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應聲倒地，亂射槍管的特效觸發，紅色的彈道沒入了夜色之中，不知道彈向了何方。

安吉爾雙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在這之前她想過很多，甚至不止一次想過李曜的死法，那死狀凄慘，卻又似乎罪有應得。

但她唯一沒有想過，死掉的會是自己的姐姐。

「安妮——」少女聲嘶力竭地喊叫起來，瘋了一般朝著安妮狂奔過去。

而李曜卻已然垂下了眼帘，意興闌珊，甚至連槍口都沒有抬起，只有一道模糊的光影掠過，安吉爾便忽然栽倒在了奔向安妮的途中。

少女的喉頭有一個指頭粗細的洞口，從前至后，洞穿了她白皙的脖子。

安吉爾想張嘴說點什麼，但可惜，她的嘴裡和喉頭的傷口處，只有滾滾鮮血湧出，唯一能夠發出的聲音只剩下了咕嘟聲。

李曜垂手提著槍，走到了少女身旁，蹲下來用手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栗色頭髮，遺憾道：「跟我做隊友這麼久了，怎麼你們兩個就沒學會呢？當你起心要幹掉一個人的時候，就一定要乾脆果斷呀，瞻前顧後、猶猶豫豫怎麼能活到最後？」

安吉爾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絕望、一絲深沉的恐懼、一絲莫名的解脫，但並沒有怨毒，她的手仍在努力地伸著，好像想要越過距離，拉住自己的姐姐。

但可惜，這個距離是她無法逾越的鴻溝。

李曜單手掐著安吉爾的脖子，將她如同拎小雞仔兒般拎了起來，少女精緻的臉頰迅速蒼白了下去，她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你們兩個真的令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失望！」李曜面帶憂鬱，看著她的雙眼，如同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詩人。

「即便這是一場交易，你們也沒能給我等價的回饋，我本來打算留下你們好好培養一下的，如果你們不那麼心急、也不那麼自負的話。」

「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人心中的成見，是沒辦法消除的，就像是在藍星的時候，我忍耐的夠久了，就沒人會把我當成威脅，也沒有善良的人會真的同情或者幫助我。」

「好像我那地獄般的生活就本該如此似的！」

「但憑什麼地獄里，就只有我一個人啊？」

「生活啊，每分每秒都在逼瘋一些人，卻從來都不告訴觀眾們，兇手就是你們！」

「還好我們來到了這個平行災變世界，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地獄的大門敞開了，我要好好招待大家！」

少年的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星系之外傳來，充滿了戲謔和隔離感。

安吉爾艱難地張了張嘴，眼神中似有解脫，又流露出一絲憐憫、一點溫柔。

李曜皺起了眉頭，忽然憤怒道：「無趣！」

隨後大步走到安妮身邊，將安吉爾丟下。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死亡禁衛軍發現了這邊的異常，雷洋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安妮的屍體和奄奄一息的安吉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惹怒了自家老闆。

李曜則很隨意地擺擺手：「不要緊張，每個人都有野心，她們只是想殺我，就是太優柔寡斷了一些，所以死的不是我。」

雷洋一時語塞，本來他一直以為這兩個女的才是老闆近人，沒想到她們居然在策劃幹掉老闆？

心中一陣冷笑，雷洋暗暗搖頭，見識過倉儲中心一戰之後，可能只有傻子才會妄圖殺死眼前這個不死的少年，怪不得她們會落得這個下場。

這個時候，他一邊附和著李曜，一邊心中卻慢慢興奮了起來。

因為沒有了安妮和安吉爾，那現在老闆身邊豈不是只有自己這一個可用之材了？

這是機會！

就在這一瞬間，雷洋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激動和一絲貪婪，但那貪婪卻並不是人類面對金錢與權力時渴望的貪婪，而更像是某種認可、某種可以傳承的東西，終於來到了他的面前。

李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們也都是人，都會有野心，都沒關係的，記得如果想要推翻我，要果斷一點，可別給我留下反擊的時間。」

