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歷史，被埋藏了太久太久，以至於即便陸令和燕雨查到了這樣的關鍵線索，依然不清楚一些當年的事情。

從安安這裡出來，燕雨帶著陸令，前往「牙」的娘家，問了一些老人，然後又問了一些東坡村的老人，結合今天獲得的線索，把這個故事的開頭連了起來。

大概四十年前，「牙」到了嫁人的年齡。

那個年代，剛剛開始改革開放，有一批人開始到處奔波，搞錢。

那個年代有這種腦子的，一般來說都是聰明人，這批人有不少都最終取得了成功。

其中，有個南方來的男子，在這裡，成功俘獲了女孩的芳心。然而女孩的父親不同意，那時候的男子還比較窮酸。

最終，女孩的父親，把女孩嫁給了東坡村的王洪寶。

這個南方的男子，目前來看，應該就是覃子舟的父親。

女孩到了村子里以後，剛開始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她過的很不幸福，後來心靈越來越扭曲。

後來，覃子舟的父親也找了老婆，結了婚，但是他和「牙」一直也沒有斷了聯繫。

很顯然，那個時間的覃子舟父親，並沒有通過正當生意賺到錢，走了歪路，踏上了走私之路，並且也用到了東坡村。

東坡村本就村風不正，又臨近河邊，遇到這種賺錢的買賣，自然是不會放過。

於是，以「牙」作為重要聯繫人，王洪寶、王洪玉作為帶頭人，在很早以前，就開始搞走私。

賺到了錢，村裡不少人過得都不錯，而「牙」的心靈卻越來越扭曲。

在農村，她一個農村婦女，在那個年代，賺到了錢，有什麼用處呢？

買個電視機、電冰箱？

似乎也只有這樣的東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牙」在精神上的滿足遠遠達不到，扭曲的她無法接受別人的幸福家庭，開始搞破壞。

一方面，她本身就是走私渠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很多人發家都依賴她，沒人敢說她什麼；另一方面，她確實破壞了不知道多少家庭的幸福。

