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轉變】。」

  迷迷糊糊中，亞拉德似乎又聽到了那個惡魔的聲音。

  當這個聲音響起時，亞拉德的意識迅速的被喚醒。

  他猛的睜開眼睛，緊接著便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黎格。

  「感到慶幸吧。」

  當著亞拉德的面，黎格似笑非笑的說出了這句話。

  「為你還有被利用的價值而感到慶幸。」

  此話一出，亞拉德不僅面色陡變，身體還下意識的向後竄去，遠離了黎格。

  這一竄，亞拉德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我、我的身體……」

  他驚呆了。

  失去意識前，他不僅被砍去了雙臂，體內也被不知名的魔法改造得亂七八糟的，徹底失去了人形。

  可現在，亞拉德卻是驚愕的發現，自己的雙臂恢復如初了，體內的構造也恢復了過來，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懷疑，是不是自己從始至終都待在夢境裡，根本沒有發生那過於殘酷的一戰。

  然而，這毫無疑問是一種奢望。

  那殘酷的一戰確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證據就是這間被結界包裹的房間還呈現著一副破破爛爛的模樣，還有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僅僅是恢復了原狀而已，還產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改變。

  「你對我做了什麼？」

  亞拉德驚怒交加的看向黎格。

  這一看，亞拉德才發現，在黎格的身邊，除了有冷眼看著自己的梅洛以及娜依莎以外，不知何時竟是多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絲毫不遜色於梅洛、娜依莎兩人，卻又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的少女。

  看到那一頭親近自然的翠綠色長髮及腰的少女乖巧的站在黎格身邊的模樣，亞拉德的心跳都變得不正常了起來。

  「不，這不是我的心跳。」

  亞拉德更加的驚怒了。

  他雖沒有內視之類的能力，可作為離聖者只有一步之遙的琥珀位階，對自己的身體的掌控力度是非常高的。

  所以，亞拉德可以肯定，自己的體內多了一顆「心臟」似的事物。

  就是那顆「心臟」在激烈的跳動著，並向他傳達著一種意志，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了他，眼前的少女是他的主人。

  那種意志告訴了他，他現在就是在為眼前的少女而活。

  少女是他的造物主，是他繼續存在於世的意義。

  感受著這股意志，傾聽著那個聲音，亞拉德不由得抓住自己的胸口，臉色都變得驚恐起來。

  然而，那個少女卻是絲毫沒有理解亞拉德，反倒是轉向那被亞拉德又懼又恨的少年，小心翼翼的說著。

  「這個人類現在已經是我的「觸手」了，你想讓他做什麼？」

  聞言，黎格沒有第一時間裡做出回應，而是看了阿萊耶一眼。

  此時，阿萊耶的身上已經是穿上了一襲仿佛用綠葉及蠶絲織成的似的公主裙，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直是一副有傷風化的打扮了。

  如此打扮的阿萊耶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地地道道、天生地養的仙精，不知道她來歷的人或許根本不會相信，這個仙精其實早已墮落，早已滿身污穢，成為了背離道德的存在。

  這套衣服自然是黎格用構造系的魔法為其製作出來的，本來只是隨手而為，沒想到竟是這麼的合適。

  可惜，黎格很清楚，這終究只是外在的包裝。

  本質上，眼前這個仙精還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墮落生物，要不是有黎格在威懾著，她對源泉世界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不亞於深淵魔主的威脅。

  身為墮落的污穢仙精，阿萊耶早已失去了人性、良心乃至是理性之類的事物，只剩下想要壯大自己的欲望及本能。

  只要黎格不在，失去黎格這個震懾，那阿萊耶頃刻間就會化為被欲望支配的怪物，將所有能使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的事物通通吞噬。

  用她的話來說，這叫融為一體。

  因此，哪怕對方現在表現得很順從，很乖巧，黎格依舊沒有給她多少的好臉色。

  「亞拉德·克賽特。」

  黎格對著正驚怒交加的看著自己的亞拉德，說出了這樣的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要你繼續和之前一樣，和黑暗救濟所的人保持聯繫。」

