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陸媚兒總覺得殺焰焰和自己有些熟悉，觀其舉止雖口中‘不恥’可心中偶爾竟會隱隱向往……就好像殺焰焰的形象，和她心中一直渴望的自己，隱隱重疊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楚天簫實在是她的逆鱗，決不許任何人奪走，只怕她早就和殺焰焰熟絡，結交了。
尤其是在方才的“黑潮”事件后，鑒于“殺焰焰的優良表現”，陸媚兒本來已經開始準備“寬宏大度地展現公主胸懷”，接納殺焰焰到“兩人隊伍”中來了……
結果，殺焰焰卻說，她其實是魔族的珟殿下？
人魔不相容。
別說結為朋友知己，就算是人魔雙方面對面坐下，共飲一壺酒，都是陸媚兒難以想象的事。
而她最看得順眼的，生死患難過的朋友，居然是魔族……
是她最大的敵人？
這要她如何接受！
又要她如此不失態至斯？
“假的！都是假的！——”
當下，就見陸媚兒難以自抑地落下香淚，一邊擦拭，一邊咬著下唇狠狠道：“珟……是嗎！你很厲害啊，本公主居然，呵呵……一點都沒察覺呢！”
“我……”聞聲，殺焰焰眸子黯淡到了極點，右手微探，卻終究沒有伸出，只是無力地垂了下來，無言以對。
她想要辯解，可是……她突然覺得換位思索，連自己都不會相信那些解釋……
只會被當成更深的陰謀吧……
也是。
自己……是魔。
他們……是人。
人魔終究……
“我說，差不多行了。別在這玩百合芳心碎的戲碼了，咱們趕緊把事說透，還有正事要辦呢。”
就在兩女一人黯然神傷，一人痛哭失聲之際，楚天簫帶著些許無奈的話音響了起來。
就見他按著額頭，頗為無語地說道：“真是，一不小心就讓你倆翻了畫風……我說，不就是人魔之分嗎？這玩意很重要嗎？人魔結交一下難道會遭雷劈嗎？會掉人品嗎？會長瘡嗎？都不會啊！那干嘛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盡管交，各種交，不要慫啊！”
這般簡單粗暴的話語落下，兩女都是一呆，楚天簫自己也是愣了下，一拍腦門：“咳咳……怎么搞得好像在勸倆美少女搞百合一樣……罪過罪過。”
喃念了一聲之后，楚天簫咳嗽兩聲，正色道：“總而言之，焰焰是我們這一次流族帝宮之行的同伴，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這與她是不是魔族，是不是珟，根本，毫無關系。”
這話落下，陸媚兒止住了哭聲，而殺焰焰更是用發亮的眼神看著楚天簫……
能夠將互相仇恨至極的人魔關系，說得這般戲謔的……也就只有這個連‘大逆不道’都不放眼里的楚敗家了吧……
其他人，哪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可是天簫哥哥，魔族和咱們人族之間……可是血債累累……怎么可以……”
呆滯片刻后，陸媚兒低低的聲音還是響了起來……
楚天簫的話語，實在和她的認知太相悖了。
“你搞錯了媚兒。”楚天簫緩緩搖頭，“與人族不共戴天的，不是全部的魔族……”
“什，什么？”陸媚兒聞聲一呆。
就見楚天簫踏上一步，盯著殺焰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珟殿下，應該是魔族中‘保守派’的領袖吧？那次紫禁之夜我遇到的秦嬌嬌……不，姜仙兒，應該，和你是一條心的？”
“……仙兒一開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直都在為蟬那邊做事，直到后來，她醒覺，才投到我這邊……”聞聲，殺焰焰眸中頓時出現了一絲懷想，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話中略帶悵然道，“當日紫禁之夜，我本應該阻止仙兒的……只是不曾想，簫哥哥……居然記到了現在……”