這才是東坡村悲劇的真相，富戶們為了賺錢，由著「牙」去胡鬧。

直到五六年之前，因為天華那邊的走私線被斷，走私線北移，到了遼東市，有人找到了覃子舟一家和東坡村的「牙」，希望通過他們，建立半島雙雄與遼東的情報線。

這個顯然更賺錢，但也更隱蔽。

東坡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走私這麼多年都安全，被組織盯上。

偵探社，只是這個組織的一個分部。Y，是組織的重要人物之一，卻不算真正的高層。

組織秘密搞了「牙」和覃子舟父親的這條線，情報要送到「Y」那裡，但是遇到了一個三隻手，也就是陸令剛剛見到的這個13歲女孩的父親。

這位父親，偷竊了這條情報，也就是偷到了這本《憲法》，因為這個東XZ得非常嚴實，他以為這東西有寶，拒絕交出，引來殺身之禍。後來，這個小冊子，留給了女兒。

《警探長》大結局中，小雨告訴白松，這位父親偷走的東西，是白松的照片。而實際上並不是，這是一份組織的絕密材料，小雨確實喜歡白松，但是她到死，也沒有給白松說實話。

在小雨看來，白松不知道事實，就是白松輸了。

她到死，都要贏白松一次。

這性格，頗像她媽。

陸令和燕雨目前知道的，只是安安部門告訴他倆的。很顯然，這裡面還有一些東西，是他倆不能知道的。

因為這個冊子的丟失，遼東市的這條線，必須毀掉。

於是，「牙」和覃子舟一家，就沒了。

針對覃子舟一家倒是好說，畢竟身居棒棒那邊。就連自己認為知道真相的向曉涵，都並不知道覃子舟死亡的真正內幕。

而針對「牙」的命案，親歷者和組織者應該就是李樂樂。

這起案子之後，廖峻的女友發現網路上的一些端倪，又查了老家的情況，發現了線索，結果在她核查期間，就遇到一次意外，回村的時候，更是直接死掉了。

孫所對案子一直有想法，所以孫所也遇襲。

「牙」死亡之後，村子里的走私線依然沒有斷，接上線的人，就是老金。

後來，老金想要金盆洗手，但大家都覺得老金會害死大家，於是老金被沉江。

老金死後，分贓出現了問題，在馬騰、王洪寶、王洪玉作為幕後主使的情況下，慫恿王守發去唆使王成，把王成這個綠帽王的火點著了。

最終，王守發、張濤、殺手三人見了閻王。

這應該是來龍去脈了。

現在還有幾個問題，小問題就是，關於「牙」的案件中，王一雯和陶雅文是怎麼參與的、起了什麼作用。

大問題就是，劉英到底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楊麗從未針對過劉英。

...

這案子，從頭到尾，涉及了大概四十年。三四十年的問題，在這五年時間裡，爆發了兩次，每一次都死了好幾個人，現在終於是看懂了。

陸令感覺舒服多了。

當天晚上，二人沒有休息，接著去找了劉英，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塊拼圖。

劉忠連被抓之後，劉英的日子，幾乎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是過得更舒服了一些。

她知道的事情，顯然比一般人要多一些。當初，李美玉在沙頭鎮回村之後，看到了幾個人面色不對。這三個人分別是李美萊、劉英、楊玉。

李美萊是陶萬宇的妻子，顯然是知道些什麼。

楊玉是王守發的妻子，王守發死了，楊玉面色不對也正常。

王鳳來、劉英是劉氏兄弟的老婆，但劉氏兄弟不怎麼回村，很多事，王鳳來和劉英應該都不知道。而劉英的反應，卻與眾不同。（注，219章）

找到劉英，並不是在村裡，而是在鎮上。劉英此時正在鎮上打牌。

警方通過技術手段，查到了劉英的位置，然後陸令帶著燕雨來了。

這次，是在鎮上非常非常隱蔽的一個地方，位置也是在一戶人的家裡，而且這一戶有點偏，院子很大，不存在被人偷聽的事情。

誰曾想，陸令等人，為了找劉英，又查到了一個賭博窩點...

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陸令就知道肯定不會太簡單，直接打電話給派出所。

今天是周新新值班，直接帶著人就跟陸令等人，把這個最新的賭博窩點給端了。

不少被抓的人，都認識陸令了。

他們已經被抓四次了。

怎麼運氣這麼差？為什麼在這種地方，都會被抓？

離譜啊。

陸令進了屋，沒有找劉英，先找王金鵬，結果找了一圈，沒發現。

看來這小子確實是學好了，終於...

陸令剛剛要感慨，結果就發現，王金鵬從廁所里出來了。

當王金鵬再次看到陸令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倆一對視，所有被抓的其他人都看著他倆。

這一刻，王金鵬跳進太平洋估計都洗不清了。

陸令心中為王金鵬感到默哀，但也沒辦法，只能把所有人都帶走，他這次壓根就沒去找王金鵬，而是找到了劉英。

他怎麼也想不到，劉英居然在鎮上打牌。

通過和劉英的牌友們了解，劉英是最近一段時間才過來的，這兩個月已經輸了不少錢了，具體多少，誰也不知道，畢竟不可能有人和劉英從頭玩到尾。

但最起碼，幾萬是一定有了。

劉英見到陸令和燕雨的時候，並不是很害怕，也沒有很驚訝。

也沒有去派出所的辦案區，找了一間辦公室，燕雨打開了執法記錄儀，就三人坐在這裡。

按照規定，在派出所訊問嫌疑人要進辦案區，但是燕雨顯然有特權，為了保密規定，可以不進入有監控的區域。

「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找到你，」陸令先把話堵在前面，「你們村的案子，從一開始到現在，查了四年多，查到最後，查到你這裡。」

「嗯。」劉英點了點頭，似乎不是很在意。

「這個人你認識嗎？」陸令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是今天見的那個手持《憲法》的小女孩的父親。