  聽到這句話，亞拉德立馬明白黎格在打什麼主意。

  對此，亞拉德什麼都沒說，只是打量著周圍，努力的尋找著脫困的機會。

  「啊！」

  就在這時，亞拉德突然痛苦萬分的大叫了一聲，捂著胸口，蹲了下來，臉色變得無比的慘白。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裡，亞拉德體內的那顆「心臟」仿佛被一隻手給捏住了一樣，似隨時有可能碎掉一般，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

  直覺告訴亞拉德，如果那顆「心臟」碎掉的話，那自己絕對會死，沒有半點僥倖的可能。

  「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亞拉德並不傻，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出現這般變化，究竟是因為什麼。

  於是，他面色扭曲的朝著黎格吶喊著，一副目眥欲裂的模樣。

  「我對你做了什麼？」黎格依舊似笑非笑的道：「當然是給了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你不是渴望變強嗎？」

  「你不是想要成為聖者嗎？」

  「為了幫你達成這個目的，我刻意讓我的寵物對你做了一些改造，讓你成為只要吞食魔石之類的蘊含魔力的物質，就能無限度變強的怪人。」

  「如何？是不是很感動啊？」

  聞言，一旁被稱作寵物的阿萊耶是有些不滿的低聲嘟噥著，不知道在那裡叨咕著什麼。

  「怪人……」

  亞拉德則根本不相信黎格有那麼好心，臉色變得無比的難看。

  他不知道怪人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變成了人類以外的生物，成為了怪物。

  不同的地方在於，先前他是體內被黎格一股腦的攪得亂七八糟，現在則是被改造成了另外一種生命體。

  而代價就是，他的命脈似乎落入了他最敵視、最嫉妒、最怨恨的人手中。

  只要他還想活命，那就不得不聽黎格的話。

  

  

  「你的目的是那些該死的深淵信徒吧？」亞拉德眼神閃爍的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在哪裡，條件是你必須讓我的身體恢復原來的模樣。」

  聽到這話，黎格反倒失笑了。

  「你倒是個人物，都這種情況下還想著玩手段。」黎格便淡淡的道：「我勸你還是放棄這種可悲的努力吧，你的記憶早已被我讀取過了，所以我很清楚，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深淵信徒在哪裡。」

  亞拉德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閣下。」梅洛適時的發聲，道：「不能讓他將黑暗救濟所的人引出來嗎？」

  「是啊。」娜依莎也這麼道：「他或許不知道那些深淵信徒在哪裡，但他應該有辦法聯繫到他們才對。」

  「很遺憾，這是行不通的。」黎格搖了搖頭，道：「從這個人的記憶中，我可以看得出來，那個黑暗救濟所的所長是一個很擅長玩陰謀詭計的人物。」

  「這一類的人通常都很謹慎，又或者說是很膽小，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太可能會主動現身的。」

  「想想昨晚的襲擊，明明都已經有亞拉德·克賽特在暗中當內應了，那個黑暗救濟所的所長還是要操控著成千上萬的感染者來試探我們這邊的反應，這已經足以說明對方的慎重。」

  「所以，冒然讓亞拉德·克賽特去聯繫黑暗救濟所，那不但無法將他們引出來，反而有可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梅洛和娜依莎想了想，均點頭認可了黎格的說法。

  反觀亞拉德，聽到黎格的話以後，即便他再不願意承認，都不得不信，自己的確是被對方讀取過記憶了。

  否則，對方不會對黑暗救濟所的那些傢伙如此了解。

  這無疑是個很糟糕的消息。

  更糟糕的是黎格接下來的話。

  「我們會按照原本的行程離開，繼續前往納尼爾伽。」

  「等我們離開以後，黑暗救濟所的人肯定會再次聯繫你，接觸你，想利用你來對我展開下一步的針對。」

  「你就按照你原本的計劃，成為被他們扔出來的肉骨頭引上勾，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的蠢貨吧。」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每天入睡休息前，你都必須將當天發生的事情整理成一份情報。」