對此，楚天簫淡笑道：“我這個人，不會迂腐守一些破約，但既然答應，總是有分量的。”
這話落下，陸媚兒不明所以，連忙出聲發問，楚天簫便將那一夜自己究竟是怎么擊破黑天血祭壇，迫使蟬以最差狀態降臨的來龍去脈，一股腦兒地告知了陸媚兒。
聽完之后，陸媚兒不覺驚呼出聲：“天簫哥哥……你是說你和魔君的女兒做了個交易？”
“是啊，我發現魔君之女和那些窮兇極惡的魔族似乎有著某種本質的區別，就答應她會在將來擇機接觸一下魔族保守派的成員，看看他們追求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實現……本來這件事是準備在登臨大修行者后再做的，不過既然現在和珟殿下已是當面，那也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話到此處，楚天簫頓了頓，看向殺焰焰，面容微肅，鄭重道：“如今風雨同舟……還請珟殿下，為我解惑。”
看著楚天簫信任的眼神，殺焰焰心中一暖，在長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緒后，終于將整件事的全貌，娓娓道來……
……
……
在遙遠的過去，魔界曾出現過一個關于浩劫的預言，引發高層震動。
彼時，第一代魔君敗于魔尊之手，遂帶領麾下，前往人間尋找預言中“化解浩劫”的“關鍵所在”。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失敗了。
經過了悠悠歲月，其麾下魔族，也終于忘記了來到人間的初衷，分裂成兩派，一派保守一派激進。
激進派野心勃勃，想要吞并整個神州浩土，保守派則只想保持現狀，安穩度日，并四處尋求回歸魔界的方法。
這也就導致了，激進派魔族與人族交戰無數，死傷慘重；而保守派不致武力，戰力不顯……
如此，剛好就有了平衡。
這種平衡維持了許多年，保守派魔族也因從不出一兵一卒，而被罵了多年的“懦夫”，但少有魔族看到——如果不是他們從事農耕，勞作，學習人族文化，賺取魔族生活所需，那么整個天荒大陸的魔族可能早就自我消亡了。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一天，當年的預言成真，魔界的“災厄”大規模發生，為了挽救局面，魔界高層想盡了辦法，但最終商定的可行之策，卻只有兩條。
其一，完成當年第一代魔君未完成的事，從而化解“災厄”。
其二，打破人魔兩界封印，入侵人間，攻占之，奪其“得天獨厚之資源”，從而避開，乃至熬過“災厄”。
最終，魔界高層決定雙管齊下，由‘天魔殿’訓練出兩位最具天賦的魔族天才——之所以不是派老牌魔族前往，只因彼時封印已固，至多只能做到那個地步——這，就是“蟬殿下”和“珟殿下”的由來。
珟，負責第一條道路；蟬，則負責第二條。
指導她們的老師，正是魔族最為睿智的枯先生。
而由于兩者相較，蟬的天賦似乎更強，年紀頗輕的他，在踏足天荒大陸之前，連逢奇遇，居然突破至足以媲美人族靈悅巔峰強者的層次！故而當時魔界的主流傾向，乃是他負責的第二條道路，也因此，‘珟’的入門，比‘蟬’要晚上許多，但修為更弱的她，卻是更方便傳送，早早就踏上了天荒大陸，有著更多的布局時間。
說來，也算公平。
彼時，天荒大陸迎來了這一代的魔君——他與歷代魔君皆有不同。首先，他很強，強到有魔族將他與第一代魔君相提并論，足可震懾住所有神州浩土的人族強者；其次……他來自小部落，從前一直與被擄來的人族奴隸一起生活，對人族有著更加清醒的認知……所以，他主張人魔和平，是徹底的保守派一員。
在他的幫助下，初來乍到，修為也不足以震懾群魔的‘珟’，迅速站穩了腳跟，并統領起這一代的保守派魔族。
方當那時，幾乎是人魔關系最可能得到緩和，甚至實現“人魔共存”的時期。但好景不長，就在珟慢慢布局之時，魔君卻輕信隱宗當代宗主“商談人魔和平事宜”的鬼話，只身踏入隱宗……
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連生死都不知。