劉英看到這張照片，神色明顯發生了一點變化，但很快恢復如常。

陸令看到這一幕，終於明白了。

當年的這一對青梅竹馬，就是這倆人。

小女孩的父親和劉英。

很顯然，小女孩的父親，把劉英視為自己愛慕的對象，而劉英並沒有真的愛他，不僅來了東坡村，而且還搶到了劉忠連。

「當初為什麼沒有選擇這個人？」陸令沒有繞圈子，他現在已經明白了很多事。

「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他們家。」劉英也是直接說了一句。

陸令點了點頭，他明白。

這一家，一共有三個兒子，二兒子，也就是小女孩的父親，是最不受待見的。

這家人吃低保，四年前，這個二兒子死了，二兒媳婦拿回來十萬塊錢，這對父母，壓根就不打算追究二兒子的死亡一事。

由此可以看出，這家庭有多麼不重視二兒子。

在這種情況下，誰跟了這個人，以後肯定很難過上好日子。

「看來你願意交代，那你可以主動把來龍去脈跟我們說一下。」燕雨說道。

「我其實沒什麼可說的，」劉英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你們經歷過農村生活嗎？」

「聊聊吧，沒經歷過。」燕雨道。

「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劉英道，「我爸其實是個知識分子，但是後來被打上了標籤。那個年代，你們也知道，掛上標籤，再想平反，就很難了。我是1975年出生的，我生下來那一年，我爸就自殺了，他受不了那個標籤。所以，我沒見過我爸，一直都是我媽把我拉扯大。從小，我媽教育我，說讓我多讀書，可是，我爸讀了那麼多年書，最終是什麼結局？」

「我不知道讀書有用，」劉英有些無所謂地說道，「這個社會有問題。從小我媽和我說，讀書有用，有什麼用？像我爸一樣？我媽還跟我說，有錢沒有用...」

劉英似乎對生活已經沒有了什麼樂趣，談性起來，和燕雨、陸令聊了起來。

「我媽跟莪說，不要喜歡錢。可是，我小時候，想吃塊糖，我都吃不到，而有錢的人，能吃到。我上了小學，同學有錢的，什麼玩具都有，我沒有。我初中念了幾年，我媽實在是供不起我讀書，我看我媽太難了，我就不念了，出去打工，有錢人吃魚吃肉，我...我吃個小油餅都非常困難...」

「我媽從小教育我，要學習，要做正直的、不拜金的人，可是這個社會處處告訴我，沒有錢，寸步難行。」

「我曾經喜歡上一個男的，他也喜歡我。但是，後來，我了解了他的家庭，我猶豫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猶豫，但那一刻，我就是猶豫了。我如果嫁過去，會比結婚之前還要苦很多倍，會被那個嚇人的婆婆、那個酗酒的公公打...我還聽說，他手腳不幹凈。是啊，他也喜歡我，可是這個社會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沒有錢有用。」

「所以我想辦法，想找個有錢人，我雖然長得還行，但是城裡人，又有誰能看上我呢？打聽來打聽去，我找到了村長的老婆做媒，讓他幫我找到了劉忠連，但是他看上了楊麗。」

「我那個時候，我以為，嫁個家庭條件好的，就能過的好。」

「只可惜不是這樣的，農村啊，農村，你們距離這裡太遠了。」

「那時候，沒有網路，沒有娛樂，沒有人聊天，沒有吃喝玩樂，什麼都沒有。只有孩子要照顧，地要耕種。就是有些錢，最多，也就是吃得好一點，也就這點用處。穿得好，給誰看呢？」

「這個地方，死死地鎖住了我，越清醒，越難熬。」

「在這裡，傻子和最最老實本分的人，是幸福的。在這裡，你千萬不能有想法，任何的想法和慾望，都會把你逼瘋，因為沒有任何用。」

「而且，我還有一個敵人，楊麗。我怎麼也想不到，楊麗，她名聲那麼臭，居然還會嫁到這個村，我以為她會遠走高飛，結果她還在這裡。」

「所以，我要團結她，我要把她變成我的朋友...」

劉英一臉的生無可戀，聊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回憶的東西已經有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