  黎格的想法很簡單，就是通過亞拉德來時刻獲取黑暗救濟所那邊的情報，尋找機會，對他們出手。

  至於指望亞拉德去對付他們？

  還是別想了。

  亞拉德要是能夠當得起這個重任，那他也就不會被黑暗救濟所的人牽著鼻子走，被他們利用還不自知。

  所以，黎格對亞拉德的期望很簡單，就是當個眼線而已。

  只要能夠一直與那群人保持聯繫，那等那群人需要亞拉德發難來對付自己的時候，他就能藉機揪出他們，將他們給解決。

  明白黎格的打算的亞拉德呼吸都變得粗暴了起來。

  「……我沒有拒絕的權利，對吧？」

  亞拉德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了。

  「怎麼會呢？」黎格挑了挑眉，道：「我又沒有將你煉成會對我唯命是從的人偶，你要是想拒絕，當然也可以拒絕。」

  「這無非就是在延續先前的選擇而已。」

  「會死，還是會活的選擇。」

  果然，這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救世主，而是惡魔。

  「……我該怎麼將情報轉交給你？」

  亞拉德心中很不甘，很憤怒，甚至很怨恨這一切，可他根本違抗不了這一切，除非他真的想死。

  「不用轉交給我。」黎格漠然道：「只要你將情報默念出來，我這邊自然會得知。」

  亞拉德的體內，已經被阿萊耶埋入了色彩斑斕的魔石。

  通過那塊魔石，阿萊耶的聲音能夠傳達給亞拉德，亞拉德的聲音也能被阿萊耶聽到。

  只要阿萊耶聽到了，再轉告給黎格，黎格自然也就會知道了。

  這比任何的轉告方式都要來得更加便利、安全且隱晦，基本不會有被發現的可能性。

  亞拉德大概也能猜到，自己體內那顆「心臟」是有問題的，且問題很大。

  也許，只要那顆「心臟」留在自己體內的一天，自己的所有想法就都會被黎格得知？

  想到這種可能性，亞拉德心中的怨恨與不甘都轉為了濃濃的恐懼。

  這種隨時隨地被窺視著，連內心的想法都會被得知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害怕了。

  要不是確定體內的「心臟」一旦被毀，自己就會立刻死去，亞拉德真想不顧一切的將其挖出來。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有些認命的亞拉德咬了咬牙，說了這麼一句。

  「如果我幫你剷除了那群深淵信徒，你會幫我恢復原狀，放我自由嗎？」

  面對這個質問，黎格只是幽幽的看著亞拉德，直把亞拉德看得心裡發毛。

  緊接著，亞拉德就聽到黎格這麼說了。

  「你這種為了突破成為聖者而不惜一切代價，連血祭儀式都敢染指，哪怕是原本一直支持自己的國民和祖國都可以犧牲掉的傢伙，又有什麼資格談條件呢？」

  黎格不顧亞拉德睜大雙眼的表現，譏諷出聲。

  「能讓你繼續活下去，你就偷著樂吧。」

  「忘恩負義的東西。」

  說著，黎格似再與亞拉德多說一句話都會感到噁心一般，當著亞拉德的面，發動了傳送魔法。

  「嗡！」

  半圓形的黑暗之門在其身後展開，黎格亦是轉過身，朝著門的另一邊走去。

  梅洛與娜依莎仍舊冷冷的看著亞拉德，仿佛在看著什麼髒東西一般，隨著黎格的離開，同樣轉身走進了【傳送門】里。

  只剩下阿萊耶，打量了一會亞拉德，不久才舔著嘴唇的出聲。

  「那個叫瑪納金屬的東西還不錯，魔力比大多數的魔石要強多了。」

  「有空的話儘量多收集一點那東西，味道應該會很不錯。」

  「努力吧，我的觸手。」

  留下這樣的話，阿萊耶才跟著一起轉身離開，走進【傳送門】里。

  黑暗之門這才消失，讓亞拉德那滿臉的扭曲再無人能夠看到。

  醜陋，且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