察榮譽感，但是，陸令覺得，他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兄弟們。

既然隊伍是純粹的，那陸令就是純粹的。

這個時候，陸令的手機響了，是燕雨的電話。

陸令把電話遞給葉文興，讓葉文興出去接電話。

葉文興出去之後，陸令接着和蔣潤說：「至少目前，此刻這一秒，我並不知道你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你過來，是為了找一個人，對吧？實際上，我們有很多辦法核查到一些線索，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蔣潤突然抓住了問題關鍵。

「是的，合作。你並不是我的主要目標，但是合作之前，我要知道你的一切。」陸令道。

「我...」

「這本來也是你的預案之一。相信我們，我們都很專業，和我們合作是你最好的選擇。當然，你可以拒絕。」

「我還有機會拒絕嗎？」

「有。」陸令認真地點了點頭，「你和絕大部分人不太一樣，你的七情六慾比較封閉，顯然你孩童時期就沒有特別好的家庭關係，父母對你的關愛一定也不夠。你很小應該就出來了，一個人打拚到現在。我看了一下你的一些花銷記錄，你花錢很節約，從你的流水上也看不出任何問題。這其實與你人設不符，你的手機、衣服、鞋子都不錯，這些都沒有消費記錄。很顯然，你有別的賬戶，別的與你不綁定信息的賬戶負責存錢。這說明你非常警惕，也說明你經不起查。我不相信你真的怕拒絕我，你並不怕，而且，此刻你也正打算拒絕。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我們非常專業。」

「...」蔣潤真的有些頭疼了。他此刻很確定，對方就是會讀心術，而且準的不行！

這？超能力？

蔣潤再次看了看屋裏的另一個人，青山。

他也是被青山抓住的，就是被控制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絕無勝算。

那種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

這是普通警察應該有的樣子？

還有這個出去接電話的人，他已經面對面接觸了四個小時。四個小時里，葉文興就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沒有玩手機，也沒有鬆懈。這是一般人？

他手機明明有密碼，但是這麼快就能查到他的購物記錄等，這是一般人？

他毫不懷疑，出去接的這個電話...

「你不用擔心電話內容是不是你的曾經的歷史，說實話，我並不在意這個，」陸令搖了搖頭，「我在意的，還是這次湊巧遇到了你，而你，與這個組織有直接聯繫，莪需要和你合作。」

「是的，」陸令接着道，「和我們合作也有風險，而且你這次被抓也可能讓對方有疑心，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比起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蔣潤想死的心都有了，你會讀心術了不起啊！你就不能讓我說話嗎！

陸令一言不發，示意蔣潤可以說話了。

蔣潤像是被噎了：「我和你們合作，但是我要看到你們的誠意。」

「你沒資格談條件，這很現實。但是，你記住，中國警察，值得你信任。」陸令道。

「好！」蔣潤用力點了點頭。

在他眼裏，陸令等人真的不是一般人，他真的覺得，這就是傳說中的特別小組，都有超能力那種。

不要覺得蔣潤的想法可笑，其實，大部分人，都相信國家有一批特別的、機密的團隊，有超能力。（這裏可以投票）

蔣潤突然就舒服了。

一瞬間，他心態轉變了。

這麼強的一批人，我要合作了！這以後就是隊友啊！

打不過就加入，這不妥妥的棄暗投明嗎？

自己有價值是好事啊！

陸令看着蔣潤情緒的轉變，暗暗點頭。

「我先說一下我的問題，」蔣潤道，「2009年到2014年，這五年時間裏，我在冀北省參與過DNF、永恆之塔兩款遊戲的外掛製作，我是主要人物之一，後來警察抓人，我跑了。我當時是在外地，沒有登記自己的身份證，警察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的具體身份，但是我的照片，一直都掛着通緝。」

「我當初賺了不少錢，但是我不走賬，我只拿現金，我有替死鬼，他被抓了，但是他也不知道我真實身份。不過，也因為如此，我不敢再回老家，也不敢去冀北省，更不敢隨便拋頭露面。」

「這個事，我算你自首。」陸令點了點頭。

這情況不叫坦白，就目前來說，陸令並不掌握這個犯罪信息，所以這屬於自首。

「好，再說我這次的事情。」蔣潤絲毫不在意自首與否，而是問陸令，「是不是咱們這就是合作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夥的了？」

「是的。」陸令點了點頭。

蔣潤很高興：「這次，我是接了暗網的一個任務...」

「直接說偵探社就行。」陸令補充了一句。

蔣潤眼睛一亮：「這你們都知道！」

陸令看蔣潤現在的表情，就有點像當初的彭希齡，當初彭希齡想加入一組的時候，就是這樣子。

陸令輕輕點頭，示意蔣潤直接說。

「你們知道偵探社，那肯定也知道有個專門反偵探社的組織。這一次，這個組織的老大，IP位址暴露了，就在這個港口附近，但是具體在哪不知道。我算是偵探社的雇傭兵，這次過來，就是想具體查查反偵探社老大的位置。」蔣潤道。

「這和我們想的沒什麼出入。」陸令輕輕搖了搖頭，「也就是說，價值真的很低。」

「你們該不會就是反偵探社的人吧！」蔣潤擊掌，「對了，肯定是你們，你們那麼厲害，這種事也只有你們能做出來！」

「你得證明你的價值。」陸令示意蔣潤不要說廢話。

「你們是不是想搗毀這個組織？這我可以幫忙，我之前也沒有考慮和他們作對，不過，等我回去，我一定能想辦法...」蔣潤說到這，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你們該不會不讓我走吧？」

「讓你走。這次，港口的命案你了解過嗎？」陸令問道。

「你也知道，我和其他的雇傭者也沒什麼私人的聯繫，我們都是日常在論壇里溝通。這次過來的人應該有四五個，我覺得死的人就是過來的人之一，因為這個命案發生之後，論壇里少了一個人溝通，剩下的人對這個事也是諱莫如深。誰也不敢問，我也沒問。」蔣潤道。

「好，這麼說，死的這個人也是程序員？」

「不知道。」

「你走吧，抓緊時間，把我想要的東西搞到手。」陸令點了點頭。

「啊？真的讓我走了？」蔣潤有些不可置信。

「嗯，一會兒，我寫個東西，你簽個字，就可以走了。」陸令道。

「好！」蔣潤很高興，「警官，我和你們一定配合好！倒不是說我為了立功啥的，我是真的覺得你們好厲害。以後，我有什麼事一定和你們說！如果需要求助，也一定找你們！」

蔣潤是真的相信陸令等人很特殊，準備抱大腿了。

「這沒問題，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陸令點了點頭。

雖然說陸令已經肯定蔣潤會配合，但是程序還是要走。起碼要讓蔣潤把幾年前的犯罪情況簽個字，寫個認罪認罰的自首材料。

辦手續的過程中，陸令找了葉文興。不出他所料，燕雨果然是查到了蔣潤當初的事情！燕雨核查了所有的通緝照片，還真的對上了。

陸令之所以不接電話，就是給蔣潤一次自首的機會，這樣一來，合作起來也更加容易一些。

很快地，蔣潤就被放走了，臨走之前，陸令給他留了一個電話。

其實，蔣潤是不怕在偵探社那裏暴露的，因為沒人知道他是誰，偵探社也不知道。只是蔣潤他有些怕，所以才會那麼想。

陸令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偵探社沒什麼可怕的，這玩意現在就是一個沒有爪牙的老獅子，派出來的類似於蔣潤這樣的人才是他的武器。蔣潤這些人，偵探社甚至都無法監督，只能用錢來懸賞。

把蔣潤放走合作一事，陸令也是和燕雨商議過的，燕雨也同意。這種事是需要上報申請的，不過一組現在影響力很大，申請非常簡單就通過了。

蔣潤走了之後，當天晚上，陸令就收到了蔣潤的信息，然後約定了地方見了面。

蔣潤他們，突然接到通知，任務結束了，要撤。

蔣潤怕陸令不信，還專門把論壇的信息給陸令看了看。陸令這次來，依然沒有帶寇羽揚，他不希望寇羽揚露面。不過，他讓寇羽揚遠程操作蔣潤的電腦，最終確定，蔣潤說的是真的。

蔣潤的電腦，被陸令等人扣押了，蔣潤的賬號，也被寇羽揚獲取了。以後蔣潤就不能在這個平台上繼續接任務了。

這次短暫的合作，一天就結束了。陸令把材料寫好，給冀北省那邊留好了，然後讓那邊過來接人就是。

蔣潤是自首的逃犯，還參與公安合作，有立功表現，估計判不了多久，很可能是緩刑。經此一事，蔣潤也終於把自己洗白，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而陸令等人，卻沒有搞懂，為什麼偵探社就這樣撤了。

找到寇羽揚了？不可能啊...

這個事，恐怕還需要寇羽揚用蔣潤的賬號去多多了解此事了。

抓蔣潤這一整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似乎啥事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