「畢竟，當老闆就得夠狠！」

安吉爾在最後的彌留時刻，目光最終停留在了李曜的背影上，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但那眼神讓李曜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防線上，壕溝之後的雷區終於也被喪屍硬生生用極大的傷亡代價越了過來，到了這一步，終於輪到死亡禁衛軍與屍潮徹底短兵相接了。

雷洋得到李曜的授意，撿起了曾經屬於安吉爾的雷霆傳承者，他心滿意足地沖入防線之中，狂笑著瘋狂劈砍那些湧來的喪屍。

藍色的電弧在防線上跳躍，頓時其他死亡禁衛軍感覺到防守壓力大減。

李曜手中提著那把經過強化的步槍，削瘦的身影優雅站在防線後面，目光看著夜色最深沉處，似乎陷入了沉思。

這一次，喪屍潮終於在最後的防線上被阻擋住了。

前幾道防線，它們還可以用不計傷亡的代價硬是填平過來，但是整夜的戰鬥，已然走過大半，打到這個時候，喪屍潮也出現了「兵員」後繼無力的問題。

因為屍潮不是憑空產生的，它還是基於當前平行世界被感染的人類形成的，而今晚，所有的避難所和倖存者聚居點，都無一例外遭遇了屍潮的攻擊。

這就導致屍潮其實是被分兵了的，每一股屍潮的數量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只不過一開始它們的衝擊足夠猛烈、足夠震撼而已。

李曜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壕溝里的火焰在漸漸熄滅，滾滾濃煙散去，衝擊防線的喪屍潮開始由上百頭喪屍變成了幾十頭喪屍，最後則徹底放棄了全線衝擊，開始出現小股抱團的喪屍，朝著防禦相對薄弱的地方衝擊的現象。

少年舉起手中的槍械，本來還想幫著打打的，結果當他的目光穿過瞄具的時候，赫然發現那些衝擊的喪屍竟然還沒有防守的死亡禁衛軍人多。

剛剛一衝上來，就被眾人亂斧砍倒、大卸八塊，簡直是一點機會都不給。

這裡面，表現最出色的就要數雷洋，他似乎被激發了勇氣，砍殺之中格外拚命，而且時常還挺聽到他發出神經質的大笑來，不知疲倦地沖在最前方，將那些面目猙獰的喪屍砍翻在地。

黎明時分，屍潮終於後繼無力。

只聽到遠方街道的盡頭，傳來了喪屍高亢的嘶吼，-彷彿它們的王者在鳴金收兵。

後續那稀稀拉拉的喪屍們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便立刻停下了腳步，一個個縮進了建築物的陰影之中，開始往回掠去。

看著那些四肢著地、奔跑如飛的身影在迷濛的青煙中退去，防線上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贏啦！我們贏了！」

「屍潮不過如此！死亡禁衛軍無敵！老闆，萬歲！」

「我特么還活著，哈哈哈哈！」

各式各樣歡呼的聲音充斥在聚居地的上空，死亡禁衛軍，竟真的熬過了這噩夢般的一夜！

雷洋滿臉興奮，泛起了陣陣潮紅，他像個炫耀玩具的孩子般來到李曜面前，俯身輕觸少年的鞋子，說道：「老闆，幸不辱命！我們扛過屍潮了！」

這是一次巨大的鼓舞，讓他們這些人終於感覺到自己在李曜的身邊不是那麼沒用了。

李曜輕撫著他的頭頂，笑道：「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雷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做老闆的狗，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資格的，從今天起，我可以說，才真正算是老闆您的一條狗了，一條瘋狗！您需要我撕碎誰的時候，我將不吝自己的牙齒，帶給敵人刻骨銘心的疼痛！」

他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李曜，目光之中神采連連：「我也想成為您這樣生殺予奪的主宰，在這個該死的災變世界，您的優雅、果決令人著迷。」

看著眼前這小子的「表白」，李曜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就在這一刻，天邊泛起魚肚白，朝霞照亮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