對于此事，珟不是沒有勸阻過，但魔君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而且隱宗擺出的“誠意”相當足，若不是事先知曉，恐怕誰都不會以為那是個“陷阱”……
更關鍵的是，連珟也想不到，隱宗究竟是怎么將魔君留下的——要知道按當代魔君的實力，“戰敗”二字放在他身上都算離奇，更何況是這樣的生死不知？
但這種天方夜譚的事……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所以，珟才會對隱宗的“真正實力”感到絕望……唯一讓她奇怪的是，隱宗為何沒有大肆宣揚，揚其威望？
不過這點疑惑，也改變不了什么——魔君失去蹤跡，保守派局面江河日下，整個天荒大陸的魔族都面臨滅族之危，乃是鐵一般的事實。
為此，極早就用“某種手段”蟄伏在天荒大陸，偶爾行動的枯不得不親自下場，全面接手，并以其智道，穩住了局面。
這之后，珟幾乎被勒令中止行動。
蟬與“激進派”魔族，開始抬頭。
這才有紫禁城之局。
若不是在關鍵時刻，珟通過探查蛛絲馬跡，查閱大量文獻，終于奇跡般地推斷出化解浩劫的關鍵所在，位處“人族”，并得到了枯的認可，換取了他的支持……從而得以步入紫禁之局，且魔君之女姜仙兒也因種種原因，重回珟這邊的陣營……那么恐怕，如今保守派魔族不是被吞并，就是被當成棄子扔出去了。
當然，如今也沒好到哪里去。
在紫禁之戰后，魔界那邊的“浩劫”似乎越發嚴重，而珟遲遲拿不出確切可行的方案——雖然珟已經提出了可以讓人族協同幫助的草案，但那必須建立在“人魔”關系緩和的基礎上，而要做到那一步，太難。
她找到的線索，也發揮不了實際的作用，至少，魔族高層“看不見”能讓他們滿意的“成效”。
當然，也不是沒有魔族看出了珟這些舉動背后深遠的意義，但……他們沒有時間了。
無論從清晰度來看，還是從可行度來看……魔族高層都更看好蟬的計劃——盡可能削弱人族，最好滅之，并伺機打破人魔兩界的封印，讓精銳魔族大軍從魔界傾巢而出，鎮服人間！
更糟的是，珟的強援，她的老師，枯先生，似乎也因魔界局勢漸危，而改變了主意……
這才有了如今這個局。
這個從數月之前就開始了的局。
“……我不知道老師做的所有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成功地將一枚暗棋，插在了人族之中，并以‘九淵之力’，供給他無數‘未來之憶’，中有九真，亦有一假……誘使他帶領人族強者進入流族帝宮外圍，然后……盡滅之。”
這話落下，已經大致猜到今番流族帝宮之行全貌的楚天簫還好說，陸媚兒卻是陡然一震，目露驚奇：“等等！你是說……那些記憶根本就是……騙人的吧，難道……”
她話到一半，猛地看向楚天簫，眸中透著疑問。
見狀，楚天簫緩緩點頭。
“想來熊孩子你之前也猜過，周林是重生而來的吧？”
陸媚兒點頭，她作為奪取了周林記憶的真命天女，自然隱有感知，早便懷疑。
更何況她在傳記體小說里也看過類似的橋段。
但現在看來……
“我們都猜錯了。”
楚天簫盯著陸媚兒的眼睛，話音平淡中，仿佛帶著某種不可知的飄渺之意……
“這只是一個騙局。”
“根本……”
“沒有重生這回事。”
……
事實上，對于周林并非真正的“重生”，楚天簫早有預料。
從大敗家系統遲遲不給此君安排“虐真命”任務開始，楚天簫就覺蹊蹺，如今想來，只怕就是因為他的底子“不完備”，所以才有所耽擱……而后來的‘天偽’屬性提示，‘真命天女計劃’，更是一步步讓楚天簫驗證了心中猜想。
當然，最開始，楚天簫沒有將枯牽扯進來，只是猜想有某位大能，推演未來，再將記憶加諸周林，從而讓他看著像“重生真命”，但隨著線索越多，再經由殺焰焰如今點明……
楚天簫已可以大致推出“重生事件”的全貌……
（ps：嚴格來講，血債累累不能完全算到人魔兩族頭上……涉及后續伏筆，先不劇透。）
（ps：二合一，今更畢。